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榆刚进教室,桌子上就整整齐齐的放了一张数学卷子。
李楚过来解释,“英语老师请假了,这是数学老师刚刚发的,一二两节课考试,然后三四两节课讲试卷的题目。”
贺巢打了个哈欠,正想说什么,转眼看见柏韶走进教室,他看柏韶坐下来,把刚刚李楚的话重复了一遍。
柏韶挑眉,“谢了。”
柏韶从桌下拿出一叠试卷,“这是前两天发下来的试卷,这周昨晚,要交上去,还有上周的留堂作业。”
柏韶望着这些试卷,扫了一眼贺巢,“你这么好心?”
贺巢又从桌子下面拿出本子,“不是心好,是同情你。”
柏韶的脸色微变。
傅云开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坐下来扒拉柏韶的胳膊,问:“啥啥啥?说什么呢你们?”
柏韶:“······可乐好喝吗?”
“挺好的,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柏韶推开他,“上你的课。”
江榆闻言,偷偷抬眼看了下柏韶的脸色,确实不是很好。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坐下来就擦干净手,开始做数学试卷。
不过半小时,江榆就写完了,他放下笔的时候,抬头看贺巢还在写,不由窃喜,原来贺巢也有不好的学科!
那就换他来教数学!
然后板着脸说,你怎么这个都不懂?是不是傻?!
江榆越想越激动,搓着手盯着贺巢的背。
贺巢被盯的毛骨悚然,他推了一把柏韶,“你看看江榆在看什么?”
柏韶打了个哈欠,回头看江榆竟然盯着贺巢的脑袋一动不动,心里一股醋意横生,气道:“在看傻逼!”
贺巢:“······”
除了傅云开,他们几个做题都算是顺利,第二节课收试卷的时候,贺巢和柏韶睡得昏天暗地叫不醒。
但是没想到第三节课一开始,那些刚刚收上去的试卷又全部发下来了。
不过打乱了顺序,每个人拿到都不是自己的试卷。
胡图清清嗓子,“你们拿到的卷子以后用红笔打对错,然后算上分,再交上来。”
他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好像并不为了把改卷子工作推给所有人而觉得不好意思,甚至为自己想出了这么好的计策而感到高兴。
江榆拿到一张试卷,他低头去看,却见到是柏韶的名字。
江榆沉默了几秒,“傅云开,我和你换一个。”
傅云开正想答应,一看见江榆手里的是柏韶的卷子,犹豫了几秒钟,他摇摇头,“你就改柏韶的吧,挺巧的。”
柏韶这时候也欣喜的回头,冲江榆说:“你猜我拿到谁的卷子?”
江榆不想接话,但是猜到了柏韶肯定是拿了自己的卷子。
他张张嘴,“别和我说话!”
柏韶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愣了几秒,“江榆?”
江榆气呼呼的抬头,“干嘛?”
傅云开想插嘴调和一下他们的矛盾,但是胡图忽然拍桌子,“声音小点!讲题了!是不是都会啊?!还想不想上课了!”
柏韶立马回身,看着卷子,偷眼去看后面的江榆,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江榆这几天的火气这么大。
他低下头去看江榆的卷子,用手指摸了摸写着江榆名字的地方,他的样子被贺巢全部收入眼中。
贺巢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任何话,他转过头去,把自己分到的试卷塞给了柏韶,“当我帮你拿试卷的酬劳。”
柏韶也不介意,反正他讨好别人习惯了,接过来就说:“没问题。”
一开始,柏韶还想给江榆贴心的记笔记,但是随着答案的公布,柏韶发现江榆全对,一个错也没有。
柏韶叹口气,自己豪无用之地啊!
他把江榆的卷子还回去,顺便拿来了自己的卷子,他原本没指望江榆会给自己改答案,结果他随便扫了一眼,不但给他标了正确答案,连过程都用红笔写了出来。
柏韶激动的捏拳头。
果然,江榆就是嘴硬生气!
其实,他还是喜欢自己,对自己好!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托着腮笑吟吟的望着江榆。
江榆看见他这样,淡定的拿起书挡住自己。
一瞬间,柏韶觉得那张试卷是自己的错觉。
下午体育课,傅云开觉得他们有机会上体育课打球,怂恿江榆跟自己去超市买水。
两个人刚刚把水拎到教室,就发现所有人都到操场了。
傅云开笑出猪叫,“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说的,会上体育课的!”
两个人哼哼的又去了操场。
不过,体育老师倒是没准备让他们闲着,非要两人一组垫排球。
柏韶看了一眼江榆,傅云开立马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拉住贺巢,“兄弟,我们俩一决高下!?”
贺巢看都没看他,举手示意请假,然后就坐到了观众席,半合着眼看操场上的动静。
傅云开也不气馁,找到了李楚。
班里面愿意和江榆说话的人就没有几个,贺巢和傅云开一旦走开了,他在班上就和隐形人一样,所以不出意外的和柏韶分到了一组。
江榆面无表情的双手垫球,微微下蹲着,似乎很不情愿。
柏韶笑起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样垫球会跑。”
江榆楞了一下,“但是你不总是能接到吗?”
柏韶挑眉,“换成别人就接不到了。”
“什么意思?”
“没事,来,再往下蹲一点。”柏韶打量了一会,“对,就这样,我开始了。”
江榆望着他垫来的排球,一瞬间想到初中他们俩上体育课的时候,不由恍惚了心神,那个排球砸在他的脚边,砰砰砰的弹回去了。
柏韶也不在意,他捡起了排球,继续垫,“是不是想起了以前?”
江榆也不否认,“嗯。”
柏韶的笑意深了一些,“你还记得吗?刚开始你很怕排球的,不敢碰。”
江榆脸色绯红,“那是以前。”
“所以现在不害怕了?”
“当然不害怕,我又不是小孩子。”
柏韶听了,用力朝着江榆的眼前垫球。
江榆往后退了一步,上手接了球,然后赌气的说:“你太小看我了,我一点都不怕了!”
柏韶哈哈笑,“江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真可爱。”
江榆见他又用力垫球,也赌气用力怼回去,“柏韶,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确实害怕排球,总觉得会砸到自己,但是渐渐在柏韶的配合之下,排球技术也好了,也不怕了,但是柏韶总觉得他仍旧是那个害怕被砸到脸的孩子。
“是吗?”柏韶没有听出了他的气愤,传回球以后,忽然直起身子,直勾勾的望着江榆的眼睛,“其实,我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榆听见这话,仿佛被踩住了什么痛脚,他也不垫排球了,唰的一下冲出了操场,往外面跑过去。
柏韶楞了一瞬,赶紧追上去。
他的跑步速度可比江榆快得多,没两分钟,就在教学楼后面追到了江榆。
而在观众席上的贺巢其实注意着他们,当看见两人追逐着跑出去,他赶紧站起来,想跟过去。
但是傅云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跟前来了,挡在他面前,“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能解决,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贺巢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话也没有说,绕开他就跟上去。
江榆感觉到柏韶跟上来,他固执地不肯回头,只是抱着脑袋一直往前走。
柏韶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你听我说一句,就一句话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说话!”江榆死死的捂住耳朵。
柏韶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江榆,我只说一句,说完我就再也不烦你了。”
闻言,江榆停住了脚步,他回头,好奇的问:“真的?”
柏韶点头,脸色少有的严肃,“这次是真的。”
江榆想了一会,他转过身,面对面朝着柏韶,“那你说,我听着。”
想要说的话临到嘴边,柏韶忽然不知道如何去讲了。
他低头犹豫了一会,忽然抬头,双眼再度看向了江榆的眼睛,满是热烈的感情,“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
江榆垂眸,“哪里不一样?”
“从你说喜欢我之后,我所有的都不一样了。”贺巢有些紧张了,他想告诉江榆自己家庭的扭曲和他那些故意假装正常说出来话的理由。
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话还是那些话,永远不能改变什么。
“一定要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我以前是在撒谎。你是对的,以前我没有说过真话,讨人喜欢也是假装的,但是现在我说的是真话,我一直都记得你,一直想起你和我说的那句话,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天都很懊悔,会那样说你。”
“现在,我回答那时候你的话,江榆,我也·····很喜欢你。”
江榆移开的目光忽然再度落到了柏韶的脸上,他的眼神并没有平常接受道歉后的样子,反而一派冰冷,他几乎是愤恨的说:“很痛苦!你知道不知道你随口说的那句话,对我有多痛苦!”
“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是你一直在烦着我,我不想你在我身边,你如果一定要和我说清楚,那我就必须告诉你这些事。”
柏韶微楞,他看着江榆的情绪有些失控,怕他发作,“别急,你慢慢说。”
江榆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想到你那句话,你说我很奇怪,可是我哪里奇怪,我因为喜欢你就奇怪,那其他喜欢你的人就不奇怪吗?你对我很好,比所有人都好,但是你却说我很奇怪。”
柏韶的眉毛缓缓颤抖,他感觉到江榆要说什么,马上就要宣告他的死刑,并不是两个人交谈后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他。
“我······那时候······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伤害了我,你说的那句话让我一直很痛苦,我总是在想,每时每刻遇到事情都在想,是不是我奇怪,所以我爸爸会讨厌我,我妈妈会不让我出门,所以傅云开会一直跟着我。”
柏韶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咬牙。
“你说我奇怪以后就不和我做朋友了,但是现在你又要来和我做朋友,还说喜欢我,我如果再和你做朋友,你还会这样,还会说另一句话,然后不和我做朋友,到时候我会更痛苦!”
“不是,不是这样的。”柏韶徒劳的解释,“我这次不一样。”
江榆的脸章的通红,用力的在说每一个字,好像是把这三年来被那句奇怪积压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和我说话。”
“江榆,对不起,真的······”
“你不要和我说话,去和傅云开说话,去和贺巢说话,总之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你!”
江榆嘶吼着,他的双手摩擦的更加厉害了,几乎要磨掉表面的一层皮,他说完之后,因为愤怒而沉重的喘息声,让柏韶觉得心中钝痛。
哪怕两个人隔了两米远,柏韶都能感觉到他因为用力,而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贺巢说我是弱势群体,所以有人骂我神经病,有人偷拍我的照片给别人看,有人故意p我的照片贴在墙上;但是我并不难过,我并没有在意过,但是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是因为说我奇怪。”
“那一段时间,只要我闭上眼睡觉,就能做噩梦,梦到你说奇怪,我爸爸说我奇怪!每个晚上我想睡觉,却又不敢睡,因为一睡觉就要做噩梦,我醒来就会头疼,我特别难受,我甚至觉得因为我奇怪,所以才会这样。”
柏韶沉默了,“······”
他死死捏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想要告诉江榆的话,夺取他同情心的话,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现在不是你说你也喜欢我,你那时候是撒谎,一句话就能解决全部问题的人,我讨厌你!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