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尾随着迎亲队伍行至周村外的一处新坟,应该是先去世的新郎的坟茔。队伍停下,道士走到了新坟边准备开坛祭奠、起女方的灵柩。
男方的坟边已经预留了女方的墓穴,刚刚负责吹乐和抬东西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在男方父母和道士周围围成了一团,这样的阴婚场面,不论是谁都想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绝儿趁着道士开坛祭奠,往坟坑里洒清水和苹果的时候,偷偷溜到了女方的新棺旁,贴着棺材的侧面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馒头紧张的看着她,还时不时的提溜着眼珠子留意着其他那些人的动向,生怕被他们发现。
“听到什么动静没?”馒头也蹲了下来,附在绝儿身后问。
“嘘。”绝儿冲馒头往嘴边竖了竖食指,现场的声音嘈杂,她虽然听到了棺材里细微的声响,可仍是不确定,便又将整个耳朵贴在了棺材的侧板上。
“放……放我出去……”
绝儿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道:“真、真的是活人在里面……”
“我就说没听错!”馒头如释重负的跺了跺脚。
绝儿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可听声音,里面的人肯定已经快要虚脱了,这么热的天,如果接着让她闷在里面,只怕……”
“那还犹豫什么!”馒头不管不顾,撇下绝儿独自挤到了正围在坟边观摩茅山道士做法的人群前面,大声叫道:“你们别折腾了!棺材里的人还没死!赶紧救她出来!”
他的话一出口,现场立时沉寂了好一会儿,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棺材的位置窸窸窣窣的议论了起来,只有“新郎”的父母用一种十分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馒头。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满口胡言。”道士拨开了挡着他的人,径直走到馒头面前将他狠狠一瞪,然后将手里的桃木剑叠在身后,对“新郎”的父母作揖道:“法事已成,可以请“新娘”入穴了。”
馒头看着道士身后的桃木剑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桃木剑的滋味他是不想再尝了,比被砖窑的砖砸在身上还疼上数十倍。
绝儿小跑到馒头身后,悄悄观察着“新郎”父母和茅山道士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没胡说。”绝儿目光坚定的看向自己的“同行”,“难道你们都没听到棺材里有人在叫救命吗?刚才在街上锣鼓声大,你们听不清我可以理解,可在‘新娘’入棺之前,你们放进去的是活人还是死人,难道自己不知道?‘新娘’的父母人呢?没来?”
道士听了她的质疑,并没有表现出该有了震惊,反而是“新郎”的父母,面对身边来参加这场阴婚的村民的异样指点,先慌张了起来。
道士看着绝儿冷笑了一声:“正如你方才说的,这棺材里是活人还是死人,难道我们不比你清楚?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是想来闹事讹钱,趁火打劫吧?”
“你才是个野道士呢!不信的话就开棺看看!”馒头听到道士把绝儿说得这么难听,心里气不过,上前指着道士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道士目光阴狠的瞥了他一眼,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一抖,馒头便立马没了底气,又躲到了绝儿的身后。
绝儿没有第一时间反驳道士的话,因为她心里明白,只要他们矢口否认拒不开棺,这个事就是个打不开的死结。
正当双方僵持着的时候,刚才吹着唢呐的村民忽然指着绝儿惊呼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赵算命的收养的丧门星!住在周村上面那个村子里的神婆!”
“神婆!?”道士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这才显出几分惧意。如果是同行,那对方就没他想的那么好打发了。
绝儿并不介意别人喊她丧门星,反而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戳穿而有了底气。“这下你知道我不是来趁火打劫了的吧?”她目光犀利的瞥了道士一眼,冷冷的反诘道:“你干这种事,就不怕被自己种下的恶果反噬吗?”
道士听到“反噬”二字时身体微微一震,脚下不自觉的晃了一下,绝儿这才从他那不太寻常的反应认定了心里的那个猜想,这个道士知道棺材里的是活人!
“新郎”的父亲见道士似乎心生动摇,不想坏了自己儿子的好事,便叫来了自家的亲戚,让他们将绝儿赶走。
来参加这场阴婚的其他村民见“新郎”父亲的举动反常,不合情理,便纷纷猜忌了起来,不久后人群之中就冒出了几句特别刺耳的骂声:“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拿活人来结阴婚。”
这句刺耳的骂声一传开便引得了不少响应,大家纷纷对“新郎”父母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可绝儿已经被人架了起来,就快被扔出去了。
正当现场一团慌乱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围观的村民中冒了出来:“开棺!不能草菅人命!”
绝儿回头一看,馒头不知什么时候钻到那群人中间,喊了声话之后又将脑袋缩了下去,可他的喊话还是起了作用。
方才抬棺的那几名壮汉看起来还算为人正直,不等“新郎”的父母和已经六神无主的茅山道士同意,就已经拿着铁锹和锄头将棺材给撬开了。
绝儿见状,连忙挣脱钳着她胳膊的“新郎”亲戚,冲到了棺材旁。棺盖一开,她就将半边身子探进了棺材里。
其他的村民也迅速围了过去,馒头在第一时间回到了绝儿的身旁,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绝儿没有吭声,而是将正在给躺在棺材底部的“新娘“探鼻息的手拿了回来,垂头丧气的退到了一旁。
馒头不愿相信绝儿肢体所表现出来的答案,连忙趴在棺边轻轻推了推里面的人:“姑娘,醒醒,我们来救你了……”
“没用的,她已经没气了。”绝儿扯了扯馒头的衣角,轻声说道。
馒头身子猛地一怔,回头看着绝儿,脸上挂着苍白僵硬的笑:“怎么会呢?她的身体还有温度!绝儿,你最有本事,想办法救救她,求你了,救救她……她明明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明明才跟我们一般大……”
躺在棺材里的“新娘”穿着的红嫁衣的衣扣已经解开了好几粒,脸上涂着的脂粉也都晕花了,大概是因为棺材里太闷太热,她想办法挣扎过,可最后仍是无济于事。
这样的一张“新娘”脸让人看不出一点喜庆,只叫人觉得恐怖。最后人到底还是死了。
绝儿悲伤的看着馒头,将愣在棺边的他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微微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眼角流出了几滴泪水,心疼的说:“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刚才耽误太久了。”
围观的村民似乎并没有将两人谈话的细节放在心里,而是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搞什么,明明就是个死人。”
他们的语气所传递出来的讯息只是因为没看成热闹的丧气,对这位“新娘”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异样没有任何的关心。
“新郎”的父母和道士本以为事情要败露,都没敢过去看,这会儿一听到回来的村民说的话,“新郎”父亲暗沉的眼中忽然又放起了光,挥起手对折返回来的亲戚说:“将那两个来捣乱的架走!”
绝儿轻蔑的看了一眼正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的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拉起馒头的手,远远的对“新郎”父亲说:“不劳烦你们动手,我们自己会走,不过您记住了,不要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我的住所您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说完她便对馒头递了个眼色,柔声说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