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韩茹身上。
韩茹先是一怔,接着待意识到杜太医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她顿时面无人色。
韩茹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曹牧……
“贱妇!”
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韩嫣脸上,打得韩茹双耳嗡鸣眼冒金星。
汾阴公夫人本就被曹元亮的惨状弄得失魂落魄,再听杜太医的话,几乎是半辈子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冲上来,使出最大的力气,劈在韩茹脸上。
韩茹被打得踉跄坐地,一抬头,又被国公夫人提起衣领,照着脸上狠狠的打。
国公夫人发狂了般的,恨不得打死韩茹。
这个贱妇,和她那丫鬟绿浓一样,主仆两个都是贱妇!
韩茹被打得不断挣扎喊叫,奈何力气不如国公夫人。
汾阴公仍旧不愿相信,咬牙切齿问杜太医“此话当真?”
“微臣如何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杜太医是什么人?太医院院首。他正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这么说。
听了杜太医的话,国公夫人打得更狠。韩茹一个劲儿的喊叫求饶,汾阴公听在耳中,也是越发愤怒。
场面十分混乱,花瓶砸碎,琉璃盏倒地。韩茹被国公夫人追着往死里打。
打着打着,韩茹忽然就面目惨白,捂着肚子叫道“疼……疼……!”
汾阴公气得一拳头砸在旁边柱子上,家门不幸,怎么就出了这一连串事?!
国公夫人一脚踹在韩茹肚子上,怒声叱骂“贱妇!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原以为你洗心革面,原来竟背着我儿勾三搭四,还妄图拿个野种来乱国公府的血脉!我今天就踢掉你肚子里这野种!”
国公夫人拳打脚踢,韩茹护着脸又护着肚子,狼狈不堪。
汾阴公的拳头还贴在柱子上,从拳头到肩头都在颤抖。
杜太医摇了摇头,发出声同情的叹息。
最受伤的曹元亮,只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他撑起身子,望向呼救的韩茹,撕心裂肺的低吼“茹儿,你怎能……”
原来茹儿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原来他根本就是不育的体质!
绿浓背叛他,茹儿也背叛他,他捧在掌心宠爱的两个女人,都背着他怀了别人的孩子,还骗他当爹。
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下他要怎么在京城继续做官!所有同僚都会把他里里外外笑个彻底。
完了,他完了!
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雨点子,狠狠抽在他千疮百孔的身上,伤处被扯得更痛了。
那些白花花的雨点子在击打过他后,飞散成绿油油的水雾,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了严实,让他被罩在这片茫茫翠绿里,怎么也洗不干净自己。
曹元亮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渐渐变成了绿色,他在无比的耻辱和痛苦中,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杜太医瞧到这一幕,赶紧喊着“曹世子”,扑到榻边。
整个场面,比京城最大的菜市场还混乱。
叱骂声、惨叫声、呼喊声,所有乱七八糟的声音,这些,远去的孟庭和韩嫣都未曾听见。
孟庭和韩嫣此时正在回府的路上。
韩攸和邹氏已经先行被孟庭稳住,孟庭让他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孟府探望韩嫣。
目下,孟庭搂着韩嫣,两人坐在马车里。
韩嫣靠在孟庭怀中,双手被他握在手里。孟庭不间断的吻着韩嫣的发,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梁,安抚她的情绪。
毕竟经历过齐王之死时的惊恐,韩嫣的心理承受力有所提高,今晚,她没有哭。
马车行驶了一阵子,韩嫣已经冷静下来了。她依偎着孟庭,听着他令人安心的心跳声,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
孟庭听着,甚为揪心。
他的嫣嫣很勇敢,拼尽了全部的气力,不要命的反杀。
在那种情况下,男女天生的力量差距使然,嫣嫣若是稍有松懈,就可能被曹元亮制住。
想到曹元亮,孟庭胸中泛上一股嗜杀的血腥气。
若真让曹元亮得逞,他定会当场杀了曹元亮。也庆幸嫣嫣没有被占到便宜,否则的话,自己一辈子都将愧对她。
回到家中,孟庭抱着韩嫣去浴室,亲自给韩嫣洗个了澡。
随后两个人吃了点东西,孟庭又喊郎中过来,确认韩嫣的腿骨没有被影响,孟庭这才算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孟庭搂着韩嫣就寝。
韩嫣紧紧贴着孟庭,不舍的蹭了蹭,说道“多亏了紫巧帮我撞倒曹元亮,又喊了人来,不然的话……”
孟庭抚了抚韩嫣,同时吻了吻她的唇,没让她再说下去。
紫巧忠心护主,孟庭自是会重赏她。
韩嫣的手在被子下寻了孟庭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脸上有些愁容,嘟了嘟嘴道“孟郎,我把曹元亮扎成那样,你又踹了他半天,虽然他活该!但是,圣上会不会惩罚你?”
韩嫣真的很担心孟庭。
孟庭心里一暖又一酸,只觉得他的嫣嫣今晚这样受惊,还在为他考虑,这让他更难过事发的时候自己怎么就不在嫣嫣身边。
孟庭沉声道“无妨,有什么事我顶着。”
不管祁临帝会如何问罪他,他都不惧。
韩嫣闭了闭眼,又从孟庭那儿汲取温度,贴得他更紧了。
彼此沉默了会儿,孟庭道“我想让汾阴公府在最短的时间消失。”
韩嫣微震,睁眼看他。她能听出孟庭语调中从未有过的狠绝杀意,一如她能清楚的看见,黑暗中他的一双眼有多亮而深邃,瞳心深处又是怎样的决绝。
但是韩嫣却说“孟郎,你别急。”
他们两人从来就不想放过汾阴公府,孟庭也已经将汾阴公涉嫌破坏赈灾物资的事,都告诉祁临帝了。
现在他们夫妻要做的,一是等着祁临帝那儿出调查结果,二是耐心蛰伏,找准一个机会,一击让汾阴公府无法翻身。
这一直是孟庭的一贯做法,孟庭靠着如此行事,坑过江平伯和汾阴公的雪山玄芝,除掉了张乾,弄倒了张家。
在与汾阴公府的最后对决到来之前,孟庭始终都是耐心而隐忍的,韩嫣也支持这样的孟庭。
所以,眼下,她知道因为自己今晚受了委屈,孟庭不想忍了,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向汾阴公府连本带利的讨债。
她得劝说他忍住,不能急躁。
他们要的是稳妥的一击必杀,不能是因为急着动手而功亏一篑。
韩嫣伸手抚了抚孟庭,安抚他的心情。
孟庭又握住韩嫣这只手,拉到唇边亲了亲,然后他收拢手臂,紧紧把韩嫣埋入怀中。
由来都是她快意恩仇,可这次,她却成了沉得住气的那个,反过来劝着他不要冒进。
明明是她受得委屈,却还为了这个家着想,硬是忍住委屈,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全局。
孟庭尝到了极为酸涩又甜蜜的滋味,他只能把韩嫣搂得紧紧的,像是搂着自己的生命般,珍爱到极点。
他沉默片刻,方说道“我不会急躁,我只是想,既然一直没能等到足够扳倒汾阴公府的机会,那便主动制造机会,主动抓他们的破绽。”
韩嫣在孟庭的怀里笑了笑,她就知道,孟庭最终是能稳住的!
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孟庭想了想,凑在韩嫣耳畔,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她。
翌日,孟庭便开始着手安排了。
当初祁临帝还是楚王时,因着孟庭害怕梁王对孟府的亲眷动手,于是特意去黑市雇佣了几名武功颇高的女死士,让她们扮作丫鬟,在孟府中保护他的家人。
后来梁王事败,祁临帝登基后,孟庭用不到那些女死士了,就结了她们的工钱,她们拿钱走人。
而今天,孟庭再次来到黑市,再次找到了这几名女死士。
他再次出高价雇佣她们当丫鬟,但不是进孟府当,而是进汾阴公府去。
汾阴公府的丫鬟仆役多,许多都是外来雇佣的,时不时就会有人不干了,需要常年招人顶上。
孟庭给了这些女死士足够的钱,让她们进汾阴公府当丫鬟,监视汾阴公夫妇,去挖汾阴公夫妇这些年做过的各种阴司。
鉴于孟庭给的钱太多,女死士们自然赴汤蹈火。
后面她们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所有人都进了汾阴公府。
却是孟庭离开黑市后,本打算绕道去八珍楼,看看有什么新出的零嘴儿,好买给韩嫣。却在刚走出黑市时,就听街头巷尾开始传起有关汾阴公府的“大事”!
孟庭便驻足听了一会儿,旋即心中略惊。
想不到,昨晚汾阴公一家在皇宫里,发生了那么热闹的事。
曹元亮废了人道,还被诊出不育;韩茹被国公夫人打得流了产,连夜便一纸休书甩给她了!
听说,汾阴公府已经通知了江平伯府,让他们来把韩茹领走。
两府算是丢尽了脸面,曹元亮也一跃成了京城最热门的丢脸人物。
自然,昨晚皇宫里发生的事,汾阴公本是想捂死的,毕竟被人知道自己儿子成了阉人还被戴绿帽,实在丢人。
可谁让国公夫人打韩茹打得太凶?
最后韩茹流产,又惊动好几个太医,还来了不少打杂的太监和宫女。场面闹太大,汾阴公想压也压不住,这些宫人很快就将事情传开。
孟庭到八珍楼买零嘴儿时,还听见四周有人议论这事。另有一群小孩,编出首嘲笑曹元亮的打油诗,拍着手念道
“青石路,青石桥,世子头上青青草。”
“青青草地成草原,满地绿草油亮亮。”
“翠玉发冠戴头顶,戴了一顶又一顶。”
“莫要婚前偷人妻,善恶到头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