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祖坟开棺验尸却抛出惊天案中案,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定国公得到消息想要阻止,却已是迟了。
薛林氏以及薛家三房二老都被带到了刑部,因着当时围观的百姓众多,尽皆前往刑部大堂外,辛大人当场开堂审问,随着两年前薛家四郎之死的事情曝光,再次在京城掀起滔天怒火。
世家子弟,堂堂皇上亲封的世子爷,竟然公然强.霸弟妹、残害手足,甚至与后宅妇人苟.且数年,随着卞氏的出场承认,更是让整个京城都震动了,坊间各处都在谈论此事。
众人也终于将两年前的那桩意外坠马案也搞清楚了,薛家四郎哪里是意外坠马而亡,竟是被堂哥欺侮了夫人前去理论,却反而被对方给活活打死。
这可是天子脚下,这定国公不仅事发之后,不亲自绑了那薛世子认罪,反而欺上瞒下,借着当年聂中郎一事买通同僚,当真是可恨、可恶!
声讨之声不绝于耳,定国公本来已经打算前往刑部威压辛大人,结果这刚出府门,看到府外黑压压的百姓,吓得又缩了回去。
至此薛世子谋害一案,也算是清楚了,因着牵连甚广,连赵帝都惊动了,连番召见辛大人,让他全权处理此事。
也不知裴御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是找到当初接受定国公贿赂的同僚,上前请罪指证,不过因着对方有改过自新,加上这次的事牵连甚广,竟是多名朝臣都牵扯在内。
赵帝气得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直接让定国公闭门思过,半年内不许外出。
接下来的事情因着有辛大人着手,陆莫宁不过是一个新任命还未上任的七品县令,自然没资格去继续参与,他干脆当了甩手掌柜。
只是赵帝并未重罚定国公,这虽然在陆莫宁的意料之中,可得到消息时,依然还是怔愣在窗棂前,久久未言。
黑蛇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肩头,盘坐在那与他一起望着院子里的枯树:有甚可看的?不过是杂树一棵,你若是欢喜,朕……真的等有一日,我得以恢复人身,给你种上一片树林也可。
陆莫宁转过头,深深凝视着他。
黑蛇被他看得颇为不自在:怎么,太感动了?语无伦次了?
陆莫宁却是朝着黑蛇一笑,清丽的眉眼本就雌雄莫辩,格外的好看,加上这么一笑,更是惑人,让黑蛇一僵,可随即下一刻听到对方的话,差点气死了,只听陆莫宁薄唇上扬,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我今个儿才发现,你不仅贪杯,还聒噪。”
黑蛇:……
朕好气,好想咬死他。
黑蛇气得尾巴一甩,重新爬回了陆莫宁的手腕上,变回了木珠不理人了:个没良心的!
陆莫宁其实知晓对方是在安慰他,可薛林氏的事他上一世就知晓了,也知道薛林氏蛰伏两年,为的就是等这一次。
薛林氏自从薛四郎死了之后就一直在做准备,她一年前去了奴市,买了一个奴隶,名唤桑培,是个异族人,长得人高马大,力气极大,她对薛家二老说是为了自保,薛家二老并未怀疑,只当她买来当了护卫。
这桑培极为忠心,薛林氏培养了他一年,确认对方没有异心之后,就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她想要杀的人,目标明确:薛世子与卞氏。
当年若非卞氏故意与她交好,让她丧失了警戒心,她也不会惨遭薛世子糟践,也不会失去了孩儿,她的夫君也不会因为替她出头被薛世子活活打死。
是以薛林氏是想杀了薛世子之后,让买通的卞氏孩子的奶娘在辛大人必经之处喊冤,让辛大人发现卞氏与薛世子的奸.情,从而以为卞氏才是真凶,借辛大人的手逼死卞氏。
如此一来,她有仇的两个人都算是报复了。
她并未想过能得以脱身,只要能手刃仇人,她已是心满意足。
上一世,也的确是按照薛林氏所想的那般,卞氏被辛大人误判,不惜为证清白撞死在刑部,后来皇上另派了人前来审查,辛大人因着断错了案子,被判了流放,而薛林氏则是死刑。
他之所以知晓这桑培的确忠心,是因为薛林氏死后七日,这桑培撞死在了薛林氏的坟前,以身殉主。
而这桑培正是先前在酒楼前用东西砸他的那个黑影,他当时没让黑蛇继续追,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桑培上一世的所为,知晓他不过是忠于主子,也感念他这份忠心。
可即使知道,却眼看着这件事继续沿着上一世的剧情走,陆莫宁有种无力感,他能改变辛大人误判的命运,却不一定能改变不了薛林氏的。
陆莫宁瞧着手腕上看似规规矩矩,却时不时收紧一下的木珠,难得走到角落,竟是开了一坛花雕酒,不过这次没让对方直接钻进去,倒了一杯,把木珠放到碗旁:“喝吧。”
木珠却是很有骨气的没有动弹。
陆莫宁单手撑着下颌,端起碗笑意盈盈:“不喝?行啊,那倒了好了。”
他还没动手,木珠就变了回来,一双蛇眸幽幽盯着他。
陆莫宁低咳一声,把碗推回去,不过想到对方醉酒之后的发疯之举,道:“只此一杯,多了没有。”
黑蛇本来正把自己往酒碗里扔,听到这句,偏过尖脑袋:为何?
陆莫宁:“因为你醉了酒说胡话,说你是……”
黑蛇蛇身一僵:是……什么?
陆莫宁乌黑的瞳仁晃了一下:“是天戟帝的马夫。”
黑蛇差点蛇身一滑摔下碗的边缘:什、什么?
陆莫宁不过是开玩笑,捏着滑溜溜的蛇身扔回了碗里:“喝吧,再过几日,就要启程离开京城,怕是要几年也回不来了。”
黑蛇已经把那一碗喝完了,意犹未尽,闻言蛇尖一点:为何?你这次立了功,那……赵云霁让你留京也不无不可。
陆莫宁摇头:“可我不想留。”
黑蛇晃了晃有些略晕的尖脑袋,重新爬到了陆莫宁的肩头,挂在上面:为何?
陆莫宁遥望着窗棂外,轻叹一身:“江栖镇地处偏僻,不好治理,无论是谁去怕是都不易,可我想去试一试。”江栖镇并非不好,而是匪患严重,他既知晓如何能更容易治理江栖镇,为何还要放着不去?
这京城只要上位者一日不换,依然会走上一世的局面,他只能在力所能及之时让天下苍生能少受一些罪。
更何况,江栖镇也是他上一世的执念。
薛家的两件案子,因为有人证、物证,加上定国公被赵帝禁足,破获的轻而易举,不过三日,就彻底查清楚了,递上去之后,因着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赵帝想尽早解决,很快就宣判了。
卞氏虽然有自首情节,举报有功,却不能功过相抵,与人通.奸、伙同薛世子谋害他人,两罪并罚,却念起幡然悔悟,判了十年流放,终身不得回京,即刻行刑。
薛世子则是因着恶名狼藉,直接被赵帝撤了封号,贬为庶民,因其已死,判了鞭尸,尸体挂在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而薛林氏杀人有罪,却情有可原,可即使如此,还是判了二十年酷寒之地流放。
这个结果,却已经是最好了,至少薛林氏还留有一命。
卞氏被刑车带走的时候,想要见薛林氏一面亲自道歉,薛林氏却并未见她。
她悔悟了,后悔了,可她未出世的孩儿、她的夫君……却再也回不来了。
离上任之际还剩下两日时,辛大人递来信,说是薛林氏想要见他一面。
陆莫宁心存疑惑,却还是去见了刑部见了薛林氏。
陆莫宁在大牢见到她的时候,因着薛林氏是被单独关押的,瞧着倒是不错,坐在铁栅栏后,精神很好,穿着灰白的囚服,发髻随意束在身后,鬓间却是依然戴着那朵白花。
只是让陆莫宁诧异的是,他在薛林氏的牢房外,却是见到了桑培。
陆莫宁并未见过桑培,可这桑培是异族人,比普通人生的高大很多,陆莫宁鲜少有见到这般高大的,如果算起来,上一世往前几年他年幼时远远瞧见一面的那天戟帝倒是也生得极为高大,高大骏马,盔甲裹身,极为威严肃穆,让人心生畏惧。
只是桑培为何会在这里?
薛林氏在陆莫宁到的时候,站起身,突然在牢房内,对着陆莫宁直挺挺跪了下来,给他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作甚?”陆莫宁瞳仁有光闪了闪,无奈叹息道。
薛林氏直起身,并未起:“罪妇已从辛大人那里知晓,这次若非陆大人出手,怕是罪妇的夫君难以沉冤得雪,罪妇这次请大人前来,一则,是想给大人道歉,那日因着大人打搅了罪妇的计划,罪妇的家仆差点暗害了大人,这次特意让他给大人亲自道个歉,还望大人能原谅他;二则……”说到这,薛林氏顿了下,这次再次磕头:“罪妇希望大人能收下家仆桑培,让他为大人鞍前马后,罪妇也死而无憾。”
陆莫宁却是听出了话外之音:“你……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