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这一场比试自然是今日最有看头的一场,众人都对陛下出的彩头好奇不已。
盛落枫与宋彦修利落地翻身上马,对面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和嫡公子裘南双和裘南复。正如傅景秋所料,盛落枫与宋彦修虽然是享誉齐都的名门公子,但骑马击蹴并非是将门出身的二裘的对手。
放眼整个场子,敢和左丞相府较量的也只有战功赫赫的镇国公府了。
站在场边的盛落棠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方才得意的太早,倒忘了裘府向来爱与她们作对。
此时宋彦修已然夹着马腹主动出击,傅景秋见状颇有些意外,原以为宋公子性子温和没想到草场之上竟也能英勇至此。
对面的裘氏姐弟互望一眼,当即分头行事,由裘南双去阻截宋彦修,裘南复守住门洞。
宋彦修一个闪身避开向他而来的裘南双,惊险万分地挥了一杆,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球没有进,被裘南复眼疾手快地挥了开去。
此时裘南复将球赶到对方球洞,盛落枫微微皱眉阻拦他的去路,没成想他将手上月杖一个调转,将球传给了随后而来的裘南双。
宋彦修纵是长了翅膀也赶不及护住球洞,球毫无意外地就进了。
随着场上叫好声此起彼伏,裘氏姐弟脸上喜色更甚,乘胜追击又进了一球。
盛落棠面色铁青地紧紧盯着草场上的形势,就见盛落枫被裘南双并裘南复夹在中央进退不得,宋彦修乘其不备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打进一球。
裘氏姐弟对望一眼,立即转换策略去紧盯宋彦修,盛落枫得了空子,球却在半道被裘南复截了去。他远远地望向门洞,心下暗道不好,立马调转马头去追,谁曾想马儿前腿忽然一绊竟直直地跪了下去,盛落枫脸色苍白地顺势往前栽倒,虽然堪堪将球扑出了球洞,却重重地摔了出去,躺在草场上动弹不得。
宋彦修立马翻身下马去察看他的伤势,虽然击蹴场上本就险象环生,可发生这样的事却是谁都不能预料的。
盛落枫的右腿渐渐渗出殷红的鲜血,郑太医连忙指挥內侍将人抬到场边就地医治。
比赛不得不中止,夏侯渊也亲自跑到场下询问道,“盛公子伤势如何?“
郑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回道,“腿是保住了,只是日后行走恐怕……”
夏侯渊蹙起了眉,还没说话,就见盛落棠忽然疯了一样地扒开人群闯了进来,“你这庸医方才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二弟的腿若是不能行走,他还如何参与明年的选秀?你务必给我治好他听见了没有?”
夏侯渊见状怒吼道,“盛落棠,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朕的面就敢威胁御医,不要命了是不是?”
盛落棠回过神来,倏然下跪道,“陛下,微臣一时气急失智,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夏侯渊冷声道,“太医院自会竭力医治盛公子的伤势,你先退下不要阻碍太医医治。”
盛落棠咬牙道,“臣遵旨。”
这盛落枫摔伤了腿自然没法接着比赛,按照比赛规定若是双方都同意终止比赛就能下场,裘氏姐弟刚想唤內侍官来,就见宋彦修竟又翻身上了马。
如此一来,裘氏姐弟虽明知以多欺寡不好看,却也只好接着比赛。
击蹴场上无手足,这是自古以来流传的规矩。
宋彦修以一敌二自然落了下风,明知没有胜算可他却还是守住门洞,怎么也不让对方进球。
裘氏姐弟看他的目光不由变了,男儿中有这等韧性的实在是不多见,可他们手底下也并未留情,一来二去宋彦修顾接不暇,还是丢了一球。
等到比赛结束,一向优雅大方的宋公子显得异常狼狈,发髻乱作一团不说,脸上、衣服上也溅了许多尘土。
他下马时腿一软几乎就要栽倒,幸好旁边牵马的內侍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一把。
就在内侍官宣布比赛结果之前,裘氏姐弟忽然齐齐丢下了手里的月杖。在击蹴场上这并非是对对手的不尊重,而是代表她们放弃比赛资格。
当內侍总管亲自捧上御盒,宋彦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傅景秋不知为何心里倏然一揪,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朦胧却倔强地没有落泪。
那御盒里放着的是一块金光灿灿的御牌,上书“免死”二字。
一时间,击蹴场内外的所有人见了都齐齐下跪高声呼喊“陛下万福”。
谁能想到今年陛下给的赏赐竟是一块免死金牌,面对夏侯渊这样心思难以琢磨的女皇,拥有这样一份殊荣是多么珍贵的事啊!
然而,此时最该高兴的宋彦修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不过也就是一闪即逝,很快他便笑着接过了这份赏赐。
击蹴大赛第一日顺利落下帷幕,夏侯渊等也都纷纷摆驾回宫。
傅景秋候在夏侯渊的御撵旁,等到那墨黑的身影出现了才直起身子,小声嗫嚅道,“我、我错了。”
夏侯渊视若罔闻地登上御撵,傅景秋拦在那马车前面高声道,“我不知道每人只能上场一回,要否则我不会去掺和六皇女府的事。”
静默了许久,夏侯渊从御撵里又走了下来。
傅景秋怔愣愣地看着她走到他面前,脸上却没有往日熟悉的调笑神色,“傅景秋,朕的心意你若是不稀罕,自然也会有旁的人稀罕。”
他的呼吸不由微微一窒,下意识地就去攥她的衣袖,“夏侯渊,我没有……”
等到御撵走远了,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夏侯溪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景秋表弟,你怎么在这儿啊,害本殿方才……”话音未落,便听他陡然拔高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
傅景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感觉心里很难受,从未有过的难受。
其实他没那么在意什么所谓的惊喜,无论是免死金牌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他在意的其实是她的心意。
夏侯渊说的没错,这世上多的是在乎她的心意的人,可是他才发现……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在乎的多。
初到齐宫时,他便被她的态度弄得无所适从,可渐渐地他却好似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好意。尽管在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他却越发觉得真实的她同别人口中的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夏侯渊截然不同。
后来她亲吻了他,并理直气壮地对他表达了喜爱,这些他并非感觉不到。
她的心意一直都明明白白的,只有他不停地在同自己推拒,不愿意去承认。
盛落枫说他该耐心地与她服软,他却觉得其实一直以来都耐心地在等他回应的是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