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没答话,掰着锁在自己腰上的大掌…那人却不肯放。她哼哼了两声,“疼…”
身后狗贼果真一阵紧张,松开了那双大掌来。“孤弄的?”
“可不是么?”躲开了他的手,长卿便直护着自己的腰身不让他在靠近了。“长卿累了,殿下也快睡吧。”
身后半晌无声,狗贼窝着她脊背旁边躺下了,又捻了捻两人被褥间的那道小缝儿,风也不怎么灌了。狗贼还算是有点儿用的吧…
长卿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光光亮亮。身后的人也早就不见了,她身上的被窝却被压得严严实实的。她身后摸了摸胃,有些饿…便自己起身来,穿好了衣衫…
明英端着热水从外头进来,帐子里头飘进来一阵冷风,风夹着几丝雨水,长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明英道,“姑娘用了水,我再去端粥和药来。殿下说一会儿要上路了。”
长卿应了声,梳洗好了,又吃过了粥药,方才被明英扶着从帐子里出来。外头果真下起来了小雨,阴阴冷冷的。马车已经备着在帐子前了,明英帮她撑起来伞,送她过去。草地上都是泥水,踏了两步,她的绣鞋便都湿透了…
她咬着牙坚持到了马车前,本捉着车沿要自己上车的,可左顾着衣衫不能湿了,又得顾着身子,什么动作都不对劲儿。明英一旁打着伞,只好一手扶着她。她身子却忽的一轻,便看到被那狗贼打横抱了起来,送去了车上。
凌墨将人放去了软塌上,又倾身去将车窗合上了。却见那双小脚变扭地缩着一旁,上头的绣鞋都湿透了…他直寻着软塌旁盘膝坐了下来,捂着那双小脚到了怀里…
长卿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堂堂太子殿下正给她脱鞋脱袜…她脚丫子在他怀里光光的,脚指头还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下。
唔…有点儿暖和,还挺舒服的…
好不容易晾干了,脚丫子又被他捂着揣去了他的肚子上。感觉怪怪的…她想抽脚出来,可殿下看了她一眼,眼里几分斥责,不让…直到马车缓缓开动了,两人还是这么一个怪怪的动作僵持着。
殿下肚子上的肉硬硬的也暖暖的,长卿只觉得喉咙里都有些发干,支支吾吾,“已经暖了,殿下。放回去毯子里便好了。”
凌墨听得她这么说,方再去探了探那小脚心,确认是暖了无误,方才许她缩回了软塌上的小毯子里。那双绣鞋被他扔去一角,晾着放干。他这才寻着车中正位坐了回去,寻了本书来打发闲暇。
马车一边行着,雨却好似越下越大了。虽是平原,可草地里也多有一个个的泥坑,被雨水浸泡过,便就更加坑洼不平的。这一路上都行得不大稳当。
长卿到底坐着不太舒服,换了好些姿势,都没寻着一个爽利的。马车却忽的一晃,软塌另一侧的车轮好似陷了下去。她身子也不稳,直往车厢对侧栽了过去…
她没来的及护着自己,更没顾得上护着肚子。完了…
哐当一声,马车陷入泥泞。她直从软塌上滚了出去,却生生落入一片绵软里。
殿下方才还在一旁举着本书的,眼下却生生用自己将她接住了。他却是落去了陷入那一侧的车窗窗棱上,喉咙里好像还闷地一声响…
长卿从他胸口上将自己支了起来,车厢还是斜着的,不好使力。看得他眉眼紧蹙着,“你、伤着了?”
殿下吭着吐了一口气儿,却什么也没说。
长卿见他手扶着自己腰去,便见得窗棱凸起来一处,该是膈着他了。她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生生拽住了,“你别动。孤…没事。”
外头内侍已经慌慌张张来开了车门,“殿…殿下,雨路行不稳当,让殿下受惊了。”内侍见得车里的状况,忙又问着,“殿下没伤着吧?”
凌墨咬了咬牙,将自己撑了起来,方才舒了一口气道,“没事。”说罢,又将长卿往自己怀里扶了一扶。方才问那内侍道,“外头怎么回事?”
“马车车轮陷下去了,怕是得请殿下和姑娘下来一会儿。兵士们且要合力将车推出来,若殿下和姑娘在车里,兵士们不好使力,且太过颠簸容易伤着姑娘。”
凌墨应了一声,打算下车。却见身边的人脚丫子还光着的。他这才想起来,方才帮她取了鞋袜,便就由得她在软塌里坐着了。他俯身过去,将人一把抱来怀里,随之由得内侍扶着下了马车。
长卿一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被他抱着站在雨里。一旁虽有内侍打着伞的,可雨颇大,淋得他肩上都是雨水,发丝都沾湿了…“殿下要不放我下来吧,看他们推车,好像还得好一会儿。”
殿下却垂眸下来看了看她,“无妨。脚下都是泥水,凉。”
好一会儿,马车才被兵士们从泥坑里拯救了出来。殿下抱着她回来马车的时候,身上一身竹袍已经湿透了。车里一旁放着两人的衣物箱子,等得马车继续行进稳当了,长卿去箱子里,给他寻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来。
凌墨见得她的动向,自觉解开了衣带,等她送了衣物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上衣脱得干干净净。
“……”大白日里,殿下的身子…好看得让人不大敢看。长卿直抬手将衣物送去他眼前。却听殿下问,“给孤换衣可是都不会了?”
长卿细声清了清喉咙里的干痒,这才从手中理出来内里衣物,去与他穿上。那胸膛明明敞敞就在她眼前,简直了…
刚帮他将手臂拢进那身里衣里,她腰身便被他一把锁住了。她忙要往后退,殿下却直凑了过来,喉咙里声音低沉着,“你还欠孤一句话。”
“……什、什么话?”
“孤不信别人,只要你一句话。”殿下说着,卷着她腰身的大掌,指尖碰触到了她小腹上。
长卿猛地想起那天夜里殿下眼里的怀疑,莫名一阵紧张,“你、你想做什么?”
殿下却拧眉道,“只要你说,孤便信你。”
长卿约是明白过来,他要她亲口说孩子他爹是谁…他爹是谁他心里没数吗?
她不知哪里来了底气,直挺了挺腰身,就着这姿势将肚子往他面前逼了逼,“殿下以为我想的么?吃也吃不下,什么事儿也干不了了。一天到晚地犯困,还得绑着八个月呢。这是谁干的?还装傻充愣,想赖账,想把责任推给别人?”
“……”凌墨以为她一向是温软的,被她这般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摸不着头脑,“孤、孤就要一句话,你说这么多…作甚?”却见得对面的人目光不太对,已经直愣愣落去了他胸膛上…他知道她喜欢什么,勾着嘴角凑去她嘴边,咬了一口那薄唇。
长卿顿时失了声,吐出来的两个字都绵软无力,“狗贼…”
“嗯?”殿下方才都合上眼睛来吻她了,听得这两字猛地睁了眼。
长卿察觉出来几分不对,害怕起来,忙用手想将人撑开,却使不上力气…殿下直一把卷着她的腰身,抱着她靠回去了马车车墙的软枕上。她匍匐着人家胸前,那里一高一低起伏着,她的一呼一吸也快得不像话。殿下却又凑来她唇上,细细亲吻,喉咙里咽呜问她:“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行、行吧。吃人嘴短…“殿下…”
**
下午的时候,雨方才停了下来。
长卿午觉睡醒,推开来车窗,又拉开了小帘往外头探了探。雨后的平原,泛着清新的绿意,泥土的香气直扑进来了车里。方才吸了两口,眼前的车窗却一把被人伸手拉了回来。
殿下的声音在耳边道:“湿气重了,容易染病。”
“……等、等等。”长卿却远远看到有人在牧羊,一群绵羊,肥的。她一手拉住那人的手,一手捂了捂自己的肚子,眨巴着眼睛望着对面的眉眼:“殿下,你想不想吃羊肉羹?”
“……”
大军在豫州平原上驻扎的最后一晚,兵士们支起了火堆,烤着羊肉,吃着小酒。
许太医在长卿的帐子外头另外开了个小灶,锅里腾着热气,咕咚咕咚煮着羊肉羹。没多久,明英便端着两碗羊肉送进来了帐子。放到小桌上,“殿下,姑娘,肉羹好了。”
长卿可是从杭州就开始想着这道羊肉羹了…明英方将汤碗端上来,她便动了筷子开吃了。许太医往里头放了好些药材,正当是药膳做来给她补身的,可一点儿药味儿都没有,只有羊肉的鲜美。
长卿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汤汁儿都喝得一点儿也不剩。却见殿下碗里的一动没动,她方才咽了咽口水,殿下便将自己那碗也推来她眼前,“都给你。”
她才不客气,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用过了羊肉羹,许太医进来又给她请了一道儿平安脉。“这羊肉温补,于姑娘身子和小皇孙都好。”许太医笑着给殿下交代着,“脉象比前几日平稳了不少。”
长卿却往外头张望了张望,“那羊肉还有么?”
许太医忙劝着,“姑娘,羊肉虽是好东西,可吃多了容易积食。”
“我吃饱了。我给明大哥送些过去。”她如今也不管殿下再多想些什么了。
许太医声响一沉,“还、还有一些的。”说完又望了一眼殿下的脸色。
凌墨没出声,见得她起身出去寻碗筷盛羊肉汤了,方让明英跟了过去护着,“别让她摔着。”
长卿给明镜送了羊肉汤回来帐子的时候,却见得殿下已经坐着床榻上看起了书来。见得她回来了,目光只是微微飘过来了一下,便又回去了书上。“回来得正好。烛火有些暗,帮孤拿过来些。”
长卿依着他吩咐去取了烛火来,放去床头的衣箱上了。方才将自己拢进了被子。
凌墨指尖捻着书页儿,翻了一页。却察觉得手臂上,靠上来那张温软的小脸,他侧眸回去扫了她一眼,沉声问着,“羊肉羹送过去了?”
“嗯…”她声音答得随意,小手却凑过来,将他手里的书往烛火的方向拉了拉。
他拧了拧眉,又问了一声,“他都吃了?”
旁边的人眨巴眼睛望着他,“那么好吃的羊肉汤,为什么不吃呢?”
“……”他轻微咳嗽两声,“你…叫他什么?”
“明大哥呀。”长卿答得没心没肺的,原她打算过叫人家明叔的,可明镜不乐意…
“那我呢?”
长卿望着他那副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是淡淡的。“殿下呀。”
“……”凌墨以为自己已经提示得很清楚了,这丫头是真蠢笨还是和他装傻?他只好故作嗔怒,训斥了一声:“你叫一个不相干的人做明大哥,叫我呢?”
“……”长卿这才听出来他话里的酸味儿,“您身份尊贵,谁敢乱叫呀?”
殿下道,“可以。”
“嗯?”她翘着眉梢望着他,烛火中那张侧脸里,几分意味不明。
“孤说,你称呼孤可以随意一些。”
“……”这可不是费脑子的事儿么?她捂了捂肚子,准备躺下了,“乏了,长卿先睡了殿下。”话声未落,腰身便被他卷了过去。那书他也不看了,来跟她较劲儿了。“不行。”
“……”殿下今日很是矫情。“那…长卿叫您凌大哥?”多难听呀!
他面上满意了几分,“再换一个。”
“墨…墨哥哥?”
“很好。”殿下说完,凑来她唇边儿啄了一口。方才将她扶着躺去了榻上,又要去吹熄烛火了。
长卿只觉着,好像有些危险…“殿下不看书了么?”
“你不是乏了么?孤陪你睡觉。”
“……”长卿今日可长脸面了。殿下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她双手却紧紧护着肚子。“许太医说了,不能亲热。”
“孤知道。”
**
数日后,大军终于在京郊城门外不远处驻扎了下来。
连日赶路,长卿本该觉着乏累,因得许太医日日的汤药施针,轻松了不少。
程彪在京郊寻了一间官家的驿站,让太子和十三司的人住下。其余兵士便留着不远处的平地扎营,方便接应守卫。
入城的文书已经让人送去了城门前,却迟迟不见回应。又是十余日过去,凌墨心中约莫有数,是摄政王在故意拖延。大约是原本计算着,他不能活着回来京城的,现如今算盘落了空。
长卿身子过了三个月,胃口渐渐好了起来。因得行军,却总也吃不好。
凌墨处理政务之余,顾着她的身子,让人打探得来,京郊隔着城墙不远的河边,有座不错的农庄,是城中官员常去的去处。这日料理完了与程彪的军务,他便带着长卿过去寻些吃的,好补偿一下她这些日子来亏欠的胃口。
马车停在农庄前,长卿被殿下牵着下了马车,又入了农庄院子。
凌墨也未带太多的人随行,只跟着明英好照顾长卿。一旁还另有一个内侍。自苏吉祥之后,东宫大总管的位置便也一直空着,他身边的内侍便也并不固定。因得宫中太监的差事安排,多要经过司礼监,他寻不到可靠的,便干脆宁缺毋滥。
二人赶着午膳的时候来,是私访并未张扬,院子里自然还有些其他的客人。农庄小二出来相迎,将二人引入了靠着河水的雅间儿里。
菜是长卿点的,自从上回那顿羊肉羹之后,每日行军不是粥药,就是干粮。这些时日在京郊城外耽搁下来,她小腹见涨,躺着的时候已经约莫能见些许隆起的轮廓了…她嘴馋,该也是亏欠了腹中的小人儿,便将目光所及,能在院子里看到的鸡鸭鹅鱼,都点了一遍。再给殿下叫了一碟儿酱牛肉。
小二来上了茶水,“二位客官,这是我们家茶园子里自产的观音。”
长卿端着茶水正要尝尝,却被明英拦了拦,“姑娘,还是用白水的好。”明英说罢,又吩咐小二去取白水来。
长卿渴得紧,可殿下正盯着她,该也是不让她喝茶的。“我就润润嘴唇…”方才要去端那茶碗,手腕儿便被殿下也一把捉住了。
“真的渴了,求求你了,墨哥哥。”
殿下却拧了拧眉,依然没让,却凑来她耳边,“这院子里有猫腻,一会儿的饭菜都不许吃。”
“……”怎么回事儿?长卿忽的有些紧张了起来,手却被他握去了掌心。“观音产在南方,京都城这里不好养。这里何来自产的观音?”
长卿这才有些恍然…规规矩矩坐好听话,“那、那便都听墨哥哥的。”
明英一把关上了雅间儿的房门,直寻来桌旁,“殿下,不太对。”
“……”好像就长卿一个后知后觉呢。
明英直小声道,“那小二手腕儿上有刺青,该是暗卫。还有,院子里的食客,也都不对。明英这便去通知明煜救驾。”
凌墨颔首。明煜是一直跟着他的,只是候着在暗处。
等得上了菜,长卿望着那一桌子的好鱼好肉,却一样也吃不得。殿下一旁静静等着,闭目养神起来…
外头忽的起了刀剑之声,雅间儿的门也被人一把掀开了。方才还坐在外头的客人们持刀闯了进来,窗户里也翻入来好些黑衣人。
长卿不知怎的,却好像认得那些黑衣人。那般的装束,与上回将她从总督府里劫走的那帮人是一样的。
“是晋王的人?”她问着一旁殿下。
殿下侧眸扫了她一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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