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玉勒跨金鞍,着锦衣握宝剑,笑意挂脸小曲哼咛,这是贵家子弟的江湖消遣,是打马街前闲晃的世家公子,绝不会是水泽和贾环的江南之行写照。他们两的写照应该是并骑一架,衣衫如盐凝结,眉宇狼狈,大汗淋漓。
贾环曾经是荣国府的庶子,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故而他只会皮毛的御马之术,算不得精,不过堪堪骑得上去罢了。
“不会?”水泽站在将要买下的棕色有些倦怠但是明显精神抖擞的骏马旁手持缰绳,微微抬眼看着站在另一匹旁边显得分外拘谨的贾环问到,话语之中听不出任何的意味,也不知是不耐还是疑惑,却听得贾环有些羞臊起来想要开口说自己会,但又怕逞能误事。
这个城镇虽然因为炽~热而显得有些萧条,但是总体来看还是喜乐安康的,谁让这个城镇傍着江河呢?江南这里干旱虽然也情况紧急,但因为存在江河的缘故,只要江河不干涸一般都是没什么大事的。但不可否认,这个城镇的原有人氏大多有些焦急,毕竟他们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收到全面枢纽城镇的消息了。据说,这个城镇的官员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前往枢纽城镇的驿马可是天天都快跑断了腿。
贾环看着立在一旁无聊的打着响鸣的黑色骏马,嘴角带着些许苦笑和尴尬的说到:“不会!”贾环身边的这匹马在群马都因为炎热而倦怠、焦急的时候显得颇为的精神奕奕。这样一匹好马对贾环而言并不好驾驭的,与其骑上之后丑态百出,还不如诚实点说出来的好。
水泽看着贾环明显无奈的脸庞,被前事充塞心中都莫名的轻快了许多,这种轻快似乎并不是因为贾环的为难,只是为了贾环脸上那直白的无措,透着真实而非虚设。于是,水泽的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笑意,绯红色的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温和的说到:“既然不会,那便同骑一匹好了。黑马虽热,不过胜在精神。”
水泽放开原本握着的缰绳,伸手摸了摸黑马的皮毛后颇为满意的翻身上马,看着站在马旁,似乎有些呆愣的贾环伸出手,道了句:“上来。”
水泽的手十指纤长、白~皙如玉,掌心内一片柔软没有任何老茧的存在,当真不愧水泽多年的“养尊处优”。水泽的手虽看起来犹如精美的艺术品,但实则颇为有力道,反正他的手扣下来,贾环是拼尽全力都挣不开的。
阳光依旧热的好似热汤,贾环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皙手掌,抬眼看了一眼水泽,却发现过于刺眼的阳光根本让他看不清水泽脸上的表情,有的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水泽颇为有耐心的伸着手,也不说什么,只是眉眼笃定的看着贾环。他知道贾环一定会把自己的手放上来,一定会的
谁让贾环此人最为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呢?就像是在当初被王夫人设计分了宗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像条失去希望发了疯的野狗一般跑到文五面前哀求、狂吠,反而是先冷静下来去填饱自己饿了许久的肚子。
贾环看着一直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掌,心下莫名的轻叹之后自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贾环的手虽然也十指纤长、肤色白~皙但却难免在虎口和几个指头的指腹上有着薄茧,和水泽的手比起来当真显得有些粗糙,但水泽和贾环的手却十分的契合,虽称不上是同一双手,却也称得上是和谐二字。
水泽一个用力便将看起来无比配合的贾环拉至自己的身前,淡青色的衣衫同银白色的锦衣难免有所牵连,却又在瞬间分离,源于贾环那僵直的脊背。此时的贾环,整个人分外的僵硬,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板的像是一块木板一样,因为只要稍稍的柔软下来,后背就会感受得到水泽锦衣的顺滑和那分外灼热的温度,说不出道不明的尴尬。
将手自然的从贾环的腰间环过拉住前面的缰绳,水泽心下愉悦的感受着贾环愈发僵直的身体,嘴角含~着笑意付过马钱接过马商送的斗笠戴在自己头上后,立马便打马离开。黑色的骏马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风,速度极快的驮着水泽和贾环前行。
一开始,贾环还绷着劲尽量不让自己的后背碰到水泽,但过了一段时间身体难免疲惫酸~软。于是不知不觉间,贾环已经整个人都靠在了水泽的怀中,虽然贾环反射性的再次绷直了身体。但好几次下来,身体还是不经过理智的自发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水泽身上灼热的温度传来,并不怎么舒服,但却难得的带着浓厚的安全感。贾环的温度本身就比水泽低,再加上之前过了暑气虽然缓解了不少,但是身上却还是再出冷汗,于是这温度就更低了。水泽抱着贾环就像是抱着一块凉凉的软玉一般,如何能觉得不舒服呢?
贾环靠在水泽怀中,垂着眼睑挡住刺眼的阳光,双手紧紧的抓~住身前的鞍子。在尧朝,每年因为纵马而死的人多不胜数,让贾环如何不好好的抓着呢?对于水泽,贾环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骏马疾行带来的风吹着贾环,倒是让贾环可以头脑清醒的想之后应该怎么办。
早在刚到城镇的时候,宁宣便和贾环、水泽分开了,他要先行一步去前面的枢纽城镇查探一番。宁宣身怀武艺是前往查看的最好人选,哪怕城镇闭了门,他也有法子在不惊动守城士兵的情况下进去。
提起宁宣,自然要说一下三人分开的事情了。自从贾环说出有可能出现瘟疫后,宁宣几乎是拼了命一般驾着马车,呼啸着来到最近的一个城镇的驿站,之后几乎是在瞬间便转身骑着驿站中的马离去了。这个如山一般的汉子,第一次在贾环的失了态,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恐慌和担忧,就好像他曾经遇到过瘟疫一般,但在天玄年间之前是从未有过瘟疫记载的。
贾环和水泽一同目送宁宣离开后才发现驿站中已经没有能跑的马了,旁的马皆都累的气喘吁吁,跑不得。没办法,水泽和贾环只好任马车停在驿站内,去城镇的马商处买马,也幸好贾环和水泽都是喜欢随身带钱的主,不然可就麻烦了。
催马疾行,不知踏过多少的枯黄草色,却在蓦然间突见一清脆草色,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草绿色的头绳,只是单单的一根绳子上夹了一小片的银色,粗看起来应该是小小的银叶子,银叶子上似乎还染了不少黑红色的东西。
水泽勒马停下,看了片刻后开口:“觉不觉得眼熟?”
“宁宣的?”贾环语气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对于贾环来说他对宁宣的观察并不多,毕竟宁宣此人看起来太好懂了,毕竟谁都知道青山之下是苍石黄土而不是鬼魅路途。
“嗯。宁宣应该是发现什么事情了,前路应该不太平,我们先回去。”水泽慢慢的调转马头,准备往回走,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似乎只是简单的决定罢了。
“宁宣没事吗?”贾环想着银叶子上的黑红色污迹又想到之前水泽胸口几乎致命的伤口,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前路渺茫,担心宁宣更担心自己,毕竟行刺一事可是多不胜数的。
水泽微一低头便看得清贾环脸上的神色,于是出口说道:“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至于头绳上那些血迹应该是拽下头绳的时候划破了手。你可是怕了?”水泽自然是知道贾环担忧自己的生命。
贾环仰着头,从下看着水泽,入眼的只是光洁的下巴和露出的鼻尖,语气夹杂着些许恼意的说到:“难道环不应该怕吗?”他可之前从未想到和水泽一路竟然会碰上这种事。
“应该,可你没有别的选择。”水泽催动骏马往回走,语气清清淡淡的说到,“既然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你就没有选择。”
“当真是多谢王爷厚爱!”贾环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恼意和后悔,几乎是脱口而出这种抱怨的话,语气之中满是尖利。说完便瞬间的后悔,觉得自己冒犯了但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只好呐呐的开口说到,“王爷,环,环……”
水泽听着贾环的话,却不生气反倒是勾唇一笑,笑意盈然的说:“本王要是你,就不会想着辩解一二。而是应该向本王讨要一把匕首,也好在最后有所依仗。”
“那匕首在那?”贾环当急说到,心里慌得很。
“靴筒里。”水泽低声随意的回到,之后专心驾马。
贾环深呼了一口气,一手接续抓着鞍子,一手摩挲着顺着水泽的腿往下,摸出了水泽靴筒里的匕首。匕首大概有半臂长,整体呈黑色看起来并不起眼,贾环低着头仔细的将匕首收出袖中心中倒是因为这冰凉之物安宁了许多。
不管是多么名贵、价值高昂的刀,只有开过刃、见过血后才算得上是一把好刀,不然永远都只是一个装饰品罢了,没什么实用价值只是看着好看罢了。
而贾环现在就像是一把缠着银丝急需开刃饮血的宝刀一般,只待持刀人往前轻轻一送,直入心窝方能可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