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离开这方世界时,已至耄耋之年。
他与沈彩鸾游览名山大川。一生著文修史,在山林间、在登高望远处,留下传说故事无数。
他记衣食住行,有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亦有高官世家、钟鸣鼎食。百样人,在他的笔墨中,在他的诗词里,在他的水墨丹青里。
一生,记了大齐朝盛世繁华。
因为他,大齐朝的文化繁盛,仿佛又焕发了第二春,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峰。
顾鸣的诗文词句、笔墨书法、丹青绘画,仿佛成了盛世的文化符号。
“恭喜帝君!”
“是否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系统光芒忽闪忽闪,高悬于黑暗的夜空,仿佛能照亮红尘。相较于初见时的光辉,好比萤虫与皓月。
顾鸣袖袍轻卷,忽闪忽闪的小球被他攥紧手中:“你倒是恢复了许多。”
躺赢就能得功德值的系统小舔狗不自在得扭了扭,彩虹屁不停拍:“全托帝君的福,帝君大安!”
顾鸣跟系统相处多时,大约摸透了它的运行原理。
所谓功德值,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穿越世界薅羊小世界的羊毛。羊毛薅够了,这系统会聚气运功德,自行演化世界,也可成就一方天道。
“倒是个极不错的想法。”顾鸣用手掂了掂系统,感受到那之前沉了许多的分量。
微微闭眼,再睁开眼时,星眸里尽是华光,“继续吧,莫要耽误时间了。”
他渡劫飞升失败,靠系统修补完了破损残魂。灵性觉醒,也承它的情分:“我会尽量帮忙,助你演化世界。”
——他执掌帝星,短期消失,无甚大碍。时间愈长,紫薇星无主坐镇,会牵连无数王朝气运,引起不必要的颠簸。
白光璀璨,宛如白昼照亮天穹,视线里尽为纯白。
纯白被黑暗吞噬,顾鸣咳嗽两声,在陌生的床上睁开了眼。
雕花紫檀木镂空纹路的精致木床,空气中氤氲着淡淡醉人的檀香味儿。不馥郁繁盛得令人厌恶,只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安神静心。
顾鸣在极致尊贵奢华床上,入眼无一不精品。皆为上上之选,尽显奢华尊贵。
主调为玄黑色,金钩钩住了纱帐,帐幔层层叠叠似青云,向两边分开。
顾鸣按着发痛的脑袋坐起身,耀目鲜亮的红衣跌宕,随着他的动作铺散,仿佛散开了满地奢华旖旎。
青丝披散,眉心一点朱红映照着华美面容。
似夕阳晚照,燃烧的橙红色落在白皙面庞上。冰肌玉骨,深邃又不显阴柔,反而呈现出超脱于世俗的绝美。
脑海里记忆混乱,抽痛的大脑拼凑不起零零碎碎的记忆画面。顾鸣忍着头痛,微微抬手,清晰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孱弱。
上个世界他是早产儿,虽病弱了些,却也是普通书生的体格。此刻,他抬手都耗费了极大心力,不由皱紧眉目。
心生了种不太好的感觉。
“快快去禀报陛下,君上终于醒了。”如释重负的大喜呼喊伴随着零碎却不显嘈杂紊乱的脚步生,一并冲进内殿。
四名侍从各自拿着热水、汤药、糕点和清粥小菜,小心翼翼跪坐,“君上,您终于醒了,要不要喝点药?”
顾鸣懒洋洋扫了过去,眉目中也无风雨也无晴,古井无波,失去了全部情绪。
他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说话小侍从好似受了天大的惊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恐,肩膀都在颤抖。
云亭高举着手中的药汤,“君上恕罪!陛下吩咐过,请您务必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就算是为了顾家!也请您好生保重啊。”
“万万不能再糟蹋您自己身子了!这药汤真的不苦,一点都不苦!我们还备好了您最爱吃的蜜枣。”云柯跪伏着爬过去,精致华美的四色青花瓷盘摆放不同的甜糕蜜饯,都是精心腌制的。
只瞧一眼,都会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去拿一个尝一尝。
顾鸣脑袋依旧翁嗡嗡作响,耳边似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眼前视线还是重叠着,重叠着,视线摇晃。
这些人说得又轻又缓,生怕惹了顾鸣的气。不敢高声,顾鸣分辨了许久,反应迟钝地勉强抬手。
嗓音微微带着暗哑,清澈低沉:“拿来吧。”
云亭几乎在君上开口的刹那,整个人匍匐跪倒在地,小心翼翼护着那碗药汤。
满眼悲哀:以君上的性子,很不能立刻死在这皇宫里,哪里会愿意喝什么药汤?
从前是不会喝的,即便端到了他眼前,也要抬手打翻,一勺子都不肯入口。
旁人都羡慕能跟着君上。恩宠万千,哪里晓得跟在君上身边伺候,前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他宁愿自己跟着个不温不火的普通侍君,也不愿意跟……罢了罢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他无力颓败,又倔强地死死护着药汤,争取在陛下驾临时,好能端出这碗药汤,表明他的态度。
即便如此,一段板子是少不了了。
不要紧,他早就备好了伤药。念及此,云庭悲哀绝望到极致,反而心态摆平。
云科急了:“君上要喝药,你还戳着做什么,赶紧把药汤递上去。”
管君上今儿个是心情好,还是又想了什么坏主意。他们只要将汤递过去,君上喝了,便算完成任务!
这戳着当门神呐?!
云亭已经想到挨板子后,给自己找出路了。麻木地端起药碗,匍匐着跪倒床边儿。
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漂亮的手掌,捏住碗沿儿接了过去。
药碗不重,被苍白无力的手指接住,颤颤巍巍的。碗中药汤随着动作在轻轻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翻落在床榻边儿上。
四个小侍从的心跟着碗里的药汤摇摇晃晃,提起了小心脏。
云亭呼吸停滞,君上该不会是想假装喝药,故意打翻它吧:“君上,奴来伺候您喝吧。”
病态苍白着脸,无力斜倚床榻软枕的美男子悠悠望来。
黝黑深邃的瞳仁被墨水浸染过,有清冽如刀的秋霜冷淡。
云亭心揪了下,默默在冷淡寒霜的目光里低下头。
今日的君上似乎……他们跟在君上身边,见惯了君上仙人般出尘傲骨的姿态。
俊美非凡的面容看习惯了,早不觉得稀奇。今日被扫了一眼,云庭突然有种被看穿的心惊肉跳感。
他忍不住偷偷抬眼去撇顾鸣。
俊美昳丽的青年动作缓慢却坚定,药碗被无力的手腕儿拖着。苦涩药汤一线入喉,青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喝完了,随手将空碗递过去,淡淡道:“煎药得调火候。”
“这服药的火候未到,只将药汤里的药效发挥到了七成。”青年连说话很费力,但他说的很缓慢,忍受着喉咙刀割般的痛楚,一字一句:“再煎这幅药,多熬半个时辰,要两炉清水煎熬出一碗汤。”
?
四个侍从呆愣住,云庭抱着空碗,傻乎乎的。
顾鸣:这四个看起来都不聪明。
“依照我吩咐的做,听见了吗?”他微微加重语气,话语里带上了毋庸置疑的威仪冷淡。
“顾郎。”沉稳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满室安静,同时,四名侍从个个儿抱着东西,扑通跪倒在地,高呼:“陛下金安!”
踩着满地玉砖华翠,行进来的女子玄黑色绸衣华贵美丽,胸襟口绣着金凤,凤唳九霄,展翅欲飞。
通身沐浴在火焰里,便如其人。
眉目如画,满身贵气。丹凤眼狭长挑高,琥珀色的瞳仁清透极了。
她满身无丁点多余装饰,玉冠束发,露出光洁额头。手撩起床边帐幔,满眼欢喜地看顾鸣:“顾郎,你终于醒了,叫孤很是担心。”
昭惠帝眼眸有蜜一般的欢喜和倾慕。
欲要抚摸男子苍白无血色的面颊,顾鸣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躲了开去。
同时,手指轻轻按住太阳穴,微微低垂眉目,嗓音透着沉闷:“头痛。”
昭惠帝失落地蜷缩起手指,垂落下来的手掌捏得紧了些,又被她颓丧无力地松开。
什么都没发生般轻笑了声,“齐太医,来给顾郎瞧瞧。”
“可是好了?”
早候在门口的齐太医匆匆提着药箱进来,满头华发,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先恭恭敬敬给陛下请安,又给沉默不言的君上请安。
“还请君上伸手,让老臣给瞧瞧。”齐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平日里给昭惠帝把平安脉的。但自从有了这位君上,他突然降职,成了君上的专属太医。
可惜,每次瞧病的病人很不配合。
齐太医表面儿问顾鸣,实际在暗示昭惠帝。
——麻烦您把君上的胳膊抽出来,按在边儿上好,让老臣把脉。
说完这话,齐太医头也不瞧,就半跪在地上。
心里早预演好了接下来的一幕幕。
陛下好心好意温柔劝慰,耐性十足。君上默不吭声,冷嘲热讽。陛下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强制动手按住君上……
每回给君上瞧病诊脉都要闹这么一出,他都习惯了。
齐太医跪着,感激自家老头子。
有远见,提前给我绣了厚厚的护膝。
“齐太医?”顾鸣伸手,那跪地老太太久久不抬头,他轻声开口:“麻烦了。”
“哦,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老臣该做的。”齐太医机械僵硬地跪地起身,把脉。
——今个的君上抽风了?这么好说话呀!
大殿里安静极了。
奴仆个个儿诧异得不行,包括昭惠帝。
她眼神灼灼望着安静垂眸的俊美红裳青年。眼里灼烧的火似岩浆滚烫,要将那男人整个都烧起来。
直勾勾,充满赤~裸的占有欲,顾鸣满身难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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