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古道的血月不知不觉清亮了许多,看起离放出口的时间不远了。
兰皎虞渊沿着沉眠沼泽一路寻找,偶尔会遇到其他仙门的弟。
每个仙门都有自独一无二的传讯方式,兰皎大战幻影魔蛛,拿到红色魔丹的事几乎已传遍整个幽冥古道,那些仙门弟看到兰皎时无不露出倾羡的目光。
兰皎的心思不在这些路上身上,自从揭穿虞渊的身份后,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虞渊的神色倒没怎么变,清雅闲淡的姿态保持得很好,看不出喜怒哀愁。这就高岭之花的好处所在。而兰皎就很难受了,不能像以前一个快乐的沙雕,怕自不着调的令修仙祖师爷失望。
兰皎心事重重的虞渊看在眼里。
虞渊从创立修仙门派的那一刻起,一直站在巅峰受人敬仰。烙上魔印后,又令人胆颤畏惧,他从未尝过与人亲近,平等交流的滋味。
寂寥的日年复一年,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比在深宫时更甚,虞渊作得道高人,自然不会把孤独放在眼里,繁华世界的喧闹与他格格不入,除了涤魔那些年他与俗世有些接触外,其余时间都在山幽水静处避世潜修。
功德圆满日本该告别凡尘,却遭魔印缠身,被迫在欲望深渊中目睹人世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业火魔印源自十方炼狱,它的恶毒之处在于目睹者并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别人受苦,而会把目睹者拉入那个境界中,让他亲历痛苦,从精神上摧毁意志。
虞渊在欲望深渊中将所有痛苦受了个遍,原就备受折磨的心不堪重压,意志崩塌,但求速死。但修炼到他那个境界无法自裁,心念俱灭却要在这世上苟活,这比在欲望深渊中受折磨痛苦千万倍。
燕云山的禁地几百年无人敢踏足,兰皎却受虞渊的灵气牵引到这片纯净的花园,靠把死人活的嘴上神功,虞渊带活下去的动力。
虞渊希望兰皎快快成长,传承他的意志安天下太平,但虞渊经历过欲望深渊的洗练,已不再那个心如止水的得道高人,他现在只个灵力很高的人,懂得会身边人的感受想法。
兰皎何突然揭穿自的身份,虞渊没想明白,但平衡打破后,两人之间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兰皎恐怕很难再像以前那亲近自。
“兰皎。”虞渊忽然轻唤了一声。
兰皎正忧心呢,到虞渊的声音猛地一颤:“啊?”
“你有心事?”虞渊抿唇顿了顿,问,“在想什么?”
“没心事啊,我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全。”兰皎避虞渊的注视,东张西望。
虞渊卸去手腕上的灵力,走动时,清脆的银铃声叮作响。
进入幽冥古道后,铃声再未响起,这会儿乍响兰皎的耳根莫名其妙地微微发烫。虞渊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虞渊走到兰皎身边,抖了抖衣袖:“以楚楚的修,对付小魔兽不在话下。苍老师沉得住气,问题不大。”
朝露垂木的清气萦绕在鼻端,兰皎的心跳得像五线谱上的激烈音符。所谓的神仙气质就虞渊这种抬手垂眸间清淡却令人心驰神往的气息吧。
兰皎悄悄往旁边挪动脚步,靠虞渊太近容易醉。
虞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撩衣袖,露出带着银环的手腕,:“有颗铃铛不响了,你看看。”
兰皎迟疑了一下,伸手拨弄银铃:“哪颗不响了?”
“左边第四颗。”
兰皎拨了拨那颗,真的没响。
兰皎抬起虞渊的手腕,借着微弱的光线看铃铛里面不进东西堵住了。但光线太暗,铃铛又太小,实在看不清。兰皎:“你把手环取下,我好生检查一下。”
虞渊缩手,在兰皎诧异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手环的闭口出锈了,取不下。”
兰皎的表情逐渐从诧异转窃喜,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虞人还那个爱演戏的虞人,没有变成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修仙祖师爷。
兰皎从善如流地捉住虞渊的手,笑道:“既然取不下,我便凑近点看。”
兰皎的笑容如春花般绚烂,瞬间消除压抑的氛围。手与手相触的温度扫去无形的屏障,距离反倒比以前更近了。
虞渊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兰皎在自的手腕摸摸去。
从山脊另一端攀山越岭而的苍景空远远就看到兰皎那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再走近些,发现兰皎侧着身,看动作似乎在亲吻明月的手背。
一把狗粮猝不及防,苍景空犹豫要不要上去惊醒这对野地鸳鸯。
小萝莉啧啧道:“二师兄的果然没错,我立刻把明月安排上。”
苍景空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别让师兄到了。”
“我已经到了。”以兰皎现在的修,耳八方不问题。
兰皎放下虞渊的手,转身道:“你俩在密谋啥?想安排明月干什么?”
“没有啊。”苍景空打哈哈道,“看到师兄明月在忙,我师妹不敢打扰。”
兰皎看小萝莉一身血污,苍景空却干净得很,:“你们去哪儿了?师妹像被魔兽吞进嘴里嚼过似的,苍老师又在围观群众?”
苍景空摊手:“我们在怨灵魔碑那里血牙熊斗殴。我的参战意愿很强烈,奈何师妹手下不留情。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小萝莉望着苍景空,宣布:“我负责打怪养家,你负责貌如花。”
苍景空:“……”
兰皎:“……”
小师妹竟有如担,让太贰门两位师兄好不汗颜。
“楚楚好的。”兰皎竖拇指点赞,“出口快放了,我们往回走吧。”
“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小萝莉不想走,“一趟不容易,景点不逛完很难受呀。”
兰皎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旅游吗?小萝莉的强迫症能不能好?
兰皎询问虞渊的意思,虞渊:“既然了,转转也无妨。”遇到小魔物,多让兰皎练练手。
“行吧,先去哪?”兰皎没有方向感。
苍景空作背地图能手,:“这里离白骨岭近。”
“就去白骨岭。”
白骨岭地如起名,山呈乳白色,乃万千兽骨堆叠形成,或许骨质养分充足,这里的树木长得异常繁茂,淡蓝磷火悬浮其间,竟有种如梦似幻的浪漫观感。
“这里好。”小萝莉抱手放在胸前,微微仰头,眼中光彩绽放。像寒夜里划亮后一根火柴,看到梦幻天堂的小女孩。
兰皎摸着小萝莉的头:“的东西往往充满未知的危险。,师兄画个像,别浪费了这番好景致。”
小萝莉一个踉跄,不爽道:“大师兄,你的神转折能不这么突兀吗?”
“这师兄的个人风格。”兰皎回头招呼虞渊,“明月,我们一起合个影啊?”
虞渊从未世人留下任何画像,在他看皮囊不过生命的载,早晚会随风腐化,惟精神能亘古长存。
虞渊对画像很排斥,但兰皎诚邀,他难以拒绝,便缓步走到兰皎身旁,站得笔挺,十分拘谨。
兰皎虞渊极不自然,做出半心状的手势,:“明月,你我做同的动作,这画出比较好看。”
虞渊垂眸看了看兰皎的手势,依葫芦画瓢,做出的半心比兰皎的还标准。
兰皎将手靠过去,与虞渊的手势合成一个完成的爱心,特别叮嘱小萝莉:“师妹,你好好画啊,别再画成火柴人。”
“放心吧,我认真起画技堪比职业画师。”
小萝莉心里真实的想法,我要这张画做话本插图,必须哒。
四人在树下画,树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偷窥。
元韫幽冥古道定居已有几百年,自太乙门事件后,偌大的天下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九夷师尊背棺隐入燕云山的消息传遍天下,有人信,有人疑,只有元韫知晓九夷师尊哀莫大于心死,即便活着也再无念想。
元韫千百次想去燕云山找寻九夷师尊,告诉他事情真相。但作守山小童,魔族入侵毫无知觉,导致仙门生灵涂炭,滔天大罪元韫扛不起。
逃跑懦夫的行,更群居部落人不齿的大忌。每一个部落男人从小就会受到坚强勇敢的育,蹒跚学步就要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野兽的凶猛淬炼出男人的斗志,受伤的疼痛磨炼出男人的刚强。
元韫以自可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然而突如其的灭族灾祸令他不得不背负血海深仇,做出逃跑的行。
人性的弱点在那一刻滋生萌芽。
报完灭族之仇,元韫进入太乙门。但仙门的静谧无聊令元韫很难适应,守山枯燥,中原的文字晦涩难懂,仙书似天书根本看不懂。翠郁山林对元韫充满诱惑,元韫隔三差五就会擅离职守,去幽谷探险,逗鸟驯兽。
魔将安插在太乙门中的内线将这个情况传魔将,并在虞渊飞升那日哄骗元韫,师尊飞升,灵气大泄,泽被苍生,方圆百里都能感受福泽。你去桃花溪看看那里的桃花会不会。
元韫不疑有他,真去了。
随后不久,魔将大摇大摆地走正门进山,化作魔雾蓄势待发。
元韫在桃花溪等了许久,十里桃林果真绽粉颜,层层叠叠竞相放。
元韫闻着馥郁花香,心旷神怡。但桃花了一半突然凋零,粉色花瓣如雨坠落。
元韫预感不妙,立刻折返。尚未踏进山门,便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山门的石阶缝隙中不断流淌着粘稠血液。
元韫如遭雷击,手脚麻木,靠在墙上往里一看,景象犹如人间炼狱,残肢断臂满天飞,鲜血迸溅化作漫天血雨染红了整个门派。
而九夷师尊竟有两个。
一个悬浮于空,双目紧闭,鲜血浸透他的白衣,他却毫无知觉。
另一个噙着元韫从未过的冷笑,挥剑肆意残杀弟。利刃频繁穿透□□的顿挫声元韫这辈过难受恐怖的声音,比灭族那日更令元韫肝胆震颤。
眼看同门将被屠杀殆尽,元韫的手指深深陷进山门旁的石头里,他知道自该做点什么,但螳臂车等于白白送死。师尊走火入魔魔,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无人能阻止这场浩劫。
就在元韫极度纠结时,挥剑的师尊已经收手,后一个活人直挺挺地在他眼前仰面倒下。
他仰天大笑:“九夷真人,你在欲望深渊中沉沦,我在太乙门中大杀戒。你想飞升,我就业火魔印将你困在人间。别怪我凶残,这点人命不足以抵消你对魔族犯下的罪。山下还有两座仙门,我进太乙门前已将他们全数屠尽,他们到死都不相信,自竟然死在敬仰的师尊手里,我会让你重回味那妙的时刻。哈哈哈哈——”
元韫目眦欲裂,脑里嗡嗡作响。
原魔族幻化成师尊的造下杀孽。我守山不力,祸至同门,连累师尊,我……我罪无可恕!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元韫六神无主,低头看着鲜血浸透的山路,瑟缩逃跑的思想迅速击垮他本该勇敢踏进山门的心。
元韫又逃了。白靴沾染着同门的鲜血,慌不择路地逃离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那个替他报灭族之仇,他栖身之所的男人否能够平安渡过生死劫,已不在他混乱头脑考虑的范畴内。
等元韫重回部落遗址,看到仙魔大战留下的痕迹时,他才嚎啕大哭,觉得自对不起九夷师尊,对不起惨死的同门。
但,一切都晚了。
元韫没脸人,九夷师尊没有遇害,背棺隐入燕云山后,元韫也背负着永恒不可磨灭的负罪感进入暗无天日的幽冥古道。
他不魔,却胜似魔。只有幽冥古道的血月能掩盖他身上洗刷不掉的污点。
“师尊……”元韫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情难自禁地呜咽出声,眼泪决堤,滴滴答答落在长尾椋鸟翅翎上。
兰皎的耳朵动了动,虞渊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