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等五年就二十八了,奔三的年纪实在不算轻了,虽然他一直忌讳旁人说他年纪大这件事,会显得与木宛童差的太多,但年龄这个事终究还是摆在这儿。
人家二十八孩子都上学了,他二十八才刚娶妻,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
所以在沈家伏小做低几个月,终于在这件事上不能妥协了。
“童童怀孕了,晚辈觉得此事还是早些好。”
三……
二……
一……
夏侯召倒数沈大老爷暴跳如雷的时间。
果不其然。
“你他娘的就是在放屁!”以往像这样的脏话,沈大老爷要做个光风霁月的谪仙人,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在心里骂,现在他已经憋不住了。
夏侯召不为所动,巍然如山“舅父明察,的确如此。”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了?会把阿宛早些嫁给你?我呸,你想多了!我就不信!”沈大老爷见夏侯召一副笃定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滚!你给我滚出去!”沈大老爷砸了个杯子在夏侯召脚边,厉声责骂。
夏侯召起身,淡定的离去。
江氏被这出闹剧惊的目瞪口呆,他扯了扯沈大老爷的袖子,声音干涸的唤了句
“老爷,这可怎么办?”
“你去找阿宛探探口风,千万别伤着孩子的心。”沈大老爷揉揉额角。
但愿夏侯召是胡说的,阿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怎么可能说怀孕就怀孕了?
一定是夏侯召瞎说的,为的就是让阿宛早早嫁过去,他才不会上当呢。
“阿宛。”江氏端了莲子羹给木宛童来。
木宛童恹恹的仰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脸色也不好,也不怎么爱吃东西。
江氏心里一个咯噔,不免开始怀疑夏侯召那番话的真假。
“阿宛要不要找府医过来瞧瞧。”江氏试探着劝道。
木宛童赶忙拒绝,就是最近受了凉,所以脾胃差些,倒是不碍事,回头叫了府医过来,又要让外祖母担心。
看着木宛童拒绝,江氏的心更吊的老高,她相信阿宛不是个轻浮的孩子,但是夏侯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年纪大,一肚子鬼心眼,看着阿宛的眼神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阿宛年纪小,难免会受蛊惑。
阿宛这孩子受委屈也从来不知道跟家里说。若是真有孕了,恐怕也会因着担心家里而隐瞒,况且这也不是光彩的事儿,不好大肆宣扬,总要藏着掖着。
还没等问,江氏就已经心里脑补出了一番苦情大戏,阿宛被夏侯召骗身骗心,却为了家里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默默忍下的大戏。
想到此处,江氏不免迟疑,道倒也不算骗身骗心,两个孩子两情相悦,顶多算是情难自已,情难自已……
晌午时候,江氏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道酥肉卷,油而不腻,香酥满口。
木宛童连碰都不碰,江氏特意夹了一块儿给她,她只闻见这味儿就脸色发白,掩着唇别过头去。
“有些严重了,还是叫府医过来看看好。”
木宛童拧不过江氏,只得老老实实叫府医过来替她把脉,江氏的帕子死死的揪在手里,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木宛童。
府医将药箱收拾了,躬身与江氏道“夫人还请去外间详谈。”
木宛童皱眉不解,不就是受凉了,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儿说的。
府医吞吞吐吐,最后方才道“姑娘近来不能受凉,荤腥之物还是少沾为好,多注意休息,香料之类的少用,尤其是寒性的……”
江氏呆呆的打发了府医出去,又吩咐了下头人“去,叫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过来,我就不信……”
一连换了三四个大夫,说的话也都是一模一样。江氏赏了大笔银钱,让他们守口如瓶,万万不能说出去。
他们欢天喜地的应了,没想到就是奉命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银子。
那沈家姑娘不过就是受凉,脾胃虚弱,让注意少用荤腥是没问题的,省的再惹得吐,熏香少用,也是有道理的。
“老爷……”江氏摸着眼泪,握着沈大老爷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
沈大老爷就知道事情不好“大夫都怎么说?”
江氏摇摇头“大夫还能怎么说,他们好意思直说吗?可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
沈大老爷一听,恨不得现在就去樊门关,将夏侯召的头拧下来。
“阿宛怎么样?”沈大老爷心里埋怨的是夏侯召,却对木宛童是一样的疼爱,丝毫没变过。
就算他以为木宛童婚前有孕,第一个想着的也是她的身体。
“大夫说阿宛身子还好,只是要注意休息。咱们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省的孩子听了不舒服。”江氏规劝,生怕沈大老爷脾气暴躁,无意间说露了嘴。
“这件事儿就咱们两个知道就行了,旁人不能说,家里孩子们不能知道,老太太那儿更不能让她知道。”
“那咱们想想婚期该怎么办罢。”江氏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开。
“还能怎么办,就得听夏侯召的了……”沈大老爷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不说别的,老太太那儿就解释不清楚,老太太可是还想多留阿宛几年。
但是回头拖时间长了,总不能让阿宛大着肚子出嫁不是?
婚期定在六月份,距今已经不剩所长时间了。
木宛童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她问江氏,江氏也含含糊糊的不肯回答,她便只当做是夏侯召又使了什么法子。
沈老太君纵然不舍,但还是让沈大老爷劝住了。
夏侯召心心念念想要娶木宛童许久,自然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算得上是富可敌国,比皇帝老子还有钱几分,又不是个肯委屈的自己的人,更不肯委屈木宛童,所以一切都是按着最好的来。
就连皇帝大婚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
成婚的前几日,十二城的知府借恭贺新婚的由头,将城池作为贺礼送给了夏侯召。
本来国土这种东西,是属于人家皇室的,知府只是代为打理,但顺帝没能耐,眼瞧着南齐大厦将倾,他们可不得另投明主。
夏侯召老早看着骝城知府不顺眼,干脆让他退居二线颐养天年,换骝城知府他儿子顶上来。既然都是一家人,骝城知府也不好说什么,乐滋滋的当自己的老太爷去了。
这城池是有了一大片,但夏侯召丝毫没有改立国号称帝的意图,倒是让所有人都不解。
古往今来,但凡是造反的,就算只有芝麻大小的地方,也得象征性登个基,立个朝,称个皇,夏侯召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可别说他是不看重这些虚名,早造反都造了,还装什么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夏侯召之所以在众人的催促之下也迟迟不肯登基,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对古往今来那些急功近利的做法表示嗤之以鼻。
地方还没多大呢,就急不可耐的称帝了,也不嫌寒碜,他若是登基为帝,必然是将国土收归己有的那一天,他的野心很大,瞧不上这小小的十三座城池。
北越的三皇子又来了,他三番两次的前来,夏侯召不将他扔出去都是客气仁慈的了。
白曜曾经刺杀木宛童一事,夏侯召可还记在小本子上清清楚楚,就等着哪一天新账旧账一起算。
“夏侯将军,本王还是里来劝说你归顺我们北越的。”白曜语气缓缓,里头包含着无尽的劝诱,北越皇帝看着夏侯召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得到了南齐的十二座城池,实在是眼热,这才再三催促白曜,一定要劝降夏侯召。
夏侯召现在手里可是有十三座城,若是夏侯召能带着这十三座城归顺北越,那对北越可是大大的有益。
“三皇子趁着现在还能走赶紧走吧,别怪我未曾警告过你,再晚一刻钟,你可就走不掉了。”夏侯召给白曜下了最后通牒,他从来不开玩笑。
白曜却不了解夏侯召的脾气,只以为他是恐吓自己,毕竟他是北越的三皇子,地位尊贵,他笃定夏侯召不会对他做什么。
夏侯召看了眼香炉里烧着的香,在心中默默倒数,白曜喋喋不休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夏侯将军,若是你归顺我们北越,这十三座城还交由你管辖如何?父皇会封你做藩王……”白曜丝毫没有意识到夏侯召并非玩笑。
“来人,既然三皇子不想走,就让他留下别走了。我成亲不宜见血,待到大婚之后,拿他的头颅祭旗。” 夏侯召心中默数完最后一个数字,拍手叫人将白曜带出去,关进地牢。
“夏侯召,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北越的三皇子,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白曜被人钳制住,他这才意识到夏侯召不是再同他玩笑,是动真格的了,当即不安分的挣扎起来。
“下辈子做使臣,先把普通话练好再出来,我听了辣耳朵!”夏侯召,命人将白曜的嘴堵上。
他是真听够白曜说话了。
北越的普通话本就不标准,白曜的更带了他母族的口音,一口腔调七扭八拐,不知道要拐到哪里去,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甚至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每次白曜走后,军中不少人就开始学白曜的说话口音,并以此为取乐,觉得十分滑稽。
樊门关周围十二城叛变南齐,归入夏侯召一事传的飞快。
不仅仅是因为这十二座城将原本水蓝色的旗帜改换成了黑底红纹的,更是因为顺帝已经完全得不到这十二座城的消息了。
朝中不免人心惶惶。虽然南齐地大物博,土地辽阔,是四国之最,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一共一百零一座城,让夏侯召占去了十三座,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何况樊门关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是夏侯召南下攻打,南齐将毫无还手之力,一片开阔的平原,往哪儿去躲?
“众卿以为如何”顺帝阴鸷的看向下面埋头的众人,他们拍马屁的时候一个顶俩,到了关键时候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尤其是刚走马上任的兵部尚书,他恨不得将脑袋削尖了钻到地下,他时刻谨记上一任兵部尚书的死法,不敢再步后尘。
他也不会打仗,若是到时候皇帝让他去带兵打仗,他不如直接去投诚夏侯召罢,听说夏侯召收留了不少南齐的将士。
顺帝的气色还不如刚登基的时候,脸色蜡黄,身材干瘦,眼底青黛,目光浑浊,一副明摆着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原本还算得上俊俏,现在已经只能用颓萎来形容。就算北边儿乱成一片,南齐失了再多的土地,也不影响他这个皇帝纵情声色。
龙椅旁设了一张纯金打造的椅子,上头歪着个娇媚的美人,明黄色宫装,发髻高耸,金玉堆砌,却丝毫不能夺了她的光彩,反倒更衬的妖丽。她光着一双玉足,雪白的腕子上缠着一对金镯子,行动间镯子上悬挂的铃铛清脆作响,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显得实在不堪。
明摆着不是皇后,皇后没这幅皮囊,也没这份儿宠爱,这是顺帝登基后新立的贵妃,说是宠冠六宫都不为过,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上朝都带着,半刻都不肯离开视线。
众大臣目不斜视,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再没了命。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惹不起惹不起。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就让皇帝着魔了。
听说原本是个舞姬,姓姚,御前靠着反弹琵琶一技就一飞冲天了,又无父无母,没有亲眷,皇帝更加怜爱。先是立为昭仪,不过半月就晋为贵妃,现在隐隐有废皇后的意思。
若是南齐在顺帝的手里完了,这女人指不定能被史书记上一笔,记成个遗臭万年,媚上惑主的妖妃,但不管怎么着,到底也是名流千古了不是?管他恶名善名,能留下名就是本事。
“皇上,既然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都这样无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臣妾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陛下肯不肯听……”姚贵妃媚眼如丝,勾着顺帝的魂。
顺帝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捧着姚贵妃冰雪雕砌的玉足,迷恋的摩挲着“爱妃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听听。”
“臣妾看一古书上说,百年前有一国,因实力不敌敌国,险些就要被灭国了,最后用了五百个活人祭天,最终感动了上苍,天降一雷,将敌国的皇帝劈死了……”姚贵妃用足尖蹭了蹭顺帝的下颚,声音带了几分委屈和挑逗
“不知道陛下可愿意试一试?”
下头的众人听完,俱是冷汗津津,这样的无稽之谈,是个人都不会信以为真,陛下应当不会……
正想着,就听上首顺帝大笑出声“爱妃所言实乃良策!只是南齐地大物博,五百个哪能够,要五千五万个方才显示的出诚意!”
疯了,疯了!皇帝疯了!这是所有大臣的念头。
前任老皇帝为了炼丹,寻求长生不老,已经残害生灵,造孽无数,没想到老皇帝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的虚言,就要大开杀戒。
“陛下三思!”所有人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他们就是想要荣华富贵,但还不想跟着这昏君在史书上一起遗臭万年,这妖妃不介意,他们这把老骨头可介意。
大开杀戒,难免会让民心思变,引起轩然大波,动摇南齐朝纲,这远远比夏侯召带来的威胁要来得更厉害。
“你们这个不行那个不许,你们想要朕怎么样?”顺帝暴怒,恨不得将朝上这些老家伙都发落了,只是忍了忍,又有了一个计策
“北越的使臣是不是还在邺城?”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低头应道“北越使臣还在四方馆,自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
他脖子上沁出冷汗,皇帝可别抽风,想要把人家使臣拉出来砍了。
“不!不!你把他给朕叫过来!朕要和北越一同对付夏侯召,朕就不相信,倾两国之兵力,就对付不了一个夏侯召!”顺帝的眼底闪着疯狂的光,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
他一开始就嫉妒夏侯召,为什么夏侯召也是父皇的儿子,而且夏侯召还能大权在握,活的逍遥自在,甚至父皇临死之前都想把皇位传给夏侯召!他只想要夏侯召死!
众人对于这个法子依旧是一百个一千个不同意,顺帝这法子说不好听了叫通敌叛国,哪有一个皇帝,主动跟敌国商量着对付自己国的叛臣的。
就像你家媳妇给你带了绿帽子,你非要把隔壁天天跟你打仗的老王叫过来一起揍你媳妇一样,怎么说都觉得不对劲儿。
“陛下三思。”朝臣又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顺帝的耐心用尽,脚步虚浮的下了龙椅,揪着李丞相的领子,李丞相诚惶诚恐的随着顺帝的动作直起身子。
“若是你们再说这些屁话,就一起去上战场吧!”顺帝眼睛猩红,一把扔开了李丞相。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即将是作者们最爱的追妻火葬场情节,hiahiahiahiahia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