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愣愣的看着地上那画,最秀丽的工笔勾勒出最露骨淫靡的画面,她死死的盯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意乱情迷。
嘀嗒
有血滴到那张脸上,遮住了她目光所及。
那是她爹爹吗?
血滴成一小摊,慢慢的止住了,惜玉只感觉周身一股血腥味,头晕目眩的没有力气了,她蹲下身,头恨不得栽到地上,终于是强忍着力气把画拿起来。
“你…”任霁不忍想夺过去,惜玉面无表情,玉手轻轻抚摸过那熟悉的面容,然后奋力一撕,宣纸画卷一下裂成两半,她发狠的撕着,直到撕的不能再碎,细灰漱漱落下,她一把把那碎屑扬到空中,一句话不说就转头离去。
她不管这是真是假,她的爹爹还是那个爹爹,永远不会变。
他本来就是从泥泞里面爬出来的,沾了泥怎么了?没有人心甘情愿的俯身下贱,他一直都在挣扎着,不想让后人看见他的狼狈。
“好好的一副春…宫,真可惜。”相辜叹惋的摇摇头,任霁眯起眼看他:“相公公不在宫里伺候皇上,到军营来做什么?”
“咱家是奉旨而来,”相辜笑眯眯的看向他:“任将军得胜归来皇上有意犒赏三军,命我来给将军送铁甲,后日进京城穿上,皇上亲自出城来迎接将军。”
“既如此,铁甲与我,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任霁冷笑:“有劳了。”
“不劳不劳,这不是有意外之喜吗?”任霁轻轻的瞥一眼走的歪歪扭扭的惜玉,慢条斯理开口:“任将军今年二十四,是时候该娶亲了呢,皇上有意择你尚郡主,咱家先恭喜将军了。”
任霁身子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低了头,忽然听见前面扑通一声,他抬眼望去,是惜玉倒到了地上,他赶紧快步跑到她身边,一把搀扶住惜玉的左肩膀。
旁边有人轻轻一笑,任霁皱眉,相辜一只手攥着惜玉右手,他手蘸着惜玉额头上的血,握着她手,慢慢的画着东西,他面上表情温柔而专注,任霁看向他画的东西,是一个骷髅,血淋淋的空着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任霁感觉毛骨悚然,任霁摇摇头,把她手放到自己下巴边,轻轻的蹭着。那血蹭到他身上,他轻轻舔上惜玉的手。
“恶心!”任霁一脚踹上他,抱过惜玉就要走,相辜闷哼一声,眼神阴冷:“任将军还不是一样的龌龊心肠…”
“来人!互送相公公回宫!”任霁抱着惜玉就是转身回到中军帐:“萧然!给我打水来!”
“是是是…”少年灰头土脸来了,看着惜玉愣住了,惜玉脸上化着浓妆,面上一片血红狼藉,恍惚桃花扇影,入佳人面。朱唇调朱莲腮写稿,薄命女写了一幅桃花照。
“慕班主她…”少年老老实实的端了水来,拿着毛巾给惜玉擦脸,任霁黑着脸一把夺过手巾,给惜玉擦起来,谁知道脸上血迹越擦越淡,脸上却擦的一片糊涂狼藉。什么红胭脂黑油彩都胡到一起,脸上成了个大花脸。
任霁擦了半天,越擦越难看,他扔了毛巾面无表情:“你来擦我去解手,回来你要是没擦干净,带着今天擅离军营的罪一起,军法伺候。”
萧然:“……”
他希望任霁便秘,真的。
赶紧到了热水,又拿了些油和草木灰来忙活半天,好容易把惜玉姑奶奶伺候干净了,他看着惜玉姣好的面容叹口气,自家表哥从小就是个瞧不起人的德行,要是他们在一起了,指不定天天气成什么样子。
远处传来鸡鸣,萧然深深看了一眼惜玉,转身离去。任霁已经开始带兵晨训了,他是一夜没有合眼了。
惜玉是被人的喝喝哈哈声音吵醒的,头疼得厉害,鼻间一股冲人的腥味,她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下子愣住了,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绒毯,毯子上暗红血渍,她还没反应过去,有人掀开帘子进来,是一个穿着银甲的小将军,惜玉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那小将军大喝一声:“将军!又有人给你送女人了!”
惜玉:“……”
没过一会,好几个人围到了门口,看好戏一样的看着惜玉,一个个聊起来。
“又是谁送的?够厉害啊,买通了门禁直接送到将军房间里面了…”
“这个月第几次了?都知道将军不近女色怎么一个个就瞎了眼似的只知道送女人呢?都不知道变通一下送个男人嘛…”
“将军知道不打死你哈哈哈…”
惜玉冷着脸看着他们评头论足,运气凝神,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回家看你妈啊!”
那几个人面色一震:“不是,送清秀的妖艳的异域的都不成功,所以现在改送母老虎的了?”
“看什么看!”任霁看见他的好弟兄都聚在门口看,面色一黑,这几个是他在京城的朋友,都是高官子弟名门之后,平日和他打闹惯了的,不涉军法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哟!”有一个少年看见他乐呵了:“不知道哪个又给你送了个美人了,这回是个母老虎类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啊…”
“任将军,当心骑虎难下啊…”另一个人挤眉弄眼,惜玉听见气的鼻子都歪了:“骑你个疤子骑你!”
任霁眉头一跳,他是见识过惜玉的泼辣的,不说话的时候娇俏秀美,整个人一江南美人,一开口就跳起来骂人,比爷们还狠。
“送个屁美人…”任霁冷着脸把肩上批发解开:“老子抢回来的。”
“哟!”那几个人肃然起敬,惜玉已经起身了,她身上是单薄的白色内衬,凤冠蟒袍被扒拉的一干二净,她冷着脸把凤冠蟒袍捡起来,出门就是走看都不看任霁一样。
任霁看着她远去,薄唇紧抿。
“不是…你刚刚抢回来就不搭理你…”有个少年拍着他肩膀狂小:“昨天你做了什么?是你不行吗?”
任霁脸一黑,一脚踹向他□□:“闭嘴…那女人油盐不进,死都拦不住要去唱戏,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唱什么玩意!老子好言相劝要她老老实实的带着我身边,好吃好喝金银珠宝供起来,她偏偏就是犯贱!”说着踹开帐外一颗石子,石子直砸到惜玉脚边,惜玉理都不理继续走。
“这就是你不对了!”那少年摇摇头调侃他:“你就一根筋,怪不得讨不得女人好…你懂什么?你那样说,不就摆明了把人家当玩物?贪财的能劝动,那不贪财的人,人家能听你?”
“女人不就图个安稳?”任霁冷着眼看向另外几个人,那几个人笑嘻嘻的跑了,他走进帐来,端起酒坛子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理是这个理,但是你不能表露出来啊…”那少年笑:“对这种烈性女人,你要哄着人家,表面尊重着她们,放她们去唱唱戏,让她们玩,找个机会你们生米做成熟饭,肚子有了你的种,她就对你言听计从了!”
任霁面无表情:“一派胡言…”
“大丈夫男子汉!”那少年扬眉:“能曲能伸!好不容易你喜欢上个姑娘,不弄到手你一辈子后悔!反正咱们的婚姻从来不是咱们能左右,房里不养两个顺眼的贴心人,这辈子都没劲头。”
“她一个就够我磨的了…”任霁头疼:“娶什么劳什子郡主…”
“人家可是倾慕你很久了…”少年吐舌:“最好你带着心上人到边关去,省的她在家里受气…”
“不知道…”任霁心里一阵烦躁,那少年揽住他肩膀:“反正今天整顿休息,难得浮生半日闲,咱们就去你那心上人的戏班看看呗…”
“有什么好看的?”任霁脸一黑:“唱的情情爱爱破玩意,老子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看不惯那东西。”
“你是去看人!又不是看戏!”少年极力劝他:“你管她唱什么,你想想看,为什么一个女的坚持要唱戏,那不还是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嘛?在台上被人捧着,不强似做金丝雀?你就去捧她啊!给她砸银子砸头面!做戏服…捧着捧着就捧到你手心里了啊!”
任霁依旧面无表情:“不去。”
他怕看见惜玉和别人台上勾肩搭背,得气死。
“行行行…”少年也无话可说了:“那我们今个儿去那里耍?弟弟带你去天津有名的怡红院…”
任霁飞脚一踹:“滚!”
少年笑嘻嘻的避开了:“逗你玩啊,进城去吧,到我哥哥家去,你也好久没见他了…”
任霁点点头,他兄长是天津卫指挥使,且和义父是旧交,自己从青州带亲兵而来,是该去见他。
他们换了衣裳,洗漱完毕离开了军营,任霁一身黑衣,高大俊朗惹得路上行人顾盼。他们进了城来,先走到一处酒楼吃了饭,又沿着街走。到了指挥使家中,门童看见是少爷和大将军,就放了他们进来。任霁迈步进了中堂,还没进门就听见指挥使骂声。
“什么个玩意也敢到天津来唱!乱编老戏,目无尊长!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狂!”说着指挥使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何班主您放心,这事您不管我来管,不能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破了天津卫规矩!”
“大人,算了吧…”何苦苦笑起来:“人家也是为了生机嘛,戏班子都不容易,乱编戏也好,不来拜见也罢,都是不知道规矩罢了。您一出手,他们怨到我们头上还好,若是怪罪指挥使不能容人,倒显得您小肚鸡肠啊。”
指挥使一听更气了:“别说了!天津卫我就服您家三平班,别的我谁都不认,他们老老实实倒也随他们,偏偏弄的这样让人膈应,您宽宏大量不计较我可忍不了!我今天就到他们戏班找个说法!”
何苦摇摇头叹口气:“何必呢,指挥使…”
任霁看着气的跺脚的指挥使,轻轻一笑:“哟,我来了就这么大个火气?”
指挥使一看他,气也没了:“任小将军来了!我还寻思着去见你呢!快请坐!刚刚是被个小人气急了,失态勿怪啊!”
“什么小人啊?”少年开口。
“天津最近新来了个戏班,那是没规没矩的很啊!”指挥使咬牙切齿:“叫个什么玉成班,我今晚就去找他们算账!”
任霁端茶盏的手一愣,很快又恢复了神色。
何苦看见人来了,赶紧退下到一旁,他眯着眼睛看向那少年,又看向大刀阔斧坐着的任霁,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就是那个进京城的任将军了,是天下闻名的少年英雄,何况宰相义子,皇上亲信,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父母双亡尚未娶亲。
他有两个女儿,大的嫁了京城兵部侍郎为妾,小的现在年方二八尚无人家,生的花容月貌,是天津城有名的美人。若能攀上这位小将军,哪怕为妾,也是极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822:29:01~2020-03-0109: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梵之6瓶;绿仙猴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