暮春三月,女皇驾崩,新帝登基。
然则登基的新皇既不是虎视眈眈的襄王,也非献王,而是个仅仅八岁的孩子。
不过襄王早在京城布好了局,于是新皇刚刚登基,她就堂而皇之做起了摄政王,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他得势之后,要令的第一个诸侯就是献王,在朝堂之上随便给献王安了个叛乱的罪名,便派兵打了过来。
献王自不能束手就擒。
既然说她叛乱,那她就真的叛!
战事一触而发,硝烟之下是大半个中原的纷乱动荡。
好在命运的轨迹早与上辈子不同,这次献王有了精兵强将和充足的粮草兵马,短短几月便将襄王的军队打得节节退败,眼下献王这边已经占领了几个重要城池。
打仗除却需要良将,更需银钱,粮草兵马、医药、武器,哪一样不花钱,阮萱和方如辰赚取的大量钱财,便是献王最大的后勤保障。
对阮萱来说,她倒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夺权之争上起到多少关要作用,定要说来,她与献王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罢了。
不过有一点她没料到,沈氏的妻主陆臻居然成了献王的军师。
她虽有几分文人的迂腐,但在战事谋略上却独具想法,她与沈将军一文一武,在战略决策上彼唱此和、辅车相依,两人配合下将那那襄军打得溃不成军。
一次攻城时,陆臻更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与那守城将领打嘴炮,又在阵前击鼓奏乐,竟将首领士兵给劝降了。
阮萱听罢,还特意将这一段编成故事说与陆锦行听,算是忙里偷得几分闲。
再过几月,前方战事到了最紧张的时刻,献王已率兵逼近京城之外的最大城池——华阳城。只要攻下这里,便相当于掐住了襄王的咽喉命脉,攻入京城将再无阻碍。
这是最关键的一仗,但长久的战事导致军备紧缺,后方必须再护送物资过去。而能派去的人都去了前线,最后商讨下来这任务竟是落到了阮萱身上。
阮萱虽是百般不愿,但总不能让挺着大肚子的方如辰去,只得应了。
好在封九已经返回崇北,阮萱不必担忧陆锦行的安危,这才再三嘱咐后带领物资队伍出发。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还得时刻防备敌军探子偷袭,不比留在崇北城里,阮萱是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就被刺客抹了脖子,对家中夫郎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只盼着战事结束好与家人团聚。
而现如今崇北城的王府里空空荡荡,只剩陆锦行和方如辰,两人相互照应着,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这日,陆锦行正与方如辰在府中闲谈,传信的将士焦急而来,递上一封密信,方如辰接过一看却是险些晕厥。
陆锦行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眉宇间染了愁绪,“方老板,信上怎么说,可是……”
他虽有忧虑,却不敢贸然说出口,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方如辰不是那等柔弱男子,短暂惊心之后,他逐渐镇定下来,又将信中内容详看一遍,方才抬眸说:“楚潇受伤了,我得去华阳城。”
他眸光异常坚定,说话间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
他虽未说献王的伤势,但从他最初反应来看献王伤得必定不轻,陆锦行略作思量,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方如辰要去华阳,陆锦行断没有独自留下的道理,再说他也极为想念阮萱,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她。
“好,我们一起去。”方如辰目光坚毅,“若是真败了,我也要陪在她身边。”
方如辰行事果决,当即就找驻守崇北的将领告知此事,起初那将领坚决反对,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方如辰,只得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护送二人。
按理说,前去华阳的路上走的都是献王攻下的城池,又有精兵护送,本不该出差池。
但千算万算,算不到队伍里出了叛徒,那时距离华阳尚有一半路程,队伍在野外扎营时中了埋伏,歹人纵火引起混乱,继而将方如辰和陆锦行掳了去。
暗夜之中,车马奔行。
陆锦行头疼欲裂,马车的剧烈颠簸让他慢慢有了意识,睫毛微微颤动,竭力睁开了眼睛。
谁知刚掀开眼皮,竟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一时间哑然又惊骇,还未喊出话,那人哼笑一声,二话不说上前用白布往他嘴上一捂。
陆锦行眼神涣散,再次晕了过去。
鼻息间萦绕发霉的气味,指尖是粗糙的草梗触感,不知车马颠簸了多久,此时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痛不已,稍微缓过了些许不适,陆锦行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他手脚被缚,脸颊被迫贴在麦秆上,蹬了蹬被捆住的双脚,奋力想要转过身体。
这时他听到一声浅浅的闷哼,赶紧扭动身躯向那处看去,果然是同样被绑的方如辰。
“方老板,你怎么样?”陆锦行一边询问一边观察方如辰的情况,毕竟他怀着身孕,之前那通颠簸对他腹中胎儿定然不好。
过了片刻,方如辰醒来,陆锦行已经挪到了他的身边,缓缓将他扶起,再次关切他的身体情况,方如辰眉头紧蹙确有几分不适,深吸几口气才说:“我还好,你怎么样?”
陆锦行正要回答,那歪斜透风的木门陡然被推开,骇得他惊抖两下。
然而见到来人,陆锦行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想起马车内迷糊所见的那一幕,说道:“陆锦然,果然是你!”
“是我又如何?”此时的陆锦然不似那日疯癫,脚上也没有沉重的镣铐,他一身素衣,神色淡淡,面对陆锦行愤怒的模样,嗤笑道:“三弟,好久不见,我可是想念你许久了,只怪你们周围守卫太多,害得我一直无法与你相见呐。”
陆锦行没空与他演兄弟情深的戏码,蹙眉道:“你把我们抓来究竟要做什么?”
“这话就不对了,怎是我抓了你们。”陆锦然摇摇头,露出好似被冤枉的诧异表情,“我明明来照顾你们的。”
听到此处,方如辰才说:“是襄王?为了用我威胁献王?”
“正是。”陆锦然眼眸一亮,笑道,“方老板不愧心思澄明,果然一开口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方如辰抿唇垂眸思忖片刻,直言道:“襄王许了你怎样的好处,我可以加倍给你,只要我把我们放了。”
“方老板,方才还说你聪慧,这会儿怎就天真起来了。”陆锦然朝屋外抬了抬下巴,“你该不会以为凭我一人便能将你们带到此处吧,屋外四五名守卫,连我也跑不了。”
他话音刚落,果真印证了他的说法,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恶的女人走了进来,不耐烦道:“不是让你给他们送吃食,怎磨蹭这么久?”
陆锦行这才注意到陆锦然手里拎着个油纸袋子,估摸是馍馍烙饼之类的东西。陆锦然指着被捆绑的两人,不满道:“他们手被绑着,怎么吃,难不成还要我喂他们不成?”
女人啐了一口唾沫:“事多!”说完便上前要给两人解绳索。
陆锦行与方如辰的容貌都是顶好的,一个大气俊美,一个温雅清润,比起遭受流放之苦后失了光彩的陆锦然自是好看了几个档次。
女人走近两人时愣了愣,随后晦暗猥琐的目光在方如辰高隆的肚子上扫过,而后落到陆锦行身上。
彷如被毒蛇盯上,察觉危险的陆锦行慌忙低下了头。女人用匕首快速挑开方如辰手上的绳子,而给陆锦行松绑时,女人状似不经意地在他腰上摸了两下。
陆锦行虽感觉不对,但也不敢声张,只得盼望女人尽快离开。
岂料女人竟靠近陆锦行身侧嗅了一下,似是闻到什么美好的气息,享受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直接将陆锦行扛到了肩上。
“放开……放开我!”陆锦行又踢又打,对女人来说却跟挠痒痒差不多。
眼看陆锦行就要被带走,方如辰急中生智,大声喝道:“放开他,你若是敢动他,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到时候我看你们拿什么给襄王交待!”
听到这话,女人顿住脚步,转身与方如辰对视良久,似在判断他是否真有撞死的勇气。
屋里出了这番动静,外面的一名守卫跑了进来,一见此情此景,当场就对女人骂道:“马老三,你淫|虫又犯了不是,咱们是领了死命令的,若不能把人带回去,大伙都得死!”
这人说着上前狠狠推了马老三一下,将陆锦行从她肩上拉下。
陆锦行随之重重跌滚在地上,他惊魂未定,身子还在隐隐发抖。
马老三被人饶了兴致,不悦得很,唾道:“那孕夫我不动,怎么这个小蹄子也动不得!”
“谁也不能动,你想死我还不想!”后头进来的女人将马老三拽出了破屋。
两个女人走后,陆锦然抱臂饶有兴致地瞅着发抖的陆锦然,冷哼道:“啧啧,从前阿爹说你狐媚,我还不信,今日可真大开眼界,真是走到哪儿勾到哪儿啊。”
“你……住嘴!”陆锦行半身跌坐手撑着地,发丝凌乱,猛然抬起通红的眼眸,死死瞪着陆锦然。
“我偏要说,你本来就是个只会装柔弱博同情的贱人!”陆锦然说完,将油纸袋往两人身上一丢,扭头就走。
经此一事,陆锦行哪里还吃得下东西。过了许久,还是方如辰劝他别和身体过不去,他才勉强咽下半块烙饼。
天色暗沉后,两人又被丢上马车,同样是陆锦然留在车里看管二人。陆锦行和陆锦然互不搭理,方如辰则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和想对策。
可惜由于这伙人白天从不赶路,夜晚还专走僻静的小道,方如辰虽有武功,但怀着孕又被下了软经散,体力上连陆锦行都不如,就算有对策也无济于事。
如此走了几日,为了躲避献王那边的搜查,这些人决定在山中扎营,陆锦行和方如辰则被安置在一顶狭小的帐篷里。
近日气温回暖,但夜里仍是幽凉得很,一张脏臭的薄毯哪里抵得住更漏寒凉,到了半夜,陆锦行生生冷醒。
他拢了拢衣裳,将毯子往方如辰那边拉了拉,便准备继续睡去。
谁知刚闭眼,却听得一阵怪异压抑的轻喘之声。
那是……陆锦然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阮萱:下线一天,很快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