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斐带来一只小奶猫,窗边的小姑娘听到动静茫然回头,两人视线交汇一瞬,小姑娘乌黑湿润的眼睛眨了眨,立即惶然地躲开了。
细白的手指攀着窗沿,她低垂着一颗小脑袋,没有要叫人的样子。
护士给她量了体温,准备了药,又倒了温开水,“晚晚,吃药了。”
备好了药,护士去拉窗帘。
外头阳光正好,花香四溢。
“今天的精神好了一点呢。”
小姑娘低低地嗯了声,明艳的小脸略显苍白,偷偷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廉斐,廉斐黑眸沉沉地凝视着她。
小姑娘惶恐地躲开了。
“小心一点,需要帮忙吗?”护士声线温柔地问她。
姜晚照摇摇头,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窗台下爬,动作非常非常缓慢,像是牙牙学语的小朋友。
护士怕她摔倒,还是扶了她一把。
姜晚照感激地冲护士笑笑,小姑娘笑起来实在漂亮,尽管在病中,明媚的眼睛弯成两抹浅浅的月牙,清纯里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妩媚。
知道她的身份,护士暗暗替她感到惋惜。
她不爱讲话,平时也很少讲话,偶尔开口,也就是几个单音节。
怕生,怕人,晚上睡得也不踏实,甚至严重时,需要依赖针剂才能安定下来。
幸好身边的人一直包容着她,尤其是那个长得好看又冷漠的男人。
“来,坐在这里。”护士引导着她。
小姑娘很乖巧,安安静静地跟在护士身后。
她在床头坐下,护士将药递给她,花花绿绿的药片,包裹着糖衣。
“吃了药才会有糖哦。”像是哄小朋友一样,护士从抽屉里拿了糖果。
她懵懂地点点头,仰头把药吃了。
廉斐怀里的小奶猫喵喵地叫了几声,姜晚照吞药的动作一滞,没忍住,还是讲视线落在了门口的男人身上。
那个大哥哥真好看。
她偷偷地想着。
就是瞧上去有些冷漠与忧郁,不爱笑。
她不太敢多看他,忙不迭地垂眸。
“乖孩子。”她吃完药,护士嘉许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为了治病,她的头发剪短了,戴上帽子时,有点像樱桃小丸子,很可爱。
“有事情的话,就按这个铃。”
护士交代着。
护士打算离开时,小姑娘突然攥着她的白大褂,护士笑问:“怎么了?”
“哥……哥……今天……会来么?”
她讲话还有些费力与迟钝,声音更是低如蚊蚋。
护士愣了愣,立即意识到她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姜星空,算起来,应该是她的弟弟。
只是,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唯一记得的人,就只有姜星空。
大约是那天姜星空穿了件白色衬衫,乌黑的发垂在额间,少年感十足的模样,像极了少年时期的廉斐。
小姑娘说完这句话,护士察觉到门口的男人深邃的黑瞳暗了暗,神色好像更加落寞了。
护士叹息着,不免还是安慰着她,“会来的。哥哥去买你喜欢的蛋糕给你呢。”
小姑娘听完,乌黑的眼睛瞬间亮了,星星似的。
护士端着托盘出门了。
廉斐抱着小奶猫进了病房,姜晚照下意识往床头缩了缩,神情怯怯,还是那副很畏惧的模样。
或许是那天的血吓到她了。
也或许是,她刺了自己一刀后,形成了自我屏蔽与保护。
“喵喵——”
小奶猫舒服地打了个呼噜,舔了舔廉斐的掌心。
姜晚照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好奇地盯着小奶猫。
廉斐双手捏着小奶猫的两只小爪子,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姜晚照下意识避开,对面的男人眉眼舒展,轻笑着问她,“喜欢?”
姜晚照缩了缩手指,没吭声。
心想想得是,这个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姜晚照的小脸红了红。
“想不想抱抱它?”
他走近几步。
小姑娘虽然还是害怕,可比前些日子好了一点,至少不会钻进被子里不见人。
小奶猫又叫了几声。
她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毫无抵抗力。
想要。
可是——
她咬住嘴唇,好看的大哥哥走近她,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本能地就想要去拽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藏起来。
察觉到她的动作,好看的大哥哥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很忧伤的样子。
她不太喜欢。
她还是喜欢他笑起来的模样,对她笑的时候,她的心跳就会莫名加速。
这种感觉很奇特,但是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病房的门开了,姜星空拎着一只精致的小礼盒进来。
瞧见廉斐,姜星空脚步微顿,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小奶猫。
“哥哥。”
床上的小姑娘声细如蚊地叫了声,像是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她顾不得穿鞋子,从床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姜星空身边,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我……我害怕。”
她往姜星空怀里蹭了蹭。
廉斐眼底的温度瞬间冷了几分,小奶猫被他箍得紧,疼得直打颤,挣扎着从他手里逃脱。
小姑娘见状,更害怕了。
从姜星空怀里悄悄抬头,怯生生地打量着廉斐。
“别怕,我在这里,没事的。”姜星空拥紧她,低声抚慰着。
她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给她的。”廉斐望着相拥的男女,手指一松,松开了小奶猫,声音平静无波读不出情绪,“好好照顾她。”
廉斐出了门,姜晚照细白的手指牢牢地揪着姜星空的卫衣下摆,姜星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头瞧她一眼,才发现,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追随着廉斐。
“喵喵。”
小奶猫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舔了舔她的光裸的脚背。
她小小声问他,“哥哥,那个大哥哥生气了么?”
姜星空微微一怔。
“大哥哥……伤心了么?”
姜星空低头看她。
小姑娘眉目间散着忧愁,懵懂地按在自己心口处,喃喃道:“晚晚胸口闷闷的。”
“吃药了么?”
“吃了。”
“我叫医生过来?”
他作势去按铃,她拦住他。
姜星空沉静地盯着她,她的表情很迷茫,“哥哥,那个大哥哥……伤心,晚晚也……伤心。”
姜星空揽着她的手臂微僵,沉默地望着她,姜晚照没留意他的表情,一双乌黑的眼睛依旧望着门口。
“晚晚……很伤心。”
她像是无意识地呢喃。
奇怪了。
为什么会伤心呢?
……
“这种创伤性的心理障碍一瞬间回到了被伤害的那个阶段,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恢复,也许是明天,后天,也许是几个月,最悲观的看法或许是很久。”
主治医生姓程,跟沈肆意关系不错,算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兄弟。
第七次治疗后,姜晚照在治疗室睡着了。
跟前几次不同的是,姜晚照的配合度高了点,不会又哭又闹,也没那么怕见人。
给了糖,她就乖乖地躺平,注视针剂,很快便睡熟了。
“加上经年累月的失眠,长久的服药,她的身体一直处于一个崩溃的临界点,早晚耐不住要爆发。受了刺激后,提前引爆了那些不稳定因子,目前来看,也未必不是件庆幸的事。”
楚辞和廉斐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在吃药么?”
良久,廉斐才轻声问沈肆意。
沈肆意微微哂笑,“原来你一直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嘲弄道:“也对,姜一一那个小傻瓜最在乎你的感受,为了怕打搅到你的睡眠质量,天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薛尧推了推眼镜,眼神略显冷漠,想要阻止他的冷嘲热讽,这会儿心里兜着气,索性也就由着他。
就是不知道这位高傲的祖宗听到这些话,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现在一想,在场的人里头,最难受的怕就是这两个男人。
“大家先冷静。现在争论这些没什么用,只会徒增病人的烦恼。”
程医生开口制止,所有人只好暂时停止无意义地争论。
等安置了姜晚照后,楚辞问程医生,“程医生,既然这是个长久的治疗,能不能让晚晚回家?毕竟家里一切都方便,医院里的氛围容易让她产生恐慌。或许温馨又熟悉的环境能够促使她快点好起来。”
程医生点点头,“这也是我留你们在这里的原因之一。那你们谁要——”
“我来。”
“我来。”
两人异口同声。
面面相觑后,廉斐冷清地盯着楚辞,“楚总,以姜一一目前的情况,见到你怕是只会加重病情。”
楚辞淡淡道:“晚晚是我的女儿,自然要跟我回家。我会好好照顾她,陪着她。廉总日理万机,能保证时时刻刻留在晚晚身边?即便廉总愿意,spn那边也未必肯让你放下手头的事情天天陪着她。”
廉斐默然。
楚辞微笑,“再者,廉总跟晚晚算什么关系呢?一没结婚,二没交往。”
知道了姜晚照和廉斐之间那些奇葩的协议,楚辞甭提多不爽了。
他的宝贝女儿,唯一的女儿,给人当“抱枕”不提,听说这位廉总以前对晚晚并不上心,不然晚晚也不会把他从记忆里剔除。
最近女儿生病以来,不少小朋友前来探望。
各个都是大好的苗子,虽然比不得廉斐的优秀,但是他们楚家并不在乎。
大权在握后,他只想好好补偿她,让她成为最风光的楚家千金,在他的羽翼之下,活得肆意而潇洒。
金丝边眼镜反射着浅淡的光芒,楚辞的声音淡雅又冷然,“廉总跟晚晚之间的协议,我会安排侯方全权处理,从此之后,晚晚跟廉总之间也就不存在利益关系,也不必为了那些不像话的协议‘被迫’给廉总当‘抱枕’。廉总你说呢?”
廉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