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修大部队逐次离开幽冥古道,暗处一双充血的吊梢眼密切注着他们。
路的人虽多,但太贰门弟子的衣服很有辨识度,七煞魔的目光毫不费劲捕捉到他们。
先前打架那小子的胸前隐隐泛着红光,七星的魔气透衣料投映在上,七煞魔一看知是幻影龙蛛的魔丹。
他们竟把幽冥古道内最善隐藏和战斗的幻影龙蛛收拾,七煞魔更加确九夷真人在这四人之中。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和铁憨憨肯不是九夷真人,打架那小子灵力虽高,但少年气太重,也要排除,那么只剩穿玄衣带面具那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也年少,但内敛沉稳,步履轻盈似踏云端,虽看不清相貌,但气质绝无仅有,看到他才知什么叫道骨仙风。
七煞魔感受不出那人的灵力高低,其实无须细察,七煞魔已基可以确他的身份。
有眉目,七煞魔匿入风雪中。
魔族·万劫城。
龙霸天站在花田阡陌中,看着凌霄花次第开放,满园春色不住,心情好得不得。
魔族的气候不利于植物生长,龙霸天偏偏又爱花前月下的缱绻风流,命人从别处采来凌霄花苗,精心培育,经漫长的等待终于看到成果。
龙霸天在花田的浣花水榭设宴,邀龙曰天来一同赏花。
龙曰天接到龙霸天的帖子,手指轻轻一捻,魔石金笺瞬齑粉,从指缝间洒落。
龙霸天等许久,龙曰天终于姗姗来迟。
龙曰天头戴螭璃冠,身穿兽面黑锦袍,手持半月毒影刃,锐利刀刃上黑雾缭绕,未拭的血液蜿蜒下,滴在上滋滋冒烟。
龙曰天从不掩饰他异常的面相,长满蜥蜴纹的半脸永远向上抬着,绿气森森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坐在魔尊之位的龙霸天看到这阴郁寡言的弟弟,像老父亲一样有操不完的心:“你又去埋骨杀人?”
龙曰天大刺刺坐在龙霸天身侧,点头:“半月毒影刃不沾血钝。哥,你种的花开。”
说到花,龙霸天露出一丝微笑:“是啊,红粉相间,多美。”
龙曰天粗略一瞟,并不赞同:“颜色杂乱毫无美感,改日我用人血浇灌,或能让它色彩统一。”
龙霸天扶额道:“你没经历仙魔大战的日子,不懂珍惜现在的宁静。”
龙曰天耸耸肩,似笑非笑:“哥,你该把龙傲天的冰棺抬到花田里,问他是否愿意置身花丛中。”
龙霸天皱眉道:“你还记恨魔爹弃你不顾啊?你不是放下吗?”
“人死如灯灭,我不放下又能如何?”龙曰天举起半月毒影刃,伸出舌尖舔舐上面半凝固的血液,“我想碎尸,你不许。”
“……”这孩子,戾气太重。
龙霸天当他无心之说,但龙曰天说得句句都是大实话。
“你从埋骨出来不该再进去,偌大的魔域没有你感兴趣的方吗?你若实在闲得慌,我派几魔女来伺候你。”龙霸天说。
我感兴趣的方只有你坐着的垒骨王座。
龙曰天摸着龙霸天的魔尊之位,问:“哥,当魔尊是什么感觉?”
“一言难尽。”龙霸天叹道,“世上最高危的职业没有之一,刻如履薄冰。我与魔爹的治理方式不同,好些大魔修对我的隐世态度颇有微词。”
“那你为何隐世?我们是魔不是仙,寡淡无味的日子不适合我们。”龙曰天说。
龙霸天将杯中烈酒一饮尽,道:“我对九夷真人发誓,永生不再踏足中原。”
“你真要信守承诺?”龙曰天半眯着眼,掩去碧绿瞳孔中的鄙夷。
“承诺不重要,问题是我们斗不九夷真人。”龙霸天在亲身弟弟面前无所顾忌,有啥说啥。
龙霸天从埋骨的尸山血潭中救回龙曰天,用十池清泉才洗净龙曰天身上日积月累留下的,像硬壳一样的血痂和腐尸恶臭。
龙曰天不哭不闹,任由龙霸天摆布,穿上干净衣裳,有人样后才弱弱喊龙霸天一声“哥”。这声哥陌生又胆怯,听得龙霸天心都要碎。
龙霸天无评说魔爹的对错,没有冷血残暴的魔性没有魔族的诞生。龙霸天偏偏天生无魔性,私下背着魔爹交往风流雅士,向往舒适安逸的隐世生活。
魔爹作古后,龙霸天掌权,休养生息必然按照自己的想重塑魔族。
龙霸天知道突然的变革令魔修无所适从,但那又怎样?魔尊位,至高无上,龙霸天以暴制暴,强权之下再无杂音。
平淡的生活磨灭一部分魔修的斗志,却也加重另一部分魔修想造反的决心。七煞魔这种当面指责龙霸天软弱的魔修预示着魔族内的暗流已耐不住寂寞。
“没斗,怎知结果?”龙曰天给龙霸天斟酒,纤细的水流填满酒杯后仍未歇止,沿杯口漫至紫金桌上。
龙霸天挑开酒壶:“满。”
龙曰天放下酒壶,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九夷真人护着的盛世已成云烟,哥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龙霸天侧目晲着龙曰天:“你知道九夷真人出山吗?”
当然知道,我的人已经四处寻他。
龙曰天不把情报说出来,摇头:“不知,我以为他早死。”
“他差点飞升成仙,没那么容易死。”龙霸天端起酒杯,抿一口道,“七煞魔的□□情魔在中原皇城作妖,撞上九夷真人被打得只剩一缕幽魂,足以证明九夷真人的威力。”
龙曰天却说:“情魔没多少战斗力,靠情.欲幻术迷惑人,九夷真人连她都打不死,何来威力之说?哥,我知你儿被九夷真人震吓到,但移世易我们该报仇。”
“你知其一,不知其,九夷真人饶情魔不死意在警告我他依然守护着中原那片天。”龙霸天放下酒杯,抬手支颐,看着龙曰天,“你想报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我有父吗?”龙曰天站起来,看着俗不可耐的花田说,“这片贫瘠寒土寸草难生,即用魔令它开花,假的始终真不。中原广人稀,美丽富饶,我们是中原人,夺回属于自己的失,报驱逐之仇,雪屠戮之恨乃天经义之事。我常遥想将业火魔印打入九夷真人体内的那位悍将,自他之后魔族再无猛士。”
龙霸天的目光沉几分。
龙曰天话锋一转:“哥,业火魔印能解吗?”
“能解,但程极其复杂。”
“天魔秘术能感应业火魔印,你有没有试?”
“天魔秘术练到九阶才能感应。”
“哥练到几阶?”
龙霸天没有正面回答。龙曰天一向沉默寡言没有主见,今日反常,将主战的心思表露无遗。
“听说你也在练天魔秘术?”龙霸天漫不经心反问。
龙曰天不否认:“我资质愚钝,参不透天魔秘术的进阶之,在阶停滞不前。”
“不急,慢慢来。”
“九夷……”
“别在提这名号!”龙霸天捏着鼻梁骨,烦躁道,“算天魔秘术练至满阶,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的大仙招九州同,威力之大,难以言说。听哥的话,做安分宝宝,别惹是生非。”
对牛弹琴一场空。龙曰天暗暗磨牙,这是他首次向龙霸天表露心思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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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的茶马镇衣如云,各仙门的低阶弟子在此等候同门学霸传回佳音。猎妖大“主办方”现今修仙界最德高望重的几位掌门亦在此下棋等待。
巳,一辆豪华马车逆着艳阳缓缓驶来。车身装裹着昂贵精美的丝绸,镶金雕花的窗牖被一帘月绉纱遮挡,令车观众无看清华丽车厢中坐着哪位贵人。
“好华贵的马车,来者不是皇亲是贵胄。”有人说。
“皇亲贵胄来茶马镇作甚?细皮嫩肉抵得住这里的风沙吗?”
“路的吧,或许边陲有战事。”
“不像去战场,倒像是公主出塞。公主长啥样?好想一睹芳容。”
虞汐用玉扇拨开绉纱,回眸一笑,端的是无边春情,倾倾城都难以概括他的颜色。
看到绝色的仙修们魂儿都被虞汐勾走,愣半晌,回神道:“好俊的男子。”
“是皇城名流闲王虞汐。”
“你为何认识?”
“这……呃……”去红楼的人都听说或见他,但这话不能说。
坐在虞汐身旁的陆离板着一张送葬脸,想批评虞汐招蜂引蝶,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虞汐看着矮几上的沙漏,摇扇道:“皎儿必想不到我给他惊喜。”
陆离微微撇嘴:“说不准是惊吓。”
虞汐收扇“啪”一下敲在陆离的手背上:“不唱反调你死?”
陆离皱眉,握住虞汐的玉扇:“还不让人说实话?”
虞汐凤眼一眯,靠向陆离,墨发倾泄在陆离胸前:“小阿离,你这股别扭劲儿何能消?”
“你、你坐好!”陆离撑住虞汐斜靠的肩,岂料马车突然颠簸,陆离手一滑,直接穿肩线,姿势变成搂抱。
这很尴尬。
陆离身上有种淡淡的麝香味儿,木质中带着辛辣又兼具奶甜,初闻不惯,久闻怡神。虞汐在陆离颈旁嗅嗅,含笑离开。
陆离的心被虞汐撩得突突直跳,耳朵绯红,十根脚趾都绷紧,但想到虞汐做派如此,又迅速冷静下来。
虞汐已恢复正色,说:“我不远千里来此为太贰门助威,于直接不引起其他仙门的不满?太贰门因九夷真人的事被修仙界排挤,我不想再给他们扣上依附皇室的帽子。”
“既然不想,你不该这般张扬。”陆离道。
虞汐仰头靠在车窗旁,闭目道:“低调的话失去此行的意义,我要让太贰门名扬修仙界。”
陆离皱起八字眉:“隔行如隔山,你闲事管得宽。仙修乃隐士,何须名气?”
“你懂毛蛋。”
“…………”一言不合蒂斯人,这天聊不下去!
“修仙需要明灯指引,纵观如今的修仙界,称得上明灯的只有……”
“兰皎吗?”陆离打断虞汐的话,“兰皎是少不经事的小毛头,虽然聪慧,但离明灯还遥远得很。”
虞汐的凤眼隙开一条细缝,道:“莫欺少年郎,遇风能长。不如我俩打赌,我赌兰皎将来必成大器。”
陆离拒绝赌博:“我没说兰皎不能成器,你别挖坑让我跳。”
“扫兴。”虞汐将沙漏翻转来,看着流沙说,“我要好生想想如何不着痕迹帮太贰门做宣传。”
流沙刚刚铺满瓶底,虞汐潇洒展扇道:“有。”遂附在陆离耳边,如此这般一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