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清晨,晚珥拆开手上的布条看了一眼。
比起昨天的惨状,伤口已经是稍微好了许多。晚珥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丫鬟刚端上来不久的带了些热气的水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伺候的丫鬟正在外室为她布置今日的早膳。
割伤的手臂是右手。晚珥纠结了许久后还是狠下了心。她用左手掬起一捧水花缓缓地往自己的手臂上浇去。热水滴在伤口上的感觉差点让她痛呼出声,晚珥咬着嘴唇忍住了。看着伤口微微泛了白,晚珥的忍耐也几乎到了极限。
她直起身子将承载水盆的架子推倒,热水撒了一地,她便也倒在了地上。
晚珥面色隐约发白,手臂的伤口痛得她不断地呼气与表情扭曲。可这些要是能让姐姐多照顾她一会,也就什么都值得了。
......
没过一会,晚衾便得到了消息。丫鬟们在门口进进出出,一个个拿着手上的药犯了难。
“我要姐姐给我涂药。”晚珥娇呵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你们涂得我好疼。”
闻言,晚衾主动地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药膏。
“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姐姐!”晚珥在这个时候才看到她。她刚刚擦了身子换了衣裳,看见晚衾的瞬间,她便忘了自己未着鞋履,于是直直的跳下床扑向她。
“姐姐来了。”她喜笑颜开。
“是。”晚衾无奈的笑了笑,因为手上端着药膏,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晚珥的头,“不嫌弃的话,姐姐来给你涂药,好吗?”
“嗯!”晚珥用力的点头。
真是。像孩子一样。晚衾看了她一眼。晚珥的身上仿佛有着晚迟的影子,只是晚迟偏向娇怯,晚珥偏向活泼。到底不是一个人,刻意的模仿也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早上怎么跌了一跤?”
“手太疼,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被架子绊倒了....”晚珥吐了吐舌。
“小心些。”
“免得又染上风寒。”晚衾道。
“那不是还有姐姐照顾我吗?”晚珥看着她笑,晚衾晃了晃神,抬眸时手指便无意间戳到了伤口。
“啊!”
“珥珥对不起.....”
“没事....”晚珥笑得有点勉强,她看见晚衾眼睛下的青黑,“姐姐昨晚没睡好吗?”
“还好。”
虽然很不想提起那个人,可晚珥还是开口问了,“因为晚晚...吗?”
“....没有。”晚衾抿了抿嘴角,“晚上就是爹爹的寿宴了,事情有些多。”
晚剑南准备在下朝后才正式开始寿宴,所以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得以准备一切。
“姐姐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和珥珥说的。”
“如果有什么需要珥珥帮忙的话,珥珥也会力所能及呢。”
“好。”晚衾应道。说是如此说,可她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晚衾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
晚珥已经是有些尴尬了,“....姐姐帮我上药的话,府里的事情不要紧吗?”
“不碍事。”
“祖母让晚绾帮我分担了许多。现在天色还早,所以来看看你。”为了能够让晚迟在寿宴里出来活动,这是她所做出的交换。
......
“衾儿若真心想要为她求情,不如就让绾绾帮衬你一二吧。”晚绾这么长时间的忙前忙后还是有些效果的。晚氏的话只是随口一提,顺便想看看晚迟在晚衾心中的重量。
可晚衾却没有任何犹豫,“好。”
摇摆的躺椅渐停,晚氏用足尖轻点地面后停住了动作。她的脸色有些沉,“你确定?”
“是。”
老妇人眯起了有些浑浊的眼睛。她定定的凝视她了一会,“真是好样的。”
晚氏在讽刺。
“罢了。”晚氏重新晃动躺椅,“既然如此,也就遂了你的愿吧。”
晚衾安静的退下,快要走出门时,身后传来老妇的叹息,“祖母对你很失望。”
晚衾愣了一下。她知道晚氏是不满于她对晚迟的态度。她顿了顿,“这是最后一次。”
想起晚氏的话,晚衾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
晚珥笑了一下。“这样啊。”
她不动声色的咬牙。
为什么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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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衾的付出,晚氏遵守了承诺。晚迟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看着所有人言笑晏晏。晚衾在笑,可是笑得很假。
献礼时,因为晚衾身为嫡女,所以是第一个送上。可这送礼,却不再代表她们两个人。
“女儿祝爹爹福寿安康、心想事成,特送上文玩核雕一对.....”
.....
热闹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晚衾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仿佛只有自己被抹掉了一般。晚迟在失神。有好奇的宾客无意间问起了晚迟,晚氏便抢先一步答道,“这是府里姨娘的远方亲戚。还不是很懂事,大人们不要介怀。”
晚剑南不好在大庭广众下驳了母亲的面子。晚衾低着头没有看她。
晚迟只是固执的看着晚衾。
到底,她还是不被任何人承认的。就连晚衾也是,父亲也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身体里碎掉了。晚迟便垂着头也不说话了。
立夏看着自家小姐落寞的背影心疼极了,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热闹的光影在晚迟的眼睛里逐渐消没,她不明白晚氏为什么要在寿宴让自己出来。明明也不待见自己,也巴望着自己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这样的举动看起来不过是多此一举......可如果晚氏是想让她认识到,自己永远不属于晚府中的一员的话,那么这倒是极为成功的。
真是可悲又可笑。
至于晚衾为什么疏远自己,晚迟已经没什么想法了。虽是不甘委屈,可即使逼问,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像她很努力的想要融入晚府一样于事无补,这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晚迟让立夏和晚氏通会一声便准备回祠堂了。这回的受罚,她是心甘情愿。
晚迟起身离去,晚衾才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坐在身旁的晚珥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在看什么?”
因为开始服用汤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于是晚珥没有看到晚衾再与之前相同的反应。晚衾摇摇头,“没什么。”
“姐姐给我拿个糕点好吗?”
糕点碟在晚衾的手侧,晚衾重新扬起笑容,却不再表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意,“好。”
想让晚迟来宴席只是怕她寂寞和没有东西吃。如果晚迟没有来,那么极擅长看眼色的下人在以后便可能克扣给晚迟的膳食与吃穿用度,特别还是在晚氏的各种暗示下。很大程度来说,出席宴席更代表的是她在府中的一份地位。而晚迟根本就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晚剑南因为要应付宾客,所以无暇顾及晚迟的离去。晚衾坐了没过一会后,借由晕酒的缘由离开了宴席。紧接着,晚珥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出乎晚珥意料的是,晚衾并没有选择去祠堂。就如她的借口所言,因为晕酒所以来庭院里吹吹风。晚衾在凉亭里靠着柱子坐下微微阖了眼。
疲倦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宴席上,被那么强烈的目光注视怎么会没有感觉?她不过是假意看不见,然后一次次的错开。她能猜到晚迟脸上的表情。
借着祖母想要让自己与晚迟划清距离,她必须慢慢的退出晚迟的世界。难过也好,失望也罢,死去的那一天也就不会那么沉重了。晚衾如此想到。
晚珥在暗处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晚衾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陷入了酣睡。正当她准备现身之时,凉亭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晚迟的出现是突兀的,她甚至穿着了一身丫鬟的衣裳。
在快要走进祠堂之前,晚迟临时改变了心意。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无论如何,想要见晚衾一面。不知名的燥郁让她根本无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想要知道晚衾的想法。到底这是逢场作戏,还是.....
宴席上只是远远的一面,那时看到的晚衾还是光鲜亮目。可这样近距离一看,精致的妆容挡不住晚衾眼睛下的青黑。她变得有些憔悴。只是在梦里,她也没有一刻停止皱眉。
晚迟下意识的想要抚开晚衾眉间的皱纹。可手伸了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心疼与苦涩从心尖里一点点的蔓延。晚迟蹲下身仔细的凝视着晚衾的脸。
她突然不想知道了。
不管晚衾的理由和借口是什么,这都已经无所谓了吧。既然结局无法更改,那么这些解释的话语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劳的增加痛苦而已。
晚迟蹲下身。
就当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吧。
缠绵了无数个夜晚的唇瓣一触即分。晚迟甚至不敢过多的停留。她害怕自己忍不住沉溺,然后无法脱身。
她的嘴唇是热的,可晚衾却是冰的。
晚迟摸着嘴唇站了一会后便离开了。到底最后她还是没有抚平晚衾眉间的皱痕。
藏在暗处的晚珥微张着小口,晚迟就这么轻易的做了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晚珥的思维一时间混乱得不成样子。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恍然的走到晚衾的身前。
她伸出手去抚晚衾轻蹙的眉心。
这一回,晚衾却是醒了。她抓着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便唤了那个名字。
“晚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个想法。因为这本书写到后面其实看的人不是很多,想写的故事我开始学会勾勒和完善人物,于是篇章就开始有些长。我想把宠姬单独拿出来开个文,古代侠女那个看看你们想不想看,如果想的话我就继续写在这本里面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