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离开南阳已有一年之久,回去眼下是不可能回去的了,不过南阳的家人却可以来洛川看她。
赫连城和南淑仪自是思女儿心切,只是一个要打理偌大的家业,一个要料理偌大的紫竹庄,去趟洛川,在路上来回都要四个月,他们二人年纪大了,颇觉支腾不起,思来想去只得让儿子赫连俊带着儿媳王婉柔到洛川去了。
赫连俊和王婉柔自婚后受了些约束,还未出过远门。如今得了父母的首肯,便收拾了行李,在云浅派来的人的护送下,欢欢喜喜地往洛川去了。
他们年纪轻轻,玩心未脱,可怕云浅在洛川等得急,也不敢在路上沉迷山水,多做停留。如此,两个月后,二人也如期抵达了洛川。
一进洛川城,云浅又派了人来迎他们到府邸。
赫连俊坐在马车上,不安地搓着手。
王婉柔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冷吗?冷就多穿点。”
“这不是快见到小浅了嘛!我突然觉得紧张。”赫连俊道。
王婉柔“呵呵”笑了两声:“真是笑死人了,你好歹是她的哥哥,难不成她成了公主,你就觉得自己低她几等,怕她了不成。”
“去,我这是近乡情怯,小浅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始终都是他的哥哥,你这个嫂子不怕,我怕啥?”赫连俊白了一眼王婉柔。
王婉柔笑着,掐了下他的手背道:“我还不知道你,自从小姑子走了后,心里念叨着,嘴里惦记着,不过你也别忘了,皇上认她做了义女,赐姓安,她已是正经八百的公主。等会见了她,人前人后的说话可得注意些,免得让人觉得公主的亲哥亲嫂不懂事,掉价儿。”
“你这话都说了一路了,我都会念了。”赫连俊答着,又喃喃道:“小浅才不会跟我生分,我是最疼他的哥哥。”
虽说云浅是赫连俊的妹妹,可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的相公整日里在自己面前念叨别的女人,王婉柔白了赫连俊几眼,发现他还浑然不知,干脆扭过头不理他。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公主府。
赫连俊远远瞧见了云浅,便冲着她挥手:“小浅,哥哥来了。”
王婉柔见他实在失礼,忙掰下了他的手。
云浅笑着快走了过来,盈盈唤道:“哥哥,嫂嫂。”
王婉柔拉着赫连俊跪下,拜道:“参见公主。”
“参见公主。”赫连俊也嘿嘿地笑道。
“哥哥嫂嫂请起,日后定不可再行此大礼。”云浅扶起王婉柔,又看了看赫连俊道:“哥哥嫂嫂,你们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能见到你,就算让我在路上再跑上半年我也乐意。”赫连俊大大咧咧地说着,又用手撞了下王婉柔道:“你说是不是呢?”
“是。”王婉柔无奈地应道。
云浅见他们二人比她离开南阳时相处得更加融洽,抿嘴一笑道:“哥哥向来如此,还得嫂嫂费心管教。”
“公主还不知道他?我哪是拿他有办法的,只盼这次来洛川,公主能替我好好治治他。”
“你们两个怎一见面就说我的坏话。”
云浅和王婉柔相视一笑,把赫连俊抛到了身后,自携了手往大厅走去。
因为他们要来,云浅早让人把东边的慕晴园收拾开来,并点了绿绮几个老实勤快的下人到慕晴园伺候着。
她离家太久,近来又格外想念家乡和家中的父母,见了哥嫂,一个劲地问长问短。
王婉柔原本还担心云浅当了公主,待他们会与往日不同,如今见她还似从前,来之前的那些拘谨便渐渐放下了。
“听说青空嫁给了穆王。”赫连俊道。
“哥哥该改口唤她一声穆王妃了。”云浅笑道。
“真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离家一年多,再见时小姑子成了公主,小姑子身边的青空姑娘成了王妃了。”王婉柔感慨道。
赫连城看了看云浅身边的青葙,打趣道:“那青葙是不是也该配个王爷?”
“听闻诸位成年的王爷中,只有……只有宁王还未成家。”王婉柔接着道。
“哎呀!少爷少奶奶你们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青葙捂了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来,她没有想过做王妃,她一直爱慕着的只有陵游;二来,这宁王是公主心尖上的人,赫连俊和王婉柔拿她和宁王一起打趣,她怕云浅会生气。
陷入爱中的女人,心眼总是会小些的。
云浅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今日惟璟本来是打算与她一同迎接赫连俊与王婉柔的,怎料皇上临时派了事给他,什么时候能过来边也没个准。
云浅吩咐下人去摆宴,好给赫连俊和王婉柔接风洗尘。
好巧不巧,他们筷子刚动,惟璟便来了。
赫连俊和王婉柔刚开完宁王的玩笑,突然间听说宁王来了,皆吓了一跳。
云浅见他们二人想要躲闪,忙拉住王婉柔的手道:“哥哥和嫂嫂怕他作甚?”
“宁王怎么突然间来了?万一是要来和你谈事,我们在这多不方便,还是避避好。”
云浅和惟璟的事,当时只有赫连城和南淑仪知道,赫连俊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赫连俊不知道,王婉柔自然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两人对于惟璟的到来才会特别意外。
云浅听到赫连俊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赫连俊和王婉柔见状都不明所以。
秋蕙笑着说:“少爷,少奶奶,你们是待的时间还短,多待几日便知宁王是常到我们这来的。”
王婉柔听见秋蕙这么说,又看了看云浅的神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扯了扯赫连俊的手,向他使了眼色,又坐回了原位。
“靥靥,我来得可还及时?”
赫连俊和王婉柔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往外看去,走进来了一个俊美清朗,风度翩翩的男子。
“子桑生?这不是……”赫连俊看向了云浅支吾道。
“这是宁王。”云浅怕赫连俊多想,赶紧纠正道。
王婉柔拉着赫连俊向惟璟行礼。
惟璟在紫竹庄住过一段时间,认得他们二人,热情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赫连俊听着这句“自家人”,心里不大自然。
待四人坐下吃饭后,他瞧着惟璟和云浅的亲昵的模样,才明白王婉柔刚才向他使的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他的妹妹有心上人了,他居然现在才知道。他忍不住把自己和惟璟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处处比不上他,心想:难怪当初小浅瞧不上我,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人……
他早已娶了王婉柔,也知道他和云浅之间不可能,可看着云浅对惟璟又温柔又体贴的样子,他的心里还是酸溜溜得很。
他以为他早已放下,结果,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哥哥,嫂嫂,因为怕你们吃不惯北方菜,我特意让厨子准备了我们南阳的地方菜,你们尝尝可还合胃口。”云浅看着新上的几盘菜道。
王婉柔拿起筷子想和赫连俊一块尝尝,却见赫连俊正神情古怪地盯着云浅和惟璟发愣,她碰了一下赫连俊,赫连俊才反应过来,举起了筷子去夹菜。
“好吃,好吃得很。”赫连俊笑着掩饰适才的失态。
“那就多吃点。”惟璟道。
对于云浅这个哥哥,他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可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在紫竹庄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他和赫连俊并没有多大接触,对赫连俊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是云浅哥哥的份上。
可他刚才的眼神让他非常不舒服,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云浅的哥哥,他还以为云浅又多了个爱慕者,而他又多了情敌。
坐在赫连俊身边的王婉柔却是比惟璟还要不舒服。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赫连俊心里必定有鬼。其实,早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她就发觉他的心飘飘忽忽的,不全在她这。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到外面沾花惹草了,观察了好一阵,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
直到有一会,他去参加别人的乔迁喜宴,喝个烂醉回家。迷迷糊糊中,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喊“小浅”。
王婉柔本以为他是想妹妹,可仔细品味了他的神情和语气,又想起他素日间说话时总有意无意的提起云浅,一下便觉事情不对头。
后来,又在偶然间听下人们说,赫连俊曾在酒后对云浅做过糊涂事,被老爷打了个半死。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赫连俊对云浅的感情不单纯。
只是那时云浅已离开了南阳,她想着她不会回来,便也没追究下去,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夫君是那种不顾伦理的龌龊小人。
但眼下,赫连俊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宴散后,到了慕晴园,关起门来,王婉柔便迫不及待地抓了赫连俊胸前的衣服逼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女人?”
“哎!别这样!这是公主府,让人瞧见了不好看。”赫连俊举起双手连声讨饶。
“说,你是不是最爱我?”看见他这副模样,王婉柔心里就来气,如果手中有鞭子,她定要抽他几下。
“娘子,这还用得着问吗?相公我当然最爱你了。”赫连俊“嘻嘻”地笑道。
“那如果我和公主同时掉到了水里,你救谁?”王婉柔仍不依不饶。
“嘘!乌鸦嘴,你们怎么会掉水里?”
“我说的是假如,你只能救一个的话,你选择救谁?”
“救小浅。”赫连俊想了会道。
“什么?”他果然最在乎她,而不是她这个娘子。
赫连俊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解释到:“小浅不会游泳,你会,我当然救她。”
“那如果我也不会呢?”
“你明明会的,怎么会变成不会。”赫连俊无奈道。
“赫连俊,你……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婉柔把他推倒在了床上,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是不是?我才是你的娘子,她是你的妹妹,你整日里惦记着她,你是人吗?”
“你胡说什么?”赫连俊推开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婉柔道:“你疯了吗?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
“你说我疯了,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整日里小浅小浅的念个不听,吃个饭还盯着人家看,连宁王都怀疑起你来了。”
赫连俊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心虚,但他怎么可能承认他对云浅除了兄妹之情外,还有别的感情。
他坐了起来,捏了下王婉柔的脸,嘿嘿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事生气,你们女人,就是爱吃醋,爱多想。我爹娘就生了我和小浅两个,打小我跟小浅感情就好。一年多没见面,你还不许我多看她几眼?我当哥哥的多看妹妹几眼怎么了?而且我妹妹还这么好看。”
“唉!这也不怪你,你爹娘就只生了你一个,你又没哥哥又没弟弟的,自然不能理解什么叫兄妹之情。”
王婉柔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又被他绕进去了,摸了摸脸道:“你是说我多想了?”
“就是你多想了,你夫君是那种卑鄙无耻下三滥的人吗?我要是那样的人,生的儿子没□□。”
“你敢咒我儿子。”王婉柔气得狠劲地拧他的耳朵。
“哎!疼疼!我说错话了,我哪敢咒我们的儿子,要是我存心的,让我现在没□□。”赫连俊连声讨饶。
王婉柔这才松开了手。
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着边,她又把赫连俊推倒在了床上,拿手臂压住他的胸口,逼视着他道:“那你发誓,这辈子就爱我一个。”
“我赫连俊这辈子只爱王婉柔一个。”赫连俊发完了誓,轻轻地拍了下婉柔压在她胸口上的手臂道:“娘子,把手挪开好吗?夫君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再晚些,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装模作样。”王婉柔抬起了手,目露凶光地威胁道:“这辈子你要是敢对我有二心……”
“不敢!哪敢!想都不敢想!想都不可能!我们赫连家的男人,身子里流的都是专情的血,你看我爹多有钱,除了我娘这个正房外,一个小妾都没有。”
“那倒是……”王婉柔笑了笑,心里的气顺了,便换了张笑脸,温柔地看着赫连俊道:“夫君,辛苦一天了,娘子我来给你揉揉肩……”
这就是他爹和他娘给她找的婆娘,凶起来像只母老虎,温柔起来又像只猫,害得他的心情,成日里都忽上忽下的。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英年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