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的深夜。元秉站在淋浴花洒下匆匆洗了个澡就上了床。
他拿起枕头盖在了脸上,感受着羽绒的温软。
这次的军火事件以所有的货物全部降低了两成价格卖给国民政府结束——其实之前的刘处长猜的没错,白家确实和共-产-党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这批军火的八成也是原本是要给他们的,但是那又怎样,任凭他说花了嘴,没有证据还是没有证据。
但白家手上,却握着刘处长的把柄。
不仅仅是刘处长一个人,还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短处捏在白家的手里。白家曾经在帝都经营了这么多年,布置下来的情报关系网庞大到可怕。
如果不是自己眼睛失明,加上白司令几年前得了小中风,麻了半边身子,行动不便,不适合再留在波澜涌动的大陆,白家也不会举家迁居香港。
时也命也。
外人看白家可能会觉得可悲。但就元秉私心来说,他觉得现在的安排有自己的好处。他不会永远呆在这个世界,而此后的大陆还有几十年的风云动荡,白司令就算再厉害,也上了年纪,拖着一个老迈的身子如何熬得过来多年的战乱?不如像现在这样,早早地去个平安的地方疗养身体,还能静心养老。
不过他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这个飘摇国度的一份子,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其奉献一切的准备。
系统要求他完成的任务,其实也是他内心的渴望。
元秉拿开枕头,深呼吸——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也许是因为今夜终于又与主角攻受见面了吧。
七年了,命定的相遇之后,该来的一切都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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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元秉没有听到熟悉的鸟鸣声,而是被“滴滴叭叭”的汽车喇叭声吵醒了。
他捂住了耳朵,皱眉问了一句:“谁啊。”
把床边的摇铃拉了拉,立刻就有仆人进来回话:“少爷,六点钟的时候外面就来了两尊大神,都说在等着您。我们让他们先走,可是他们谁也不肯先走,现在互不相让,不知道怎么了就两家就剑拔弩张起来,开始按喇叭互相示威了。”
元秉:“……”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应该是那两个人,他们今年也都二十几岁了吧?这幼稚行为看起来像五岁小孩才会做的。
元秉无语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无聊,我再睡一会儿。”
五分钟后,元秉还是起来了——他一向是个勤劳的人。
穿戴好整齐出现在小楼门口时,顿时噪音停止了。随口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
“鹿鸣!睡得怎么样?”
“白鹿鸣,不许和这个家伙走!”
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熟练自如地挽住了一边手腕来搀扶自己。
元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和旁边侍立的管家吩咐道:“车都备好了吗?”
“就来。”管家回复道。心里暗自腹诽,怎么来的这两位少爷在人家家门口如此嚣张?欺负他们白家没有车呀?
“鹿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先向你道个歉。其实今天早上……”元秉被穆慕扶着坐进自己车里,听他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不由道,“没关系,坐进来吧。”
“嗯?”穆慕有些疑惑。
元秉说:“以往都是你带我出去看医生啊吃饭啊,可不得轮到我回请一次,带你去兜风吗?”
穆慕今天早上和袁丞光发生了些争执,本以为元秉会不想搭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没想到元秉居然对他的态度如此温和,不由有些高兴,同时不忘余光瞥了站在原地脸色难看的袁丞光一眼,动作轻快的把车门关上。
袁丞光站在原地,回想着穆慕刚刚那看似挑衅又看似不屑的目光,脸色难看。
“处长,我们现在是回去?”司机小心的问,“没接到人,明天还来吗?”
“来,怎么不来?”袁丞光打理着自己的袖口,“家里接不到人就算了,工作场合那么多,总能接到。”
汽车在平缓的行驶,袁丞光闭目养神,实际上一直在想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他想起了七年前那场噩梦般的大火。
一片火光之中,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所有人的鬼哭狼嚎之声。
当时他被燃烧着的横梁砸中,痛的几乎失去意识。
他以为自己绝对活不成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也没有什么情绪,就充斥着“我快死了”这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除了剧痛感,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别的感知,有一双手握住了他。
他艰难地抬起视线望向那双手的主人,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然后就痛昏了过去。
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毫发无损,仿佛之前的事都是他的臆想一样。
再后来袁丞光被袁家派来找他遗体的人带了回去,袁丞光只对他爹说当时他并没有被横梁压到,只是错位了。但实际上事实怎么样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可它终日终日的萦绕在袁丞光脑中,搅的他心神不宁。
像是心脏上悬挂了一根针,时不时的扎你一下。不那么痛不那么痒,可是依然教人怪难受的。
后来,不知怎么了,这根针就从那件事慢慢发生变化,变成了那个握住他手的人。
袁丞光不知道白鹿鸣到底是怎么救了自己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受了他的恩惠。
他一度以为自己很讨厌白鹿鸣,之所以在意他只是因为自己被厌恶的人救了,所以不把恩情还了就难受而已。只要他还了恩情,就不会再想着他。那个讨厌的人,那张讨厌的脸。
可是他找了七年,都没有找到白鹿鸣。
整整七年啊,记忆都模糊了,什么样的爱憎不会慢慢淡化呢?袁丞光甚至觉得,他们认识之后的一次次互怼都很有趣值得拿来反复回味了,可是白鹿鸣还是迟迟不肯出现。
于是袁丞光想他想到快要发疯。
现在终于找到了人,袁丞光脑海里的声音就是绝对不能放手,但是为什么不能放手,他到底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想明白。
没事,念头可以慢慢想,但是事情却是一定要立即行动起来的。总不能让穆慕和白鹿鸣一直待在一起,那还有他袁丞光什么事儿啊。
其实袁丞光一直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还蛮尴尬的,自从那个冬天他去逛公园,恶作剧想要作弄白鹿鸣,结果把白鹿鸣和穆慕一起弄得掉进湖里开始,就一路这么尴尬了下去。
白鹿鸣和穆慕的关系一直要好些——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一点,所以有时候他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小时候不懂事只以为是争强好胜,长大了以后再回顾以前的事情,就全部看清楚了。
因为害怕被抛下,所以他从来要面对的都是不断的追逐,追逐,追逐……
累吗?袁丞光不知道,下意识的,他也不想继续探究下去了。
接下来的这些天,元秉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不堪其扰。
以前穆慕虽然来找他,但是也只是过来带他去看病,平时不怎么会打扰他工作;但是自从袁丞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抽了风加入进来骚扰他之后,两个人就如同似的,总是能在各个不经意的角落里围堵到他,像是在玩猫抓老鼠。
元秉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完全被打扰了,连家族交代的事情都没法好好处理,不得已也只好配合他们玩起了游击战,能躲就躲,搞得他的司机现在见了袁穆二人就像见了瘟神一样瞬间踩油门加速。
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元秉实在是心力交瘁,准备找个时间约谈二人,请他们各自滚回自己的地盘,不要再随便闯入他的动感地带。
在番菜馆里随便点了套餐,元秉坐在隔音良好的包间里,听着属下汇报最近白家的商业情况,顺便等着另外两人来。
穆慕来的很快,走过元秉的时候带来一阵淡雅的香水味,很明显对于今天的“约会”做了一番精心准备。元秉暂时没告诉他自己不止他一个客人,先和他随意攀谈了起来。
侍者过来上酒水,但是笨手笨脚的洒在了桌上,慌忙连声“sorry”,元秉手边正好有块餐巾,就拿起来帮他擦了一下,那侍者不停道歉,估计也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招人嫌,赶忙退下了。
穆慕一遍帮他擦衣袖上的水渍一边说:“他表情挺沮丧的,应该是新来的员工怕老板责怪他吧。看起来是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没想到心理还挺脆弱。”
“大胡子?”元秉皱了眉,忽然问道,“你看他像哪里人?”
“中东欧吧。”穆慕想了想说,“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不喜欢吃俄国菜。”元秉责怪的问身边的听差,“怎么把我带到这家餐馆?换一家法国菜的。”说着站起身就要走,却听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笑声。
糟糕了。元秉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