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由要送给宣汉的消息,总能以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送到。
不到五日,宣汉便收到了,这时他刚刚从外边回到王城,正坐在开物所内喝着凉茶,结果这纸上的信息就让宣汉差点把茶喷出来。
“孙歌青?煜儿怎么会和她遇上?”宣汉惊诧地问道。
来传信的人只是路途中的一环,并不清楚吴国的情况,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他试探性问道:“可是此人有何不妥,王上需要告知章先生和公子吗?”
宣汉摇摇头,“并没有什么。”话虽然如此,宣煜心里却不由得感叹,真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原来这孙歌青,在原本的历史里,就是从吴国远嫁过来给宣煜当王后的,可惜是最后一位魏王后。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再过三年,这位公主的嫡亲的哥哥,也是吴国现今的太子便会暴毙而亡,而后老吴王也会因为丧子之痛,也很快薨逝了。
于是乎,比魏王子息稍丰的吴国,便只有一位庶人所处的继承人了,那继承人与孙歌青的关系不好,为了联合魏国一同对楚,吴国便选择了同很是看不上的亲家魏国联姻。
派出的公主,正是孙歌青。
这孙歌青和宣煜本来就是政治原因的结合,不易产生感情,婚后半年两人都互不搭理。而后呢,也是那孙公主先动的心,便开始一头热的对宣煜好。
宣煜那时年少,虽说是国君,头上却有李卯、田太后和胡家三座大山压着。
也是被压抑得狠了,也不知遭受了什么,他那时候易怒暴躁,便会经常胡闹起来,喊打喊杀,又寻找内侍宫女来与玩战场杀敌的游戏……
也是真的动手杀人的,宣煜胡闹时候如同疯魔了一般,赤红着眼睛举着刀剑,追砍着内侍,宫女。
他嘴里喘着气,还要出气似的得大喊:“你,李卯的人,整日撺掇君主玩闹取乐,你当杀!”
一剑劈过,“你,田太后的人,在王后的吃食中下毒,你!当杀!”
右手拿起刀,和左手的剑磨了磨,刀剑发出瘆人的铿锵之声,宣煜阴鸷得看向下一个,“你,天天在君主耳边说尽谗言陷害,阴沟里的小人,阳奉阴违,你!当杀!”
说罢又是砍过去,霎时,这间被特意建造且紧紧封闭的宫室内,血花飞溅,求救惨叫声不绝。
宣煜还未亲政和刚刚亲政那几年,这样的闹剧和惨剧,最多半年会发生一次。
而后说的是这孙歌青,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便让宣煜不再闹了,甚至之后宣煜这样焦躁暴怒想要杀人的时候,也多是被她出言安抚下来,自此后两人便有些形影不离起来。
后来便是两人琴瑟和鸣、孟不离焦的故事了,无论他们是否真心相爱,那段日子却也一起携手度过,彼此珍惜。
但是这样的感情,却悄悄盛开在天下大乱,国破家亡的宫闱墙角下。
所以结局,必定不会好。
魏国国破时,宣煜曾经想送走孙歌青,却被她发现了,强留下来,陪着宣煜最后胡闹一次,两人牵着手,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寝宫。
至此完成了成婚那晚,当时两人宣誓时都没有半点真心实意的那句,“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宣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角有些湿润,“这也好,宣煜这小子,这回已经不会那么胡闹了,魏国也没有原本的那么乱,还有我在呢……大抵,会和她有好结果的。”
原本的那个世界,宣煜本来会有一子,但是想到孙歌青的刚烈、痴情和决绝,宣汉又不免惋惜地叹气。
然而他没有为这“一子”惋惜多久,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有一子了。
当然也不能是莫名其妙,如果年岁大些,指不定可能是之前他还没穿的时候,魏康王造的孽。
“王上,现在那孩子已经被送往田夫人的寝宫了。”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向宣汉禀报道。
“送去那里做什么?”宣汉要往外走得脚步停了下来,皱着眉询问,并没有一来就质疑这个被田家定性为“王室遗珠”的孩子的身份。
“大王容禀,那孩子本是田家的人找到的,说是流落在外多年,宫廷内又只有田夫人一个王妃,就送到那里去了。”那宫人急忙跪下,生怕宣汉就此生气了。
“哼,他们倒是会自作主张。”宣汉冷哼一声,已经是表达不满了,那内侍只好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待到了那宫室,远远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歌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宣汉:……
他在田氏女的宫门口顿住,不知要不要踏进去。
原来这个田氏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穿越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古早画风的穿越女。
宣汉没有直接回应这首对暗号的《水调歌头》,开门见山和田氏女交流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女子见了他,仿佛相亲一般,只想和他交流感情,那宣汉就要告辞了。
先不说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先不说他他的穿越,是做任务续命来的,更别提他根本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现代还有个已经订过婚的女友。
宣汉也开始怀疑,在原本的世界中,这田氏女到底有没有被穿越了。
他问系统,系统只说:“可她原本没看上过魏康王,魏康王也是被她害死的,后来伙同李卯压制宣煜,把持朝政,还做过垂帘听政的事情,面首也养过不少,。”
宣汉原本想试探拉拢这位老乡,但是她那些作为,不是善茬,还不做好事,那便算了,这田氏女是不能为他所用,他原先开了金手指才知道,这个田氏女也是有些能力的,能力颜色带着是桃红色泽,听了系统的话宣汉也猜到这种颜色代表什么能力了。
宣汉对田氏女的感官降下来,自然也觉得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原先田氏女和田家就是把持着宣煜搞事情,这个世界没有了宣煜,又自己搞出个孩子来,想故技重施。
田浮穿成了他的后妃,本来觉得这个魏王年纪大了些,又老了些,但是面对面坐着,他的相貌气度,看着倒是不错,身份就更是不错了。
在见到宣汉之前,她做了两幅打算,一就是如果魏王尚可接受的好,她不介意真的成为这个四十岁男人的女人,将来便是成为一国之后。
另一个打算就是听从田家的安排,她知道宣汉多年来没有宠幸过任何女人,包括她,自然是想把持住这个送进宫里来的民间遗珠,好好利用宫里只有她一个宫妃的抚养权利。
这魏王将近五十岁了,在古代也算长寿了,但想必也没几年,等熬死了魏王,她何愁做什么王后,直接做太后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她大好年华,锦衣玉食,地位尊崇,想养几个面首不行,何必在这里看别人脸色。
她刚开始见到宣汉的时候,就想还是做第一个打算好了,毕竟,成熟男人的魅力还是放在那里的,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而且他们都是现代人,套套近乎的“老乡”,肯定有共同话题。
再想到这些年宣汉不近女色,她就不免更是心动,要是她成功上位了,岂不是真的后宫三千佳丽独宠我一人了?
而后宣汉嘲笑她——想靠套近乎套成一国王后,未免太过自信天真。
田浮:……算了我还是选第二个吧。
宣汉便给了这一对假母子二人名分,是两人关系的名分,却没有对这个四岁儿子的身份有所表露,反正田浮倒是成为了这孩子的养母就对了。
田浮当然想让宣汉赶紧把孩子的名分定下来,这样,这个孩子才有利用价值啊。
之前已经听说,宣汉将他的废太子带回来了,也是不给人家名分,却养在宫里。
不过这些时日却不曾听闻消息了,说是被外派到各地区当宣官了。田家这才试探着,找到一个可能除了魏王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真假的儿子回来,进宫给她当筏子和固宠工具。
现在她是明白了,这个魏王的穿越者怕是不喜欢她,而她呢,比起当王后,现在还是更想当太后。
宣汉进去里间看了一眼熟睡的孩童,只要等事情过去了,无非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连宣煜他都放过了,这种小孩子也可保全。
离开田浮的寝宫之后,宣汉找人来,直接去传话给在工地上出差的王免,“宫殿就叫东宫,有的人自会知道他们是白费苦心的。”
来传话的人声音很大,一点没有避讳掩藏的意思,不用如何打探便知道。
当时正在工地搬砖的王免听了后,秒懂。于是也大着嗓子道:“臣知道了,叫东宫。”
王城的消息散播得很快,一时间连贩夫走卒都知道,王上在宫中东边新建的宫殿叫东宫了。
几个学子打扮的人坐在一家茶楼内,听得下面有魏国的百姓忍俊不禁:“王上想必是想了很久吧,才把这建在东边的宫殿,取名为东宫。”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群学子之中有一人,长得高壮,本来就面色不虞,听到这个玩笑似的宫殿名,眉目便立刻拧起来,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哼!这魏国,真的是不堪教化,从上到下!师父何苦来哉,竟然叫我等来这等……这等无学之地参试!”
这话一出,便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的了,便是为了半月之后的招贤令的选拔考试呢。
“齐兄,慎言。”他同行的伙伴盯着他,在看了看周围,示意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那高壮的齐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同桌或是不愿生事,不愿多谈,不愿理会的样子,还是低了声音,不甘心地憋出一句:“实话如此。”
这时,却听身后有一人高声道:“且慢,方才在下听闻阁下因为东宫之名鄙薄我魏国,那阁下可知,‘东宫’本是有载,《诗》中《硕人》篇目曾载,‘东宫,齐太子也’;《春秋》则曰东宫为媵妾居所;《汉书》又曾载,东宫之名未央,太后居所也……那为何阁下偏要就百姓戏言的方向之‘东’的东宫,而不曾以这些诗书礼易之上的学识来辨呢?”
众人看向他,只见这个年轻人也是学子打扮,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头上的青衿却还很是崭新鲜明。
“在下陶厄,请阁下收回刚才那番话!”那学子朝着这姓齐的高壮男人一拜。
那高壮的男人登时便脸红了,也不知是燥的,还是气的。
他才说为国人没文化,下一秒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魏国人,引经据典将他反驳,如今他还是不想立刻就摒弃自己那种贬低他人带来的优越感,更不愿意道歉,然而很多魏国人已经看了过来。
这家茶楼的老板看他们坐在原地没有动静,听闻了刚才的事情,立刻便生气,“你们这些人,来到我魏国的地境,王城底下都还敢说这种话,我不做你们生意了,不要你们钱,你们给我出去!”
老板的这番动作,引来了周围人的支持叫喊。
“让他们出去!”
“刘老板做得好!”
“既然看不起魏国,何苦来哉来呢?”
“就是,就是。”
僵持的最后结果,那行人还是不肯道歉,但在众怒之下,几人被灰溜溜得从茶楼赶出来了。
这桩事情眨眼便传遍王都,一打听他们还是周国来的,真是新仇旧恨呢,他们原先投住的客栈竟也出来赶他们“怪不得呢,小庙容不下各位大神,还请去别处投寄吧。”
几个人憋着火,结果辗转了多加客栈,都是住满了的,或者直接就说不愿收他们的,这下几人终于知道事情闹大,忍不住骂起了那个姓齐的。
姓齐的那个人还是梗这脖子,脸纠结得通红:“算了,我去给他们道歉赔不是行了吧!”
早前提醒他的那位同门,此时对他也是恨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