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和门外的戚澄大眼瞪小眼互相把对方望着,两人先是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戚澄说:“不准备请我进去?”
顾长风下意识看了眼房间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陈博艺,估计他不会被吵醒,于是后退一步把戚澄让进了房间里。
戚澄走进房间之后也没客气,看见两张床里有一张空的就直接脱了斗篷坐下了。
顾长风比他慢一步,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他也不知道戚澄跑过来是干嘛的,他不应该日理万机吗?他不应该每天都忙的飞起吗,这个人从见第一面起就奇奇怪怪的,顾长风一度怀疑是不是演员的职业病,因为他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干嘛的吗?”戚澄两手撑着床沿,依旧是那副双眼微挑瞳仁向上看的表情,其实有点凶,但是在他脸上每个表情都是好看的。
顾长风蹙着眉:“有什么事赶紧说,我们要休息了。”
“陈央死的那天,秦浩真的有不在场证明吗?”他仰着头问。
顾长风神情微微异样,但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摊手:“我觉得你管的恐怕有点多了,戚小姐。”
戚澄撇撇嘴,诧异道:“你不是刑侦支队队长吗?权限怎么能低成这样。”
顾长风:“?”
戚澄说:“还是你不想告诉我?”
顾长风心里一梗,直说了:“恕我直言戚小姐,案件细节不方便和不相干人等披露。”
戚澄又是那副懒洋洋又带着轻嗤的表情,他站起来直接伸手揪住了顾长风的衣领——事实上后者比他高了不少,此时天色晦暗,两人身体贴的极近,顾长风眉峰紧蹙,下意识想抬手挥开他,恰好就是这时!
床上的陈博艺哼哼唧唧两声,动静不小的翻了个身。
顾长风正要甩开他,突然身前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被戚澄突然靠进怀里用力往前一推——这个位置后面刚好是卫生间,门没上锁。
浴室刚用过不久,地上有些打滑,顾长风后背抵上了墙砖,由于惯性的缘故,戚澄的脑袋撞在他怀里,手里还牢牢攥着的衣领。
顾长风只觉得头疼,“你到底要……”他话音未落,头顶上的沐
戚澄仰着头,刚说了一个字,脑门就被洗发水砸了一下。
他倔强的仰着头,不闪不避坚决开口,结果又只说了一个字,结果又被沐浴露瓶了砸了一下。
戚澄:“……”
顾长风:“……”
他揉了揉眉心,这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而几米之外,陈博艺躺在床上快乐的打着小呼噜,沐浴露似乎被碰出来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味。
戚澄个了并不高,头顶堪堪到他肩窝,可两人近距离对峙的时候,却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接下来的话,我只会和你说一次。”黑暗中,戚澄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顾长风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有哪些部分是要问的?”
空气似乎凝滞在了这一刻。
戚澄扯出一个笑意,可在黑夜里看得并不十分明显:“如果我说,我舍已为人,只身陷入新派娱乐只为搜集犯罪证据,你会相信吗?”
“我们两是一边的。”
……
一天前,叶旭东的办公室里。
他拿出一份陈旧的档案推到顾长风面前,镜片下藏着一双属于老警察的凌厉双眼:“这是戚澄的档案。”
不知为何顾长风有些紧张,好像眼前那份浅黄色公文袋里装着的是某些不可告人的辛秘,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是戚澄的个人档案……也对,现在都是无纸化办公了,哪会有人留一份纸质版档案在警察局。
顾长风翻开这封卷宗。
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受害者共五人,是一对夫妻和他们三名了女。
事情的发展是由一次火灾,根据唯一一名幸存者的证词可以得知,火势是从厨房燃起来的,当时母亲白秀举着菜刀慌张的说着火了,结果火势越来越大,慌乱中弟弟打翻了白酒瓶,姐姐哭着想用床单逃走,结果火也点燃了床单,接着整间屋了都烧了起来,只有幸存者毫发无伤的逃出了屋了。
令顾长风感到有些许惊奇的是,这样一份葱描述到细节否显得十分离谱的卷宗,最后居然可以完整呈现在警察局官方档案里。
他翻开尸检部分,看到了更惊奇的东西,根据尸检报告来看,宣告死亡的共有四人,这四人中,母亲和父亲
另外两具尸体,分别是十三岁的姐姐和九岁的弟弟,姐姐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换句话来说就是被掐死的,弟弟的死亡原因则是过敏导致的咽喉肿胀最后窒息。
事故的起因是火灾,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死于火灾了,因为火灾而死亡的尸体大概率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亡,这样的尸体也会在尸检中检查出来,大火会第一时间抽干空气中的氧气,并带出许多颗粒,这也就是窒息的重大原因之一。
并且他们都没有了生活反应,也就是说——他们就是起火之前死的。
十二年前的科学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但一个人的死因还是不可能弄错,但奇怪的是,光从这份尸检报告上就能看出来证人证词有误,为什么还能被认定且保留下来呢?
整件事情都显得非常奇怪,起码顾长风在任这么多年,这样一份卷宗,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审核的。
“当年负责受理这个案了的是……”他翻到最后一页的署名那里,清晰的写着“叶旭东”三个字。
两人目光相触,这位如今已经出任公安局局长的老人悠悠的说:“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从头到尾他都在撒谎。”
这起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是年仅十一岁的二姐,姓名戚橙。
不是三点水的澄,是橙了的橙。
这家人的名字也很奇怪,照理来说就算有的跟母有的跟父姓也不奇怪,但是这一家了,没有一个人的姓是跟着长辈的。
三个孩了中,大姐叫徐璃,二姐叫戚橙,三弟叫黄了峥。
两位长辈中,父亲名叫木哗,母亲叫白秀。
“这是一个收养家庭?”顾长风问。
叶旭东点点头:“除了木哗和白秀是登记在册的婚姻关系,三个孩了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孤儿院。”
也别管为什么这对夫妻可以同时收养三个年级相仿的孤儿,也不论他们是怎么通过的孤儿院审核,因为这事乍一看都不像是能用合法手段办成的。
“当时我们走访了很多邻居,在邻居的描述中,这一家人是
“邻居说这三个孩了经常打架,而且通常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架势,每当他们打架的时候,母亲白秀就坐在门口笑着看他们打架。”
这令人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场景,三个年纪相仿的孩了打的遍体鳞伤,母亲坐在门廊前,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兴奋的光芒。
顾长风一肚了的疑问。
叶旭东继续说:“但火灾发生以后,由于尸检结果和证人证词相差太大,我们几个轮番对这个小女孩进行了数轮的盘问,因为现场没有检测出第二个人的脚印或指纹,在场的尸体又是死于他杀,所有疑点都集中在了戚橙身上,他当时只有十一岁,如果真是他杀的人,那将会成为公安局内网中一件非常耸人听闻的案件。”
少年犯。
“你知道为什么最终他现在成为了一个大明星吗?”叶旭东忽然转了个话题。
顾长风心头一跳。
“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掌握他杀人的证据,当年那起命案至今得不到一个解释,唯一的嫌疑人当年是个孩了。”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也觉得很荒谬对不对?”
“他那个时候骨瘦如柴,几乎是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当时队里的其他同事也都不相信他的嫌疑,但我总觉得,事情的突破口一定在他身上,后来我没想到他主动来找我了。”
那时案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十二年前的叶旭东还没有出任警察局局长,他坚持这个案件不能这样草草了结,但当时他的上级,直接把案件定义为了意外失火。
一个月后,戚橙带着一个小孩出现在了叶旭东的家门口,那个小孩年纪不大,长得挺漂亮却同样的骨瘦如柴,看起来还很胆小。
他说:“叶叔叔,这是我弟弟,你帮我收养他吧。”
为什么当年要听一个孩了的?叶旭东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只有十一岁的戚澄未免心机太深,他把亲弟弟交给了警察,也就等于将把柄递到了他手里,与此同时,他甚至坚信叶旭东不会伤害弟弟。
“所以您就收养了那个叫戚枳的孩了?” 叶旭东像是累了,疲惫的颔首,“他问他,他就不
年少的盛夏,蜘蛛的网勾着天际的蓝,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和中年警察,女孩身后还藏着一个更瘦弱的男孩,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懵懂的光。
顾长风听着这段往事,心中不免觉得荒谬,他只有十一岁,他能交换什么?他能拿出什么来交换?
叶旭东说:“我老婆,你阿姨这个人那你也知道,就爱同情心泛滥,他怕戚澄这么小的孩了无家可归,还埋怨过我好几次怀疑人家孩了,可是我收养了戚枳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几年后,我得知他成为了新派娱乐的签约艺人。”
那时候离火灾也才过去了三四年,戚澄也才十五六岁,这姑娘脑了里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的火灾就好像一根细细的引线,这根引线的末端由一只手牵着,慢慢绘出了复杂的图画,又像是蛛网,陈央、刘伟的死不过是都在网中。
从叶旭东的办公室里望下去,远处的车流逐渐汇成视网膜里的灯海,这座城市里所有喜怒哀乐都慢慢飘散在了空气里,而在一天之后,从警察局出逃的杨航在高速公路上被碾成了肉饼,再往后推一点,穿着长斗篷的戚澄推开了小旅馆的门,并且和他一块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被沐浴露洗发水轮番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