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腐朽味和夹杂着埃尘的气息朝我脸上扑过来,我揪起了自己的衣领,感觉喉管火辣辣的,全身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在猛烈地咳嗽。
咳咳咳。
这什么鬼地方?
我的脑袋疼,右手摸到了后脑勺,手上粘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血。
疼啊。
咳咳咳。
更多的灰尘灌到了我的嘴里,简直无法呼吸。
这是什么鬼地方?就好像没有开灯的地下室一样。忽然,旁边闪过一星火光,又迅速地灭了下去,我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右前方,地上的腿触碰到了不知是鞋子还是脚的东西。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屏住呼吸,努力地咽下口水,胃酸翻涌着。
心跳得很快。
是鬼面无常吗?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那里站着的人,也是那两个魔头吗?但是为什么要把我抓出来,没有就地解决啊!死也死的痛快一些,而今让我在这个鬼地方悬着一颗心。
我才16岁。
正当我痛苦又后悔地想,既然早就察觉燕流兮不对劲,那为什么还毫无防备地跟着她。蒋真啊,怎么可以这样轻信别人。
又是一星火光闪过。
这下,借着火光,我看见了一张一闪而过的惨白枯瘦的脸,黑发又长又蜷曲。
他向前走来,这下离我的脑袋越来越近了,我感觉到脸前带起了一阵风。
又咽了一口唾沫。
咕咚咕咚。
“醒了还不起来。”
一个沙哑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
我头皮一紧,这个动静,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就跟穿越到了鬼片里一样。得,我本以为我的16岁在那张零蛋物理试卷上到达了低谷,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奇遇”在等着我,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邂逅了神仙、法师、魔族,还有鬼?
“你们,把她弄起来。”
怎么这……至少还有三个东西呢?
我能感觉到有两串不太相同的脚步声朝我走过来。
一种比较轻灵,一种比较敦实。
我心中顿时有了个大概。
等到那星火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三个东西。
一个就是手里托着火的不人不鬼的苍白男人,另两个就是一黑一白两个鬼面无常。
因为鬼面无常,一个腿长,一个腿短,所以一个脚步声比较轻,一个脚步声就比较敦重一些。
黑无常的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揉了一下,我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最不该的,就是我一不小心拿眼睛在左右这俩无常的脸上这么一扫,顿时再也不想乱看了。
没有瞳孔的眼睛,眼眶里本该是正常的眼睛的地方长出了枯草一样的东西。更别提那双指甲极长,触感极冰冷的手,按在我后脑勺的感觉了。
至少后脑勺被打的伤口不算太疼了,也算起到了冰敷的作用吧。
“扶稳。”
苍白男人言简意赅地对两个无常吩咐着。
两个无常真就在我身边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声。
而此刻的我呢,喘声活像一头犁了二里地的水牛。
我紧张,但是不那么害怕了。
鬼面无常是魔族,没办法交流,但是这个苍白男人,不论是人是鬼,总还会讲话,只要能交流,就能看到希望。
那男人举着光亮到我近前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这火光居然是从手心蹿出来的。像捧了一朵金灿灿的花一样,居然有些好看。
怪哉。
“别动!”男人轻叱一声,我顿时停住了乱动的脖子和胳膊,安静如兔子。
“大哥……大哥,您是人是鬼啊?”
男人仿佛是不耐烦一般轻叹一声,并不回答我,手里面拿了一些药膏在我后脖子上涂抹着。
我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有点古怪,看起来不大像是现在的常服,也不像是法师穿的道袍,倒像是电视里面见的那种古代江湖人穿的青色长衫,虽然衣服略显破旧,但是可幸并不肮脏。
“大哥,朋友,仙友,兄台?”
我许是觉得自己反正生还的希望渺茫,所幸屁话一堆,连珠炮似的朝他讲。
“安静。”
这男人给我脑袋上抹的是药膏吧?可是为什么往我后脑勺上砸了一下,把我抓到这个地方来,还给我治伤?这个反派什么系列的啊。
“兄台?”
“我名姬阳。武王姬发的姬,骄阳的阳。樊川姬氏后人。”
嚯?临死之前,还要让我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这个樊川姬氏我好像在那本厚厚的仙界手册里面翻到过,只是早就忘记内容了。
既然人家都自报家门了,我当然也不能畏畏缩缩。
“我叫——”
“不必说了,”姬阳用手把药膏抹匀,脸色冷然,“跟你自报家门,是我辈规矩。但是我对你没有兴趣,你不必告诉我你的姓名。说到底,我不过是为了还你身后两个魔物的人情罢了。”
我不禁又左右转了一下,左右两个无常因为没有眼睛,所以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表情。
“姬阳先生,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楼。”
这黑咕隆咚的,是楼里边?
“什么楼?”
“通天之楼。”
“什么是通天之楼?”
“仙人之阶梯,凡人之天堑。”
“那你是什么人?”
“樊川姬氏后人。”
“我是说……你在这楼里做什么?我为什么被你们抓来了?”
“别误会。”姬阳抹完药膏之后,立马站了起来,手心的火光一跳一跳的。
姬阳冷淡地说:“我跟那两个魔物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我带来的。刚才都说了,我给你治伤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情罢了。”
“那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焦急地想要坐起来,但是旁边的白无常忽然用力地推了我一下,我的脑袋又磕到了地上。
“别动手了,蠢货!等会儿又开了瓢,我不会帮你们收拾烂摊子!”姬阳厉声斥责白无常。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白无常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中,读出了诡异的委屈感。
……
黑白无常都站起来了,三个家伙站在我面前,虽然我看不见其中两个的视线,但无疑都是在打量着我。
这里是密闭空间吧?但是这阵阵阴风都是从哪里吹来的呢?
“你们要讲话?”姬阳问。
我竟不知这人怎么瞧出来的……
姬阳说:“但是我现在手头没有东西能让你们讲话。”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我爸怎么用附灵术让鬼面无常开口说话的。
只是……我没有纸人啊?
哦,对了!
“有布或者纸吗?”
姬阳瞥了我一眼,从长衫的下摆毫无犹豫地撕下来一条,递给我。
“再……来点?”
姬阳冷冷地低下头,又撕了一块。
“多谢多谢。”
我拿着这两块布,在脑子里比划了一下,然后就动手开始操作。
眼下的材料有限,而且我的手艺不像我的画功那么好,谁让我爸妈从来没有仔细教过我这些活计。
“这是靶子吗?你会附灵术?”姬阳的声音显得有点惊奇。
“不会……哈哈。”
黑白无常的脑袋同步转动着,看看他又看看我。
“你不会吗?”我试探性地问姬阳。
“拿来。”
姬阳接过我粗糙地搞出来的小布人,手指捏决,口中念念有词。
“去!”
鬼面无常齐齐地停住了,就像两尊雕塑一样。
然后我咽了一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姬阳手心的小布人。
小布人晃了一下脑袋,居然真的活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兴奋。
然后,那个布人屈膝,拱手,竟然在姬阳的手心跪了下来,面朝我,头磕了三下。
他讲话了,声音虽然小,但是我却听得很清楚,说的是: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