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秋回到玲珑阁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芝兰见了大吃一惊,忙出声问道,“景秋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高高兴兴去击蹴大会了吗?”
傅景秋将手里的月杖递给他,垂眸淡淡道,“我有些累了,想早些沐浴歇息了。”
芝兰神色犹豫,“沐浴是好,可现在外头天还没黑,现下就睡是不是早了一些?”
毕竟陛下傍晚处理完奏折,总爱散步过来小坐一会儿的。
傅景秋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抿了抿唇道,“我今日惹她生气了,她以后都不会来玲珑阁了。”
芝兰错愕地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陛下怎会动怒?”
傅景秋叹了口气道,“我又不知这击蹴大会的规矩,帮那六表姐赢回了手镯,结果不能去参加下午的比试,让宋彦修赢了陛下的赏赐,她自然就不高兴了。”
芝兰皱了皱眉,“可六皇女怎会突然去那击蹴场呢?她不是病得都起不来了吗?”
傅景秋说起这些就一肚子火,摇了摇头道,“说是府里下人准备彩头的时候出了岔子,把盛贵君生前最爱戴的血玉镯子拿了出来,结果她就亲自来击蹴场追回镯子呗。”
芝兰疑惑道,“盛贵君从前的确是极喜爱镯子,听说先帝赐了他好些镯子呢。这下人也是糊涂,怎么不问一声就送出府了,白白连累咱们景秋公子。”
傅景秋忽然眯起了眼,“盛贵君是不是出自左丞相府?”
芝兰点了点头,“盛贵君是左丞相的嫡弟,自然是出自左丞相府。”
傅景秋一拍桌案咬牙道,“难怪今日在落霞楼,那盛侍郎说的言之凿凿,我怎么没想到她呢!”
这时候南渊殿里,夏侯渊眯起眼睛冷冷道,“你是说六妹是故意的?”
连阙摇了摇头,“现下臣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污蔑六皇女殿下。可今日她先是拉着臣非要闹着见陛下您,后来又同内侍官争执不休,摆明了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傅公子这才会答应出赛以息事宁人。”
夏侯渊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她如何能料定傅景秋会出手?”
连阙犹豫道,“以傅公子的性格,他会出手倒是意料之中。”
夏侯渊轻嗤一声,“去查查玲珑阁的宫人,他身边不定有六妹的细作。”
连阙点了点头,“如果说六皇女一开始就意在傅公子,那羌族女皇手上的画像也极有可能出自六皇女府。”
夏侯渊若有所思道,“你说她为了一个傅景秋筹划这么多究竟是为何?她们素未谋面,与帝卿从前也无仇怨,那只能是因为朕了。”
连阙应道,“难道是因为明年宫中选秀之事?傅公子若未入宫,那盛落枫就是最有可能攀上后位之人,可他今日又摔断了腿,因此盛落棠才会御前失仪气急败坏。”
夏侯渊不动声色道,“等到那羌族女皇来了齐都,一切自会见分晓。”
连阙点了点头,就听夏侯渊又道,“既然六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传朕旨意将她府上办事不利的管事下人统统杖五十,以儆效尤。”
连阙刚要接旨,就听殿外传来一阵闹嚷声。
夏侯渊与连阙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殿外,就见內侍总管正同一个男儿拉扯着。
见到他们出来,内侍总管苦了脸道,“陛、陛下,这太师府的俞公子说什么都要跪在南渊殿门口,奴才都说了这儿不让跪,他就是死活不听。”
夏侯渊挥了挥手让他退下,那俞子岩就跌跌撞撞地跑到她们跟前来,“陛下,此事不关景秋的事,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连阙捂着额头,只觉得脸都没处儿搁。
夏侯渊不怒反笑,“你先说说你怎么闯进宫来的?那些侍卫都瞎了不成?”
俞子岩自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是先帝赐给太师府的出入宫令牌。
夏侯渊皱了皱眉,回头瞪了连阙一眼,“把你的人领回去,明个儿一早整个朝堂都该知道了。”
连阙把俞子岩从地上拉扯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府去。”
俞子岩站着还不肯走,“那景秋的事儿怎么办啊?他今日哭得可伤心了!”
连阙骇了一跳,连忙去捂他的嘴。
就听夏侯渊忽然出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傅景秋他哭过了?”
俞子岩点了点头,“就在击蹴场外,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哭得可厉害了。我说陛下你也真是,不就一块儿破牌子也值得发这么大怒火,他今日在落霞楼面对一桌子好菜都下不去筷,就是担心你会生他的气。”
连阙拧了拧他的胳膊,“子岩,你可别再火上浇油了!”
夏侯渊撇了连阙一眼,淡淡道,“让他接着说。”
俞子岩没好气地从连阙怀里扯回胳膊揉了揉道,“他又不知道去了六皇女殿下的场子就不能参加下午的比赛了,你们都没看见他那时候表情好像看到天塌下来了一样!”
夏侯渊冷哼一声,这才差不多。
连阙压低声音道,“俞子岩,你都说完了吗?说完咱们就告退吧。”
俞子岩回头看着她道,“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说好一起来南渊殿门口跪着,你就自个儿偷偷跑来了。”
夏侯渊闻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揶揄地看着连阙道,“朕说呢,方才连相在殿里二话不说就跪下了,怎么问也不开口。”
连阙抽了抽嘴角,这一个两个就嫌事儿不够大的。
俞子岩气得直朝她瞪眼,“你不是要娶本公子吗?你不知道妻夫之间就得有难同当吗?”
夏侯渊难得见连阙这幅涨红着脸的窘迫模样,心道朕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等到南渊殿终于恢复平静,夏侯渊自怀里取出一个同击蹴场上一模一样的御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雕刻得极栩栩如生的凤头金钗,那凤目以红宝石镶嵌而成,凤羽以翠鸟羽毛点缀,色彩艳丽美轮美奂。
朕不过就说他两句,竟就哭了吗?以前那追着人打的架势呢?
她想着想着就要走出殿外,到了殿门口又停住了脚步。男儿也不能一味宠着、惯着,冷落几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