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正午,头顶烈日炙人,林间充斥着万物之声,远至溪水潺潺,近至虫鸣风扬。
处于西风岭秘境中的各个盟会,却没能放松下来。他们各自处在焦急紧张的境况中,丁点风吹草动便让他们提起十分警觉,暗地里敌人环伺。
雷鸣殿的修士躲在一方树后,背靠着山壁,往前面望去只有茂密的山林,流动的灵气中不夹任何人的气息,仿佛周围仅有他一人。
可就在两炷香前,离他不远的西风岭山溪处发生争斗,以至于天榜再次变动,如今仅剩下十个盟会。他时刻注意着浮空天榜的变动,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前十的盟会,而只有他与天池苑的那个女修士是单独存留下来的孤军奋战。
修士没明白为何天池苑那个道修能侥幸存活至今,但现在的情况已然不能让他单独去面对这些强者。自从天明,西风岭就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像明月楼这样强劲的盟会更是销声匿迹,丁点踪迹也没留下。
而最为嚣张的寒光阁,也在天明之后再无动静,若非天榜上这两个盟会高居前二,其他修士还以为他们在互相争斗中出局。但显然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不论是明月楼或是寒光阁,似乎都静下来了。
可静下来未必就是好事,因为埋伏随时可能发生,每个修士都处于不可松懈的状态中。
雷鸣殿的修士凝神注意着周围,山溪那边的争斗结束,天榜一轮换血,也就是意味着胜者会继续潜行寻找下一个盟会下手。他现在是单独一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尽力在围攻中保留胜算,切勿与他们发生冲突。
忽地远处传来轻缓有序的脚步声,雷鸣殿修士紧靠着山壁,目光却不住往树外的地方瞄。西风岭秘境中的修士多半掩盖住了气息,神识难以断定的方位却能靠最普遍的脚步声来断定。
雷鸣殿修士没法跟其他人硬碰硬,他想避开这逐渐向他靠近的两人,接着树缝杂生灵植,他勉强看到远处两个清晰的身影,这一看顿然让他心生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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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掐灭了传音符,站起身拍了拍沾染的尘土草屑,目光微沉看向西风岭山口处。
从秘境中出来的盟会越来越多,林昭竟然在其中看到几个实力中等的盟会,按理说西风岭这样的低等秘境,只有那些实力稍次的盟会才来争夺……
老楼这次选的秘境好像不怎么好,看来一两日也难出来了,估计要多耗费些时间。
身形瘦小的孩子在山林的掩护下,盘坐在树上垂首看着西风岭山口的变动。林昭的记性很好,占据高地的他轻而易举便能看到底下的修士走动,甚至从中看到了不少见过的人。
手下败将最多只能是见过模糊有印象在,可熟面孔就不一样了。林昭看到好几个盟会的修士是他在中上等秘境遇到的熟人,这就让他有些疑心了,西风岭刮的什么风,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定睛一看,发觉里头还有明月楼的修士。
明月楼是上等秘境的常驻盟会,几乎每一次上等秘境争夺中都有他们的身影,林昭见过明月楼盟会中大多数修士,此时正守在明月楼外的几人正是熟人。
明月楼留在这作甚,难道真被李树说准了,来堵老楼的?
林昭忽地认真起来,他几步跃动身形,落在了离山口更近的地方。西风岭秘境外也有其他盟会的修士逗留,气氛还算热闹,相熟盟会的修士相谈甚欢,彼此放下了秘境中的争锋相对。
也因着这份热闹,掩盖了风雨前的宁静。
西风岭也非静水,平缓之下也有波涛汹涌。
林昭离得更近,窸窣草木声悄悄藏于热闹之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明月楼修士附近。他脚勾着枝干,整个人往前一探,将李树给予的窃声符往前轻轻一送,其他人的交谈声恰好通过窃声符落入他的耳中。
不远处正是三四位修士,身着的服饰衣摆处有明月楼的印纹。他们聚之交谈,也不忘立着屏声阵免得他人偷听。
屏声阵内与西风岭的热闹截然相反,在内的几位修士皆是面色凝重,商讨着其他盟会修士从西风岭秘境中带来的消息。
“说的可是真的?其他盟会真说寒光阁多了个修士?”
身着黄衣的修士面色凝重道:“假不了,那修士跟我们盟会关系不差,再说这事有必要撒谎吗?寒光阁有没有新人等到西风岭秘境结束自然就揭晓了,秘境内天榜又骗不了人。”
有修士问道:“怎么还会有新人去寒光阁?”
林昭听到此处,心觉不快,怎么就没人来我们这了?寒光阁实力强,里头都是俊男美人,能来寒光阁都是千年修来的福气!他压着心头那股气,忍着不跟这些鼠目寸光的修士计较,耐着心思继续听下去。
“这倒是不太清楚,我已传信回去让盟内的人去各大天门查探消息,如若是新人,应该能查到点线索。”说话的修士长叹一声,“寒光阁如果真来新人了,那他们就能参与七人的秘境争夺,这对潜心突破上等秘境的盟会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黄衣修士沉声道:“最好让盟里派人过来,那修士还说西风岭内是楼湮跟那个叫年奚的新人修士。这么说来寒光阁其他人并不在,不若借此机会针对楼湮,也好试探那新人修士底细!”
“陈兄说得有理,我这就传信回去。”
林昭按捺着心思偷听完了他们的谈话,明月楼的实力不差,单独一个明月楼不成问题,但如若还有其他盟会跟明月楼一样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个大问题了。
他悄声退去了,等离远了才放出李树给的传信符。
这回还真被李树的乌鸦嘴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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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岭风景如画,宁静宜人。
山岭高处的杂乱草丛间,楼湮看着年奚,“想多了?”
年奚手里掂了掂孤雁弓,确实比之前轻上不少,落在手中十分趁手,仿佛就是迎着她的心意变化。果然昨夜疏忽,她本以为这弓已经认主楼湮,就没想着注意这些,这下血沾上兵器定下了主仆之契,弓也成功认主。
但年奚心中仍有疑惑,兵器认主不会这么简单,因为双方的契合是极为重要的一步。仅仅是沾血就认主,那孤雁弓与她定然是十分契合,这便让年奚疑惑不解。
楼湮的功法偏火系,这弓如果是他为自己锻造的,应该是契合火系功法才对,可如今这孤雁弓竟然契合了与医道浑然天成的木系功法,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弓弦充满寒意,她往外拉了拉,发觉这弓弦紧绷着的力甚重,她若真想拉弓,必定要凝聚十分的灵力才能拉满弓。
拉弓好像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楼湮见状只是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几步。年奚本欲说话,却见他示意噤声,目光轻轻一瞥望向远处,漫不经心道:“天榜变动,有人按捺不住了。”
年奚不知他是何用意,看了一会只发现了远处山溪似乎有些动静,其他地方宁静如画,并无异样。
“东边山溪那?”
楼湮抬眸看天榜道:“注意到了吗?有人被重伤出局,天榜却只是少了一个盟会,其他盟会的排名位置并未发生变动。”
年奚意识到问题所在,“是谁出手?”
楼湮重伤了几个修士,就让寒光阁从排行第四的位置上升至现在第二之位。而且每次晋升排名都伴随着其他盟会出局,那便意味着一旦有盟会出局,排行较次的盟会会上升顶替出局盟会的位置,而出手击败的修士也会因此获得名望使自己所在的盟会排位上升。
那在刚才的天榜变动中,出局的盟会并非小盟会,处于排行第六的位置。它一出局,排在他后面的盟会按序往上升,而排在它前面的盟会却一动不动。
寒光阁击败了排行第五的风雨阁,从第三位直升第二位。那如果有人击败排行第六的盟会,只要落在四五的位置,皆有可能上升或者变动。可天榜的排名却一动未动,那出手之人仅有可能在前三之位。
年奚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明月楼动手了?”
“第一的位置不那么好坐,他们得亲自动手来稳定自己的排行。”楼湮巡视着底下山林各处,“大盟会有大盟会的傲骨,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在这种低等秘境中失落第一位。”
“排在我们后面的那个盟会没这个胆量敢提前动手,山溪那边会出手的盟会不出意外就是明月楼。”
年奚建议道:“那你之前的意思,不就是要对明月楼动手吗?如果他们在山溪的位置,这个时辰也不会走太远,我们不若找找……”
“来。”楼湮直接把人拽到了身边。
年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楼湮拽到怀中,不好挣扎出动静只能压低着声音道:“你别动手动脚。”
楼湮却没把她的话放在耳里,就着她的手,温热宽厚的手从年奚的手腕转而覆在她的手背上,引导着她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放心,我真想动手你未必能逃。”
年奚被带着拉开了弓,身上的灵气也被一股莫名的气引导着,玄黑的弓身藏住流华,周遭流转的灵气汇成灵箭凝聚在孤雁弓上,蓄势待发。
楼湮的声音在年奚的耳边响起,“第一弓,要这么拉。”
弓弦磨着指腹,孤雁弓在瞬间与她气息相通。
灵气成箭,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