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帘卷半(7)(1 / 1)

大清早,徐氏便在韶方院里张罗布置起来。看得出来女儿依着她的习惯将这院子都复原了。可这两年流落北疆,夫妻两人的习惯早就有所变化。原先那些太过雅致的,如今看起来反倒有些多余。

徐氏差遣了家中小厮,将那些精致些的摆设,都往女儿的静如斋里送了过去。她自己又去了府中厨房里看看。吃食饮茶,是一家人的大事,最不能怠慢。忙活了快一个晌午,徐氏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方见得阮安远从外回来。她忙迎了过去,问起来朝堂上的情况。

见阮安远一脸凝重,徐氏还以为朝堂上给了他什么不好的差事,稍微打听了两句。却听阮安远说,“倒不是朝堂上的事儿,官职的事儿还未有一个说法儿。”

徐氏几分奇怪,“可我看老爷脸色不好?”

阮安远这才郑重其事望了望自家夫人,“你昨日说,长卿可是有些不大对的地方?都是哪儿不太对,再与我说说…”

徐氏这才将昨日夜里的疑惑,一一与阮安远再说了一遍。夫妇二人一路行回来韶方院,徐氏方正提起来长卿的身形…

“女儿的身子好似迟缓得很,旁边那舒嬷嬷也一直叮嘱着,老爷可也发现这事儿了?”

阮安远方才还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下已然一片惊讶。“该不会是…”

二人正入来韶方院的小堂,长怀却早早候着这处了。见得二老回来,长怀忙迎了过来,“阿爹从朝堂回来了?长怀来给阿爹阿娘请安的。”

阮安远还顾不得儿子,淡淡道了句,“好。”方又跟徐氏说起来,“这,要不要寻个大夫来给她请个脉象?”

“到也好。”徐氏低声念念,叹气道,“昨日里问起她这两年的经历,这孩子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真也不知这两年是如何过来了。”

长怀一旁听着,倒是听出一些所以然来。“阿姐可是还没来得及和阿爹跟阿娘说呢?”

“你知道?”夫妇二人齐齐看向儿子…

长怀笑了笑,“外祖母都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将阿姐从江南接回来京城的时候,还是淮南王殿下去徐府上提的亲事…”

阮安远背手沉声不语。

徐氏忙多问了一声,“那、那长卿…”她说着用手在身前比划了个弧度,到底是小姐家的事情,不大好直接开口…

长怀望着阿娘,笑着颔首,“阿姐怀着小皇孙呢。”

**

长卿这一夜睡得不深,四更天殿下起早去上朝的时候,她便被惊醒了。依着往日在东宫的规矩,本是要起身来侍奉殿下更衣早膳,殿下却没让。昨日夜里殿下下手虽轻,可孕身承欢也并不轻松。

此刻日上三竿,她便还未起得来。还是舒嬷嬷端着早膳进来催促,不可饿着了腹中小皇孙,她方才被舒嬷嬷扶着起身来梳洗。

舒嬷嬷却见得长卿从床榻上下来,揉着腰身的小动作,不由得抿嘴笑了一笑。她刚侍奉顾过世子妃的孕身,算着长卿肚子里这个月份过了四月,昨日太子殿下那般过来,该是“疼爱”有加…舒嬷嬷在照顾孕身的事情颇有些经验,直让朝云去热了个盐石芯儿的枕头来。

等长卿用完了水,舒嬷嬷方又扶着人坐回去了床榻上。“姑娘不舒服,便在床上用这早膳吧。今日不好多动。”

朝云递回来那个枕头,舒嬷嬷方才将那枕头垫去了长卿腰后。

长卿觉着一股子暖意在后腰上升起,那些酸疼便全散开了去。她这才知道舒嬷嬷的好,“舒嬷嬷果真是会照看人的,这般便好多了。”

舒嬷嬷端着早膳来,正伺候长卿在床边上用着。朝云却从外头回来,与长卿道,“方才韶方院那边来了婢子通传,夫人和老爷正过来,来看看小姐。”

“阿爹从金銮殿回来了?”长卿几分欣喜,该是朝堂上阿爹的官位也有了着落了。她忙起了身,吩咐着朝云和舒嬷嬷给她梳头,穿衣。

正是仲夏,天气热得很。与阿爹阿娘做新衫的时候,长卿也给自己做了几身略微宽松些的衣衫,正好这个月份能穿。襦裙绑带系着胸前,腰身上便就轻松了许多,只是这些时日来,她那处着实也丰腴了不少,昨日夜里殿下碰着的时候,便有些疼。

朝云来与她系胸前的粉带,下手重了些,便听得她“嘶”地一声。舒嬷嬷忙接了活儿过来,又嘱咐着朝云:“再过几个月,该还得再疼些。得要轻一点儿。”

长卿笑着将朝云拉了过来,“到底舒嬷嬷经验足,朝云还没嫁人呢。”

襦裙外头再罩了一件薄衫,长卿怕热,便从妆台上拿起一面丝面儿的团扇。扇子上石榴满树的图案,正是多子的意思。发丝全由得一根玉簪盘着脑后,到底是在自家府中,也不用盛装出席。长卿就这么被舒嬷嬷扶着,从屋子里出去了。

阮安远不动声色,正襟坐在堂里。徐氏却是坐不住的,见得女儿进来,忙凑近了将人扶着,上上下下又将女儿再打量了一通,这身新衫衬得她的长卿越发动人出挑,只是徐氏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女儿的腰身上。

虽是一身襦裙,却真是隐约能见得那处的弧度的…

徐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你说你这闺女,怎的不早说呢?”

阮安远也瞟了女儿的肚腹一眼,随即又避开了目光去,轻微咳嗽两声,“我阮家虽是大难临头,可一家子也都是读了些书的。你倒是好…”

长卿听得阿爹话里几分责怪的意思,方也沉了面上的神色下来。看来阿爹此行来,不是要告诉他新封的官位的。虽不确切的知道阿爹是在气什么,她也隐约有了些猜测,忙向立着一旁的长怀求救。

长怀正给她挤眉弄眼的,目光扫着她用团扇挡着的腰上。

长卿心里便就全都清楚了,“阿爹…长卿还未来得及与你说呢。”

阮安远叹了口气,“女儿都是给人家养的…”

“……”倒也说的没错。长卿见得二老都沉着脸,忙让朝云张罗着,给二老上了茶水。她方才将这两年来,她如何从官妓牌坊,流落道晋王手中,又被晋王培养着接近太子殿下身边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话说了两盏茶水的功夫,方才讲了个大概。阮安远听得却是一时气,又一时心疼。气就气他自己,护不了儿女,让女儿吃了这般苦难;心疼便是心疼着女儿,辗转流离,无处可安身。

徐氏一旁听得,都开始抹了抹眼泪。她心紧着女儿的,可阮安远这个一家之主还未发话,她也不好开口。只等着阮安远一旁道,“事情都落定了,也不好做其他的想。你这些时日便在屋里抄写经文,虽不是你的过错,可于家法实在不合。你下头还有个弟弟在看着。”

长卿昨日夜里便受了累,此下腰身越发有些不是自己的了…听得还得抄经,她正有些担心自己心力不济,身后却忽的有人沉声道。

“安远侯可是想罚孤么?”

阮安远见得太子来,忙领着屋内众人下跪行礼。长卿也由得徐氏和舒嬷嬷一左一右扶着转身要跪。

凌墨拧眉将长卿扶了起来,又对阮安远道,“这里不是朝堂,不必多礼。”

阮安远起身来,未敢多看太子脸色,又是一拜,“殿下政务繁忙,怎来了侯府。”还来了自家闺女儿的闺院,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正如早晨从这处出去的时候一样…阮安远虽是腹诽,其他的话却都问不出口。

凌墨边将长卿扶来自己身边,边道,“安远侯,孤要迎长卿入东宫的事情,已经和徐家长辈说过了。媒人和聘礼都是有的,只是那时候你和夫人都不在朝中。”

这话,阮安远方才已经听长怀和长卿各自说过一回了,只是还有些难以接受,也有颇有几分担心起来。安远侯府今非昔比,若长卿真是入了东宫,背后没有一个好娘家,就算腹中怀了子嗣,宠爱怕是也难以长远。当朝的摄政王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殿下,阮某实在是不敢啊。阮某协夫人将将回朝,阮家的女儿怕是高攀不上皇家…”

徐氏却见太子扶着女儿去了一旁椅子上坐下,安顿好了,她这才过去拉了拉女儿的手,怀孩子的辛苦她是经历过两回的,徐氏忙细声问着女儿,“累着了?”

长卿摇了摇头。

凌墨直回了阮安远的话,“安远侯不必再说这些。赐婚的旨意已经在司礼监批审,安远侯府只等着圣旨来便好。”凌墨说完,又看了看一旁长卿,“这些时日,长卿和小皇孙正陪着你们夫妇二人住在侯府上,不可出了什么差池。”

阮安远只好再对太子殿下一拜,“只是,殿下若顾及着长卿的名声,大婚之前怕是不好再在她这院子里…”过夜了…

凌墨听得明白这话,一口答应了。“孤知道。”说完又为了给未来岳父些脸面,补上了一句,“多谢安远侯提点。”

阮安远这才道,“多谢殿下体谅。”

长卿被徐氏捉着没放手,却见殿下来了她面前,“孤来是与你说大婚之事,你也都听见了。”

“嗯。”长卿抿起来一对笑靥望着他,“殿下行事周到,长卿是很放心殿下的。”

凌墨想抬手去摸摸她的脸蛋,却看着一旁的徐氏,生生收了手回来。方才清了清嗓子,与她道,“孤还得回去勤政殿,你且好好休养。”

长卿忙要起身送他,却被他扶回去了座位上,“你别动。”

“下午,许太医会来与你请平安脉。”

徐氏这才帮女儿谢了太子恩典,方随着太子身后,将人恭送出去了小堂。阮安远拉着长怀,随着太子身后相送,小堂里便剩得徐氏陪着长卿了。

徐氏见得阮安远一行走远了,方忙折回来拉起女儿的手,“你可好,跟我这个做娘的也没个交代。这万一照顾不好你肚里这个,我们如何跟皇家交代?”

长卿笑着望了望一旁舒嬷嬷,“阿娘你可放心吧,舒嬷嬷刚侍奉过世子妃怀孕生产,很是会照顾女儿的。”

徐氏早就觉着这舒嬷嬷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果真不假。这才忙又问了问,“殿下昨日里可是在这儿过的夜?”

“……嗯。”长卿答得几分羞赧。

徐氏却是波澜不惊,“还算是对你上心的…”说着,方将女儿扶了起来,“你别杵着小堂了,回屋里躺着去。多休息。”

“嗯。”长卿确是有些乏累了,依着阿娘的意思往回去。

徐氏又问着,“这是几个月的身子了?”

“刚刚四个月了…”

**

几日下来,长卿陪着徐氏,将侯府厨房再规整了些,除了聘请的厨子,又再请了两个人来,专门负责蔬果和肉类的采买。又让张管家寻了个精通茶道和用度的副手,阿爹和长怀读书写字,那些书籍、笔墨,都得好好讲究。

这其中的银两,都还是从长卿从徐府带来的嫁妆里出的。只因得那日阮安远去金銮殿上,除了谢了特赦的恩典,也没被安顿个什么官职下来,是以到如今依旧没有俸禄。

倒是徐氏原在江南的时候,便与三哥徐元朗学过一些经营之道,动用长卿带回来那些银两,张罗着让张管家去京郊城外买了些田产、物业。嫁妆还是嫁妆,只是换作了生财的工具,只要日后经营有道,便也吃穿无忧。

阮安远官位的消息久久没有下来,徐氏颇有些着急,这到底是朝廷仍不信任他,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阮安远的目光却是长远些,在家中修养反倒是镇定自若。他方才回朝不久,朝中党派比起他离京的时候,已经天翻地覆,那日去到金銮殿上,他便已经有所察觉,早前的晋王党和太子党,如今已经分化成了三派,朝堂中已经大有支持秦王的人在…

再加上太子应承的赐婚旨意还未到府上,女儿的婚事,定也会对他的仕途影响。既然如此,眼下唯有按兵不动才是最理想的做法。

徐氏这两日来,有些心神不宁。夜里都睡得不太好。长卿也知道,母亲是听了些闲言闲语回来。都是侯府门前那些卖小食的闲姑们碎嘴,说起来尚书府被太子殿下屠了满门的事情,让徐氏不小心听到了。

长卿刚听得这些闲话的时候,其实也是一阵心慌,可想起宋迟那般陷害过阿爹,让侯府临难,骨肉分离整整两年,便就丝毫也不觉得可怖了。

只是徐氏精神越发不好,长卿方才让张管家安排了车辇,去城南的宝相寺里请一道儿平安符给阿娘傍身。

正是仲夏里热的时候,长卿身子重,便也最是怕热。马车停在宝相寺门前,长卿搀着阿娘下了车,将将要往寺里去,却见得一行贵女从身边擦过。

安远侯与夫人两年不在京都,长卿自有孕之后衣着低调,母女二人便也没被那行人认出来。长卿却是认得其中一人,是早前与那宋冰玉交好的杨侍郎的次女,杨听荷。

长卿扶着阿娘随着那行人身后,却忽的听得一些话来。

“太子殿下如今回来了,也不知是太平还是不太平…”

“我觉着,多半儿是不太平。几位皇子的性子,要数秦王殿下最好了。真不敢想,太子殿下若真登了基,朝堂会成什么样子…”

“姐姐们为何这么说呢?上回使臣来访,我且见过太子殿下一回,样貌气度都是好的,除了那鬓发早早就花白了,该是政务烦心,还有些让人心疼。”四品大元之女乔南知刚刚入京,对京中闲事不大知晓,生生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嘘!”杨听荷将人一把拉去了一边,悄声嘱咐,“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曾是要纳妃的么,原定的正妃和侧妃人选,现如今,都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是不是…”杨听荷说着,用手在脖颈前摆了个横切的小动作。

“……”乔南知忙一把捂了嘴,望着杨听荷一脸的惊讶,“可、可是殿下?”

徐氏原本就心绪不宁,听得这些人这些话,更是紧张了起来,一把拉着女儿的手,小声问着,“长卿啊,你可知道这太子正妃和侧妃,是怎么回事?”

长卿摇头,她只知道殿下屠了宋家满门,首辅大人因牵连宋迟的案件,也被发配西南。至于纪悠然和宋冰玉后来的下场,她便也从未问过殿下…

她与杨听荷等人并不相熟,便也不好上前打探。等入来佛堂,她扶着阿娘一一拜祭,为求心安,又去了大雄宝殿旁侧的偏殿里,想找僧人要一道儿方丈亲手开光的平安符。

僧人广开善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平安福送到了徐氏手上。长卿忙着拜谢小师傅,却听那小师傅道,“姑娘,方丈想要见见你。”

长卿有些一头雾水,却是被徐氏督促着随着小僧去。因得这宝相寺,是皇家禅院所在,一向久负盛名,甚至比大相国寺还要灵验几分。方丈慧慈方丈更是得到高僧,若长卿能得见慧慈,定是修来的善缘…

长卿随着那小僧绕道佛堂后头的小室,方见得慧慈方丈正与一人下棋。那人玄色朝服还未换下,该是下了朝便赶来了。见得她进来,一双长眸便落定在她身上。

慧慈让出了位置,与方才与带长卿进来的那小僧一道儿往外去了。

凌墨这才也起身过来扶她。长卿却是忽的下意识地躲了一躲。

“怎么了?”他拧眉望着她。今日她一身素色襦裙,只胸前系着红色飘带,衣襟轻薄。发髻松散盘着,其余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腰间,却不曾挡住那处微妙的弧度。凌墨心头紧着,直又伸手去扶她。

长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下见得殿下本该是高兴的,她却好似无意间已经将那些碎言碎语当了真…可如今她的心思在他面前藏不住,便直问了出来,“殿下,将纪家小姐和宋家小姐,都怎样了?”

凌墨这才想起来翠竹轩,又忽的听得门外一阵细碎的笑声,一听便是些嘴碎的京中贵女…

“都是罪臣之女,孤已经让人将她们都送走了。”他这话不假,纪悠然被虫蛭嗜咬不过三日,便一命呜呼。宋冰玉活活被纪悠然的死相吓死。两人的尸首都被十三司好好处理过了。

凌墨再次伸手去扶她,那人却又躲了躲。那双凤眸抬眼望着他,“殿下有朝一日,可也会如此对我么?”

长卿有些害怕,她如今已经不要紧了,可她还有心系的人,阿爹阿娘长怀,还有、还有腹中的小人儿。徐思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表姐,伴君如伴虎…”

却听得殿下定定回了她的话,“不会。”她望向那双长眸眼里,又听他道,“孤如何待你你该清楚。”

殿下待她,却是比以往在东宫之时温柔了许多。可长卿避不开那些闲言闲语。见殿下伸着手臂,一直持在她眼前,她这才由得他拉着靠去了他胸前。听殿下温声问她:“你听到什么了?嗯?”

长卿靠着他怀里,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没、没什么。”她有些直觉,殿下方才那么一笔带过与她交代,便就是说,纪家小姐和宋家小姐,怕不止是被送走了那么简单…以殿下的手段,她们该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可她转念一想,这该都是为了安远侯府…

凌墨一下一下顺着怀里人的后背,忽又想起来,去探了探她的腰身,“可还好么?”

“你父亲说要避嫌,孤便不好去侯府探你。”

“嗯。长卿很好。”她也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身,抬眸望着他,这回口气中却是几分定定了,“殿下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长卿都会陪着你。”不管殿下手上染了多少血,长卿都会与您一同承担…“可殿下答应我,不要为难侯府好么?”

凌墨压着一口气息,“你乱想什么?”

半晌的功夫,怀中的人没再说话,他方才再将人撑开,再看了看她的面色,问道,“那日孤走后,安远侯可再有罚你抄经?”

长卿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阿爹说家法还得是家法,可也罚得轻,就罚我抄两遍金刚经,还未曾规定时日。该是也怕累着了小人儿。”她说着手不自觉的伸向小腹,倒是这几日来,那里又养得圆润了几分。

凌墨跟着她去探了探,“累不累?陪孤过去坐坐。”

“不行了。”长卿这才惊醒来几分,“阿娘还在外头等我,她这几日心绪不宁,不好让她一个人多待。长卿得出去了。”

凌墨无法,叹了声气,“孤送你回去。”

“阿爹说了得避嫌,殿下还是就在这儿吧。”长卿说完,对他微微福了一福,方兀自转身要出去,额头却忽的碰上了身后门板,“哎”地一声疼。

这处禅房地方小,她到底不太熟悉…

殿下便将她拉了回去,仔仔细细给她揉了揉额头,还一边笑话她,“傻得出奇…”

长卿委屈极了。

凌墨揉着揉着便发现那双眉间拧成了川字——被他一句话气的。他这才凑了过去,在她眉间亲了亲,“行了,孤不是说你。”

“那是什么?”

见得面前那人噘着嘴的模样,凌墨指了指她身后,“这门板,傻得出奇。”

“……”这可不就是说她么?

长卿最终还是被殿下送出了门外,小僧领着她回去了阿娘身边。平安符也求到了,长卿这才护着阿娘回去了侯府。

次日一早,安远侯府门外便来了一行人。

长卿扶着阿娘迎出来的时候,便见得是一干僧众被慧慈方丈领着,在门外求见。慧慈方丈与阮安远一拜,道是,太子殿下有请宝相寺僧众,来安远侯府做一场法事,超度一番,好保家宅平安。

徐氏面露喜色,慧慈方丈是得道高僧,那些污言秽语,牛鬼蛇神之说该就有个了结了。

长卿直去谢过了方丈。又见得方丈身边的小僧悄悄递来两份经文到她手里。她也不知是什么,等白日里的超度仪式了结,送走了慧慈方丈一行,长卿方才打开来那两份经文看了看…

傍晚的时候,长卿捧着那两张经文,送去了阿爹的书房。“阿爹罚的金刚经经文,长卿已经抄好了。”

阮安远接过来那两份经文一看,方才见得两行笔迹,他便察觉出来不对,“你亲手抄的?”女儿的字迹他又会认不出来,眼下这份经文,笔力刚劲,虽有他笔法的影子,却又袭承了柳氏、王氏遗风。一看就就不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是殿下亲手抄的。”长卿下午仔细看来那两份经文,便一眼认了出来,是殿下的笔迹。

阮安远听得这话,眉头一拧,他曾为皇子鉴书法老师,殿下的笔墨他是认得的。只是不想,殿下这还真是替长卿受了阮家的家法儿…这,就算是换做世子爷做来阮家的女婿,怕是也难得疼女儿疼到如此地步,更何况,还是太子殿下…

长卿见得阮安远脸色,该是要放过她了,几分得意,端着一旁茶壶去给阿爹添了一杯茶。

阮安远这才难得关怀了女儿几声,“你身子可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你娘亲,让厨房里做。”

长卿笑着,去给阿爹捏了捏肩膀,“想吃的可多了,今日想吃鱼片粥、炝嫩南瓜、虾仁儿豆片儿、卤大肉…阿娘都吩咐厨子去做了。一会儿阿爹来我院子,一道儿用晚膳吧。”

阮安远难得露出一道儿笑容,回手来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且安心养着…”等着旨意下来了,好备嫁。

父女两人正其乐融融,张管家却是来了书房报信。

“侯爷,外头来了辆马车。这是拜帖,您看看见是不见。”

阮安远接来那拜帖,打开来一眼便见得落款的署名:“魏沉”…

长卿在他身后也将这两个字尽收眼底,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摄政王果真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的,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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