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撵平稳地朝前驶去,轻轻一吻过后,傅景秋微微喘着气垂眸低声问她,“……咱们这就回宫去了?”
夏侯渊挑眉看着他,傅景秋咬了咬唇道,“我自来了齐都,除了击蹴大会那日就没在宫外好好逛过,偏偏那日又被你搅得心神不宁的……”
夏侯渊还是默不作声,傅景秋只好挨到她身边,一双圆圆的杏眸里带着些期待的神色,“我方才来太师府的路上,看到北边街口那儿好热闹,你成日不是上朝就是待在勤政殿里看折子,难得出宫一趟晚些时候再回去可好?”
夏侯渊淡淡道,“你倒是会挑时候,你可知今日恰好是齐都的簪花节,若非如此朕也不必又是差禁卫军、又是放下政务亲自出宫来寻你,就是怕你不识旧俗回头再让人教唆着给骗了去。”
傅景秋倒是真不知,闻言便眨了眨眼好奇道,“簪花节,是男儿戴在头上的簪花吗?难怪方才这一路上好些小贩追着问我要不要买簪花。”
夏侯渊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道,“这齐都的簪花节由来已久,是男儿向女子求爱的节日,若是走在路上看到心仪的女子,就拔下发髻上的簪花抛给她,若她接了那便是答应了的意思。”
傅景秋不由啧啧称奇道,“这齐都民俗可真是狂放不羁,不过我喜欢!”
夏侯渊见他一副跃跃欲试想去瞧热闹的模样,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唤人将御撵停在了一家成衣铺子门口。
傅景秋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待看到她二人身上的衣饰顿时恍然,若真穿成这样招摇过市,只怕这簪花节上所有人都要盯着他们瞧了。
夏侯渊回齐国做太女的时候,总是穿一身明黄锦袍,登基之后的龙袍也选得墨黑而端肃。
她身形颀长气度不凡,有着燕国人独有罕见眸色,五官轮廓亦显得较为深邃,若是抿唇不笑抑或是戏谑挑眉时,微微上扬的眼角总免不了给人一种冷厉的感觉。是以,这墨黑龙袍加身后,只会显得更气势迫人、令人不敢逼视。
在齐宫里一直都是夏侯渊为他准备衣裳首饰,傅景秋想着这回出了宫怎么也得让她听他摆布一回,于是便故意给总爱穿一身黑沉沉的她选了鲜少穿过的白色衣袍。
夏侯渊念他难得出宫一回,不过是想看她穿他选的衣裳,就也哼哼着应下了。傅景秋自己换上了从前在书院的时候常穿的青色衣袍,在人群中显得无甚出奇,他对着铜镜粗略地端详了片刻便拿定了注意。
这时候,铜镜的映像里忽然闪过一抹白色,傅景秋以为是夏侯渊换好了衣裳,刚扬着嘴角回过头来,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来人正是击蹴大会那日拿下夏侯渊赏赐的宋尚书家的大公子,宋彦修。
宋彦修走进铺子,朝着景秋行了一礼,而后温和地开口道,“方才经过街口匆匆瞥见陛下的御撵驶过,想着此处离太师府不远便过来看看。”
过来看什么?看夏侯渊是不是真的出宫来了?
傅景秋心底对那日之事还有些过不去,脸上的神色便有几分不自然,“陛下今日的确是去了太师府,不过……她方才已经回宫去了,勤政殿里还积了许多政务要处置。”
宋彦修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可他周身温润雅致的气度却依旧无懈可击,看着眼前的傅景秋这身乔装打扮的样子,心念一动就开口道,“景秋公子今日可是要去簪花会上看热闹?”
傅景秋抿了抿唇,不置可否道,“我就是难得出宫想多玩一会儿再回去。”
宋彦修轻笑一声道,“陛下对公子真是疼宠,就是宫里的帝卿也不定能常在宫外逗留呢。”
这时候,换衣的内室忽然传来动静,傅景秋与宋彦修下意识地齐齐转过头,就见身穿一身纯白衣裳的夏侯渊自内室缓缓踱步而出。
她微微蹙着眉,因着这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稍稍有些短、有些紧,她本就生得腰细腿长,从前罩在宽大的龙袍里还不觉有异,这纯白的衣裳立即将她匀称修长的身材展露无遗。
她此时将簪发的玉冠尽数摘了去,只简简单单地绾了发,依旧是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略显凌厉的眉宇、微微上扬的眼角、琥珀色的浅淡眼眸,浑身上下却立时少了几分睥睨一切的霸气,多了几分傲然出尘的清冷。
莫说是傅景秋,就连一向沉着冷静不失风度的宋彦修见到她的那一刹都忘记了行礼问候、失却了言语的能力,只能怔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丢了魂一样。
夏侯渊见他们如此静默,戏谑地低声开口道,“朕穿这身看起来真有那么古怪吗?吓得你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
傅景秋瞥了瞥今日好巧不巧穿了一身月牙白的宋彦修,又扭过头看了看夏侯渊身上这身纯白衣袍,顿时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万分后悔方才一时冲动给她选了这身衣裳。
宋彦修自怔忡中回过神来,忙敛容下跪行礼道,“草民宋彦修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这下可好,他才胡乱诌的慌立马就不攻自破了,傅景秋脸上涨红着张口结舌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陛下出宫兹事体大,若未经准许我也不好……”
宋彦修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道,“还是景秋公子想得周到,陛下微服出宫一事知道的人还是愈少愈好。”
夏侯渊微微挑着眉,听着他们俩一搭一唱,又怎会猜不出方才铺子里发生的事。她似笑非笑地撇了傅景秋一眼,后者咬了咬唇没好气道,“陛下还是换一身衣裳吧,这纯白可比玄色看起来还要惹眼。”
岂止惹眼,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宋彦修却定定地盯着夏侯渊,含着浅笑轻声道,“彦修倒觉得陛下穿白色显得比往日要柔润了许多,便是旁人从身边经过也断然不会将您同大殿上穿墨黑龙袍的陛下想到一块儿去。”
傅景秋攥了攥拳头,心下真有种冲动把这宋公子打晕了立刻差人送回尚书府去,省的这俩人在他眼前眉来眼去,看得他心里憋闷。
夏侯渊看着眼前的傅景秋神色僵硬的模样,又怎会猜不到他此时心中所想,心下好笑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难得景秋你主动为朕挑衣服,朕就勉为其难地穿这身吧。”
傅景秋闻言立时瞪圆了一双杏眸,就见宋彦修忽然走上前去自腰间解下一枚绛紫色的香囊双手奉上道,“陛下身无缀饰,还望不要嫌弃草民手艺粗陋。”
这倒是打得好主意,簪花节他却送香囊,让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眼见夏侯渊拿起那枚香囊凑到鼻下轻轻嗅了嗅,又仔细端详了一阵那香囊上的绣样,傅景秋的喉咙倏然有些发紧。
还说什么手艺粗陋,他这名门贵公子的手艺若是粗陋,那他缝的岂不就是一个笑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景秋:你要笑就笑吧。
夏侯渊: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