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瑰决意参加《奇妙团队》,以公司的名义。
他现在的身体无力任何活动,不打算亲自进行直播及后续的综艺,而是成立工作室。
这件事没有瞒孟雨和裴谈声,两人在蒲恩走后,就知道了。
孟雨立刻担忧起来:“宋哥……这、你为了养病才来弥镇市,现在又做什么工作室?多累啊,绝对不行。”
工作室不是简简单单能弄好的,何况是为了《奇妙团队》,那必然需要签约几名艺人。
怎么签,去哪里找?
签约以后呢?还有,《奇妙团队》录制结束,工作室的艺人又有什么安排?作为老板的宋瑰要如何培养,如何替旗下艺人拉资源……等等全是费心费力的事。
如果放在从前,孟雨很支持宋瑰这么做,那会宋瑰的经纪公司对他已经有了忌惮,成立工作室,还能顺其自然地离开公司,一举两得。
现在不同,他虽然已经和经纪公司解约,可单论身体,根本不能再操劳了。
孟雨正色:“绝对不行!宋哥,林医生说你现在只能修养,其他的都别管。”
孟雨鲜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一张包子脸鼓起,好像宋瑰一旦说话,就要把他扛起来送回老家。
宋瑰很懂孟雨,果然没再开口。
他脱下鞋袜倚着沙发,抱枕放在肚子上抱着,调了个欢乐的综艺节目看。
不多时,电视机里主持人和嘉宾欢欢喜喜的声音传出。
和寂静的客厅形成诡异的对比。
宋瑰看了会便没意思了,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台。
凌乱的电视声音此起彼伏。
喧闹,嘈杂。裴谈声站在沙发后面,目视宋瑰纤薄的背影。
宋瑰侧倚着沙发,他一眼窥见宋瑰的侧脸,眼睛无神采,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平静地如静水湖面,却也更像暴风雨袭来前的静默。
他沉默了片刻,上前,挡住宋瑰看电视的视线,倾身按住了他不停调转的遥控器。
“你做什么?”宋瑰把遥控一扔。
裴谈声冷着脸:“吵。”
孟雨心登时一惊,快步走到宋瑰身前:“宋哥,你再多考虑下,至少等身体好些了再想工作室的事。”
“小雨。”宋瑰突然开口。
孟雨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语气依旧平静,心里松口气:“哥你说。”
宋瑰垂眸按按眉心,手指了下身后:“你去给黄花梨浇水吧,我和裴谈声有话说。”
孟雨不敢再惹怒他,生怕对方气急了。
他三步一回头地看宋瑰,慢吞吞走出别墅,往前庭花园去。
客厅别墅门关上的一刹那,宋瑰把怀里的抱枕猛地砸向裴谈声,又歇斯底里般抓起其他枕头,狠狠地丢给他。
片刻,客厅杂乱无章。
宋瑰盘腿坐在沙发上,搁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摆,呼吸凌乱不堪。
这幕突如其来的反应,直接让裴谈声看笑了。
他捡起落在脚边的一个抱枕,抱臂,冷冷嗤道:“你很可笑,不和孟雨吵,反而冲我生气?”
宋瑰扯了扯唇角:“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他眉梢轻挑,沉声:“你走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出气筒。”
“就像这样的出气筒?”裴谈声晃了晃手里的抱枕,目光凛冽,不怒反笑,“我以为你够狠,现在看,不过是一个拿不到糖,就任性妄为的小孩子。”
宋瑰倏地瞪向他。
裴谈声把抱枕扔上沙发:“不是吗?”
他想起于晏泽,想起孟雨,轻轻勾了下唇角:“那天孟雨说,他们都宠着你,我看,你现在做的事,无非是仗着这个。永远拿病当做你的武器,你以为所有人都要关心你?狂妄自大,不知所谓!”
裴谈声气得口不择言,宋瑰这样的人,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家庭溺爱长大,做事才这么无所顾忌,肆意妄为。以情绪辨善恶,以生病做疯狂的理由。
可笑。
裴谈声缓缓沉气,转身上楼,不想和他多说。
身后再没有其他声音。
裴谈声走到环形楼梯前,脚步凝住,按理说以宋瑰的个性不可能在听到自己那番话后还无动于衷。
他迟疑地回头。
狼藉一片的客厅没有独属于宋瑰纤薄却高挑的身影。
裴谈声一怔,细看才发现,宋瑰蹲在沙发和茶几的相交角落,细细收检被摔碎的玻璃杯和其他散物。
一米八的青年,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
裴谈声脸色平静冷淡,忽然听见宋瑰倒吸了一口气,忍痛的“嘶”声。
他上楼的脚步往回缩了一下,转身站至宋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冷视他,语气不轻不淡:“让阿姨来收。”
宋瑰捧着一掌心的玻璃碎渣,仰起脸。
和裴谈声对视。
沉寂的气息流转在两人中间,双双无言。
宋瑰眼神很空,摊开手将掌心的碎渣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瘦白的手指上出现几滴血,猩红的颜色和他毫无红润的掌心成了鲜明的比对,更显得伤口又深又重。
裴谈声看他一眼:“还愣着,不去找孟雨包扎?”
宋瑰听话地站了起来。
裴谈声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他刚动两步,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身后袭来,猝不及防地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裴谈声下意识要推开,忽然耳边传来低迷的呼吸,断断续续,绵软无力。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宋瑰一股气差点提不上来。
强烈的濒死感。
裴谈声咬牙,刚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到底没有把他推开。
过了会,身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至少那压在他胸前,隔着轻薄布料而怦怦直跳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正常。
偌大的长沙发,足够承载两人躺下的重量。
宋瑰揪着胸口的衣领,轻哑地呼吸几声,短暂的一个动作,已让他额发湿透了。
但刚才有多心颤,此刻压在裴谈声的身上,就有多窃喜。
这张脸,足够他欣赏几百遍。
富有侵略性的成年男性的气息,与他低弱的呼吸交融,有些零散飘到了沙发外,便带着客厅沉寂的气氛转为撩人的暧昧。
宋瑰万分满意,干脆将攥着领口的手移到裴谈声的下巴处。
凌厉的线条,锋刃如一柄剑。
“你以为所有人都要关心你?”他把裴谈声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淡然的眸光轻轻描摹他的面部轮廓,幽幽道,“可我看,你好像也挺关心我。”
“是不是?”他一眨眼。
裴谈声不和病人多嚼舌根,推他肩膀要起来,被宋瑰重重压住。
手也被宋瑰桎梏在了他颈边。
细软的发丝偶有垂在裴谈声的手上,轻轻撩起一股不明的战栗。
他眼眸一沉,顺势捏住宋瑰的后颈,拎小动物一样:“你想多了。”
宋瑰轻笑不语。
视线往下,刚才推裴谈声上沙发时,被扎破的手指不小心在他领口抹上了猩红的痕迹。现在血迹干了,凝固在他的白衬衫上。
像在雪地放下了一只残破的玫瑰。
宋瑰看得起兴。
裴谈声打断他的恶趣味,咬牙道:“起来。”
“马上,啊。”最后一个轻软的字眼,微微上挑着,一如长辈哄着爱闹腾的小孩儿。
裴谈声皱起眉,脸立刻拉了下来。
宋瑰十分青睐他喜怒形于色的样子,忆起保镖公司的初见,心里竟然腾起了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在裴谈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宋瑰手肘干脆撑着他胸膛,借力支起下巴。后又抬起另一只被划破的手指,轻飘飘地,指腹落在裴谈声线条锋利的唇边。
他把自己安排在造物主的位置,开始描摹作画。
血迹抹在裴谈声的唇上。
宋瑰的手很细,一向都是骨感青白,没有血色。
裴谈声以为它是冷的,但指腹触碰到嘴唇,才发觉并不冷,温温软软,触感和一块棉花糖碰过来的时候差不多。
裴谈声有一瞬间的怔松。
很快,他回神,蓦地握住宋瑰的手指。
宋瑰眼神低落,优秀的画师在沉迷时被打断,总会抱怨。
“拿开它。”裴谈声冷冷道,“我讨厌血的味道。”
宋瑰缓慢地撑起身体。
继又松松抓着裴谈声的衣摆,声音恰到好处的低软:“那惨了,我常常会咳血……”
裴谈声一愣,用力抹去唇角的血迹:“你!”
还没说完,孟雨站在门边目瞪口呆:“你们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