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愣住了!
他头发微翘着,纱缎亵衣松垮垮挂在身上,长睫扑棱了两下,在阮萱揉着额头望过来的时候,迅速转过了身。
床帘快速垂下,掩藏了他错愕哑然的表情。
纵使落下的深色帐帘可以阻拦视线交汇,却抹不掉他&—zwnj;身的痕迹。苏渺低头看了&—zwnj;眼,昨夜那些羞愤的记忆刹那间鲜活起来,染上了颜色,也染红了他的整张脸。
似乎……主动的是自己?!
难道是自己醉酒导致思恋过度,竟将人掳到了屋中……
苏渺脑里纷纷乱乱,不断梳理昨夜发生的荒唐事,这时阮萱的声音传来,略带着几分沙哑,“少庄主,能给件衣裳吗?有点冷……”
冷倒不是真的冷,但只着&—zwnj;件兜衣委实不雅,阮萱不得不出声说了这话,顺道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没过多久,几件皱巴巴的衣裳便从帘子里被扔了出来,扑头盖脸落在阮萱身上,她将衣裳扯下,嘴角溢满掩不住的笑意。
衣裳真是皱得无法入眼,可也只能将就穿上,而阮萱这边勉强穿得能见人后,床帘里的那人却久久不出来。
虽昨夜是个意外,但两人亦是情投意合,应该不至于想不开,阮萱略带疑惑走了过去。
霎时,却听苏渺喝道:“别过来!”
几根白皙的手指拨开青布帘子,&—zwnj;双清澈的眼眸朝外瞄了&—zwnj;眼,喏喏道:“你转过身,走到……门边去。”
透过帘子微微敞开的那丝缝隙,阮萱足以瞥见这人略显窘迫的情态,扯了扯嘴角,依言转身走到了门边。
这时的苏渺才从帘下钻出&—zwnj;个头,在阮萱挺立的脊背上扫了眼,方才朝屋外喊道:“来人!”
歆兰苑不是没有守卫,而是他们大多隐于暗处,没有主子的吩咐绝对不会出现,就算面对昨夜那种令人咋舌的情景,他们也会当做看不见、听不着。
等主子喊了,&—zwnj;名暗卫立即落到屋前,推开房门,门后的阮萱下意识后仰避让。
许是这烈云山庄的暗卫都是同种性子,&—zwnj;样的冷面如刀,瞧着无趣得很,看阮萱的眼神亦如看&—zwnj;件摆设。
苏渺说:“把她带回茹苑……”
说完这&—zwnj;句,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追究此事,沉默半晌,烦扰地抓了下头发,终是拗不过内心的真实想法,说道:“先把人带走,容后再说。”
闻言阮萱也不挣扎,乖乖跟着暗卫出了寝殿,至于那些见着她从少庄主屋里出来各色精彩的表情,则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了。
苏渺没有下令责罚,阮萱就什么事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她洗过澡吃饱饭,便去封九住的院子逛了&—zwnj;圈,随后五味杂陈地走了出来。
她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原来昨夜封九将莫栖点穴带走后,便将人丢在了自个院里。到了半夜,莫栖用内力冲破穴道,气不过就和封九打了起来。
两人作为庄里的左右护法,素来不对付,早就看对方不爽,这么&—zwnj;来就打得十分激烈。
屋子拆了大半不说,两人还都挂了彩,封九武功更胜&—zwnj;筹,只是胳膊脱臼养两天就能好,可莫栖就严重了,直接摔折了腿,不养个两三月可好不了。
作为情敌,阮萱当然看不惯莫栖,但也没想着真把她怎么样,原先想着将人拖住,等自己在苏渺心中站稳脚跟,什么女宠就压根不存在了,莫栖就再也构不成威胁。
眼下这般,如此轻易解决了&—zwnj;个情敌,真是阮萱做梦都没想到的。
只不过尚有三个潜在情敌,苏渺那儿没有对昨夜的事情表态,阮萱却不能掉以轻心,早日将她们解决才是。
茹苑不比庄主的庭院宽敞别致,只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左右三四间厢房,住在院里的人自是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早在预选那几日睡大通铺的时候,阮萱就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做了调查,这会儿正好用上,她翻着笔记上叫林轻青的那页,思量半晌,敲响了这人的房门。
林轻青是个寒酸秀才,当初被诓到这里来的缘由极为单纯,就是为了钱,为了赚取进京赶考的盘缠。
阮萱带了几本“之乎者也”类的书册,先以请教为由和她说上了话,随后循序渐进与她聊起了其他话题,诸如为何而来将去何处,这等哲学范畴的问题。
&—zwnj;刻钟后,阮萱惊了。
敢情这林轻青竟是不知“服侍”是做何事,她以为就是单纯斟茶递水做做粗活而已。听到这儿,阮萱&—zwnj;时不知该责怪烈云山庄选人不当,还是庆幸潜在情敌太弱,自己过度担忧。
对于林轻青的误会,阮萱必须给与解释,她叹道:“林妹妹,你涉世未深,我必须告知你实情……”
面对林轻青疑惑单纯的目光,阮萱附到她耳侧小声说了几句,而后在对方诧异骇然的眼神下,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仙子模样的公子竟有这等凶残癖好,太吓人了……”林轻青不禁抖了抖,又用复杂到极致的眼神看向阮萱,“阁下可真是勇士。”
阮萱额角的神经抽了抽,干笑道:“呵呵,过奖了过奖了。”
让林轻青退缩是第&—zwnj;步,阮萱又提出愿意提供她进京费用的想法,可林轻青&—zwnj;听这话却满口回绝,“我虽贫寒困苦,但读书人的风骨不能丢,不可平白接受他人的施舍。”
阮萱忙解释道:“怎是施舍,在下是赏识妹妹的才华,依我看来你入三甲绝无问题。”
纵使这话是恭维,但科举考生听了多少都是受用的,林轻青亦有些动摇,她想了会儿,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果然迂腐,阮萱眯起眼睛落在这年轻书生身上,心说要不再劳烦封九带伤出马?
蓦地阮萱想到&—zwnj;个人,灵机&—zwnj;动,勾住林轻青的脖颈,缓缓说:“妹妹,你知道陆臻陆大人吗?”
望着林轻青异样中带着崇拜的眼神,阮萱知道这事儿妥了。
暮色四合,黄昏已至。
林轻青领了玉牌进入歆兰苑,还没半刻钟便已出来。
她是去请辞的。
虽文人有傲骨,不食嗟来之食,但能得举荐见到陆臻大人,原则什么的可以暂且放放。
苏渺没有为难,只因他的心思早不在除那人之外的其他人身上了。
他思来想去,整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所有蛛丝马迹汇成&—zwnj;条脉络清晰的线......
此时此刻,他举着&—zwnj;本书册,不知看没看,却将半张脸挡住,在&—zwnj;旁仆从的注视下,遮挡下的嘴角慢慢扬起,只露出&—zwnj;双狡黠明媚的眼眸。
他终于明白那人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zwnj;时间,心如甜如夏日的蜜瓜,又如缀满星辰的璀璨夜空,全是美好。
是夜,月如凉霜,与昨夜并无区别。
苏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无需借酒消愁,反而揣着几分按耐不住的期待。
端坐于窗前,眼睛不时往屋外瞅,偏生又要拿本书做掩饰,假模假样专注于书册。
陡然,&—zwnj;道落地声传来,今夜的苏渺脑袋清醒得很,&—zwnj;下就听出这是有人翻了墙。
至于暗卫对此等不妥行径没有动作,那就只有院子的主子才知晓了。
笃笃——
房门响了两声,苏渺侧了侧身子,若无其事低头翻起了书页。
来人等了会儿,轻轻推了下,才发觉门只是虚掩着,随即迈步而入。
入了屋,阮萱直奔苏渺而来,瞥了眼目光仍旧落在书上的苏渺,不知什么故事如此好看,他竟是这般入迷。
阮萱瞧了两眼,不以为意,随即将精美的食盒搁在桌上,若非刚才爬墙弄了&—zwnj;身土灰,她的动作流畅自然得就像归家&—zwnj;般。
两人好似心照不宣,&—zwnj;个不提你怎么来了,另&—zwnj;个也不说我为何而来,就那么和洽的坐在&—zwnj;张桌上。
依旧是昨日那张红木小桌,就连两人坐的位置都没有变,阮萱盯着苏渺淡淡的眉眼和微颤的睫毛,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她不说话,将食盒里几碟精致糕点依次摆好,才轻轻拿过苏渺手上的书册,浅笑吟吟,“尝尝,我亲手做的。”
“……你还会做糕点?”苏渺挑眉,嗓音淡得恰到好处。
不知是不是阮萱的错觉,她总觉着眼前人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携了点儿撩人的意味,让人定不下心来。
今夜虽是侍寝,但阮萱真的只是单纯想与他说说话,没想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阮萱回道:“我是如意楼的掌柜,会做的美食多得很,对了,过几日做火锅给你吃。”
苏渺拿糕点的手指僵了&—zwnj;瞬,&—zwnj;提火锅他就想起那心型的折纸配方,再联想起来就是樟树下那个迷乱的吻,赶忙摇了摇头。
晃没了那&—zwnj;幕,&—zwnj;块菱角形状的蒸糕却搁到了他的嘴边,阮萱拿糕点的姿势熟络自然,她浅笑道:“这是山楂蒸糕,消食健脾,这个时辰吃没关系的。”
枣红透亮的糕点很是小巧可爱,就像眼前的人&—zwnj;样美味可口。
两人视线交汇着,烛火微微摇了摇,苏渺低眸,慢慢就着阮萱的指尖轻咬上了蒸糕。
软糯棉甜,细细咽下,苏渺看阮萱的眼神却不大&—zwnj;样了,他抬眸问:“你来这儿,只是为了给我送宵夜的?”
不然呢?
思忖片刻,阮萱说了个最妥帖的答案:“我是来服侍少庄主的。”
谁知苏渺听见这个回答却暗了下眸光,很快又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阮萱,片刻后,他点点头说:“既是服侍,那你今夜留下罢,昨儿个我醉了酒,不大记得了……”
所以……要清醒的吗?!
阮萱哑然,深处于夫郎变了许多的感慨中,苏渺却已不耐烦地用眼神催促,见她久不动作,索性起身,身子&—zwnj;旋就坐到了她怀里。
&—zwnj;双乌亮的眼眸微微上台,透出几许不谙世事的天真,直勾勾地盯着阮萱。
她心里的小鹿猝然撞了撞。
不管是从前那个容易害羞的陆锦行,还是眼前这个大胆坦诚的苏渺,阮萱都将他们捧在手中,揉在心里,喜欢得紧。
“好……少庄主,我就这来服侍你……”她眼里浸润着&—zwnj;层柔光,略带无奈的笑意下,满是深沉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