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信脸色柔和了些,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歇着。“
王玉蕊羞涩的垂眼睑,遮住里面的冷光,和孙嬷嬷一起下去了。
“母亲,娶表妹为平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知道?”室内只有两母子后,朱怀信质问道。
王氏冷着脸斥道:“你喊什么?娶你表妹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这几年就守着那赵绾绾,但凡她是个好的,娘也认了!可你看看,她不仅没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如今竟还恶毒到虐待你怀了孩子的姨娘,还当着我的面把蕊儿推倒在地!她这样善妒不容人,你叫我如何容她!”
朱怀信焦躁地走了两步,说道:“绾绾不是这样的人!”
她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哼!你的意思是,是你娘我陷害与她?那月姨娘的脸你可是亲眼所见,你表妹被推倒你也看见了,怎么?这都是我陷害的?”王氏对儿子一如既往的包庇赵绾绾恨极,更恨赵绾绾勾得儿子总是违背她这个母亲。一时语气极为严厉!
朱怀信被说得哑口无言。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氏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到底心软了些,她不耐的挥挥手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说了,咱们两家已交换了庚帖,你只等着到时候迎娶你表妹就是,至于赵绾绾……如今赵家人早已经回了老家,她一个女子,除了侯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你只放宽心就是,她迟早会想明白的。”
朱怀信沉默,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沉着脸走了。
他心里憋闷得慌,只觉得这府里让他很是压抑,想了想,带了亲随,出门找好友喝酒去了。
然而他前脚刚出门,就有人报到了永宁苑,烟雨拿了一样东西,脸上极为担忧的样子,又去了怀恩堂。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且让我们回到赵绾绾被赶出怀恩堂的那一刻。
她魂不守舍的被烟雨几个搀扶着回到永宁苑,丫鬟们都担心地看着她。然而进了内室,赵绾绾木然的脸色瞬间恢复生气。她朝罗汉床上一坐,朝烟雨一笑,摸了摸肚子说道:“中午吃的梅花糕还有没?快拿来,他和我都饿了。”
烟雨、众丫鬟:……
天知道刚才看见主子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有多担心,合着……人家是装的?
烟雨脸色复杂:“姑娘……”
赵绾绾揉了揉脸,对着众人温柔一笑,说道:“这叫苦中作乐。”
“演戏可真累。还得同时应付婆婆和小三的前后夹击,好在我面部表情还算处理到位,怎么样,你们也被我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感染到了是不是?不过,我表演贡献的是表情,王玉蕊竟还贡献了身体,论敬业,我还是不如她!”敌人太强大,还是走为上策!
她笑意妍妍的点评着,烟雨沉默着把一叠梅花糕放在小几上,见主子笑眯眯地吃了起来,十分满足的样子。
哪怕伺候了主子好几年,可她还是不了解主子。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十足温柔的样子,脸上带笑,让人觉得而她这个人很好相处,有时甚至觉得她性子绵软,好欺负。可私底下,她又会露出小小的狡狯之意,就像主子曾经说过的一个词一样:坏坏的……
主子很好伺候,可偶尔她也觉得心累……比如此时。
她无奈的抬眼,却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赵绾绾的手臂。原来赵绾绾吃东西的时候,右臂上宽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里面纤细白皙的小臂,小臂外侧,有一处铜钱大小的青紫瘀痕。
她明明记得,早上伺候主子更衣的时候还没有的,这是哪来的?
赵绾绾不得已停下进食,也看向手臂,顿时哟了一声,有些意外道:”这王玉蕊可真是个小狼崽儿,下手够狠的!“
当时,她注意到孙嬷嬷的脸色不对,就知道朱怀信在外面。王玉蕊那一瞬间的转变她看在眼里,知道她想演一出场戏给他看,赵绾绾乐得配合。后来王玉蕊扶着她的时候,暗中掐了她一把,赵绾绾顺势就把她甩了出去,成全自己,也成全她。
可惜呀,王夫人屋里的地毯铺的太厚了……她这点伤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烟雨皱紧了眉头,忙让柔菊去拿药来,自己轻轻揉散淤血,不悦道:“这王姑娘也太狠了些,怎么心思这样毒。”
赵绾绾叹息一声:“这还没进门,就演起了”人生如戏“,若真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不定给折磨成什么样。还是早早离了这鸡窝吧……”
烟雨无奈摇头,却赞同了主子的话。
这时香茶跑了进来,小声对赵绾绾道:“少夫人,世子爷刚刚出门了,奴婢看着他脸色不怎么好呢。”
赵绾绾“哦”了一声,想了想,招手让烟雨近前来,细细吩咐她……
因此,当王氏听了烟雨的话,看着她递上来的那张薄薄的纸,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烟雨双眼微红,强忍着伤心道:“少夫人说……她今日失手伤了表小姐……又想起这几年没给世子诞下一儿半女,甚是自责。自觉无颜再在侯府呆下去,自请与世子……和离。”
王氏惊住了,半晌接过那张纸打开,纸上有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洪武十年,二月十八,赵氏绾绾。”上面有鲜红的指印为证。
竟是赵绾绾署名的和离书!
她回过神,又问烟雨:“这真是她写的?”
烟雨点头,忍不住抽泣道:“少夫人回去就吓哭了,说她不是故意推表小姐的……又叫奴婢们收拾箱笼,奴婢劝不住……夫人……”她扑通跪了下来,哭着求道:“您帮奴婢劝劝夫人吧,如今赵家在京城早就没人了,若真的和离了,咱们夫人能去哪儿呀?夫人……求求您了!”
若说之前王氏还有些怀疑,可此时见了烟雨的态度,心就落进了肚子里。赵绾绾历来是个绵软的性子,她家里又失了势,那时推了蕊儿,想必是怕丞相府报复,惊惧之下,这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可是意外之喜,她求之不得呢,又怎么会去劝她。把和离书收进袖口,让烟雨起来,叹气说道:“你主子已经做了决定,就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回去吧,劝劝你主子,让她别担心,蕊儿是个宽和的,不会与她计较。”
烟雨大惊失色,膝行到王氏跟前,紧紧抱住她的腿,哭到:“不行啊!夫人,不可以!少夫人出了侯府,真的没地方去了,您这是逼她去送死啊!夫人求求您,奴婢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说着,嘭嘭磕起头来。
“你!”王氏变了脸色,然而又想到赵绾绾若真是出了侯府,以她那柔弱的性子,说不得真会被外人欺负死。
她倒不是关心赵绾绾的生死,而是在和娘家议亲的时候,大哥特意嘱咐她,如今王家正烈火烹油,万事都要小心着些,不可落人把柄。
之所以没休了赵绾绾,还给她一个平妻的位置,也正是为了丞相府的名声考虑,不能让人说他们仗势欺人,人家娘家刚没落,她们就落井下石。
她微皱眉头,想了想,有了主意。呵斥烟雨别再哭了,说道:“这样吧,我在槐花胡同那儿还有个两进的宅子,到时候你们搬进去住。我再派些人守着大门,自然叫你们安然无忧。”
槐花胡同在澄清坊,靠近皇城,那块儿地价可不便宜,虽只是个两进的小宅子,烟雨默默算了算,也差不多要三千两银子才能拿下来。
果然如主子说的,夫人在某些事情上,还不算小气。
想到主子的交代,她又继续哭:“夫人……夫人!您既然还让少夫人住您的宅子,与她住在侯府是一样的,可见您也舍不得她,您就别让她与世子和离了吧,夫人,求您了!”
这倒提醒了王夫人,的确,若让嫂子和蕊儿知道赵绾绾还住在她名下的宅子里,指不定又有什么意见。当初说起蕊儿为平妻时,嫂子还让她看了好几天的脸色。
她想了想,索性大方一回,直接把那宅子给了赵绾绾,到时候让人宣扬出去,可是极好的博得好名声的机会。至于那几千银子,这样的好事让大哥知道了,又怎么会让她吃亏?
她有了决定,就肃着脸说道:“什么一样的,这是我给你们主子的宅子,也权当她这几年还算用心伺候信哥儿的回报了。”
竟真的给了!烟雨心底讶异。面上却怔住了,像是没想到王夫人会做这样的决定,犹豫道:“可……可是……”
王氏冷声道:“我既答应了要保你们主仆的安危,就会言而有信,你自放心就是,先下去吧,好好劝着你主子。”
烟雨瑟缩了下,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等烟雨走了,王氏面上浮现一抹忧虑……以信儿如今对赵绾绾的紧张模样,怕是不会签这份和离书,该怎么办呢……
对了,丞相府……王氏眼睛一亮,忙吩咐人去请表小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