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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这句话可以送还给许先生。”褚魇眸底沉着兴味,他慢条斯理地用食指轻敲轮椅,嘴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朵朵和你的这几年婚姻,你认为她究竟是为了你这个人,还是为了钱?”
许苍松蓦地抬头,眸光锁定对面的褚魇。
两人视线再度在半空交缠。
如有两块陨石猛烈撞击在一起,刹那间火花四溅。
阮朵朵:“……”
等等,褚魇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彻底断绝她的后路吗?好狠呐!
“那褚先生认为朵朵为什么会从婚礼现场逃离?”停顿片刻,许苍松凛冽的眸中突然透出几分笑意,“她回来找我,究竟是为了我的人,还是为了我的钱?”
褚魇挑眉,跟着他轻笑出声。
许苍松破产人尽皆知,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不难理解。
褚魇表面神情不变,眸色却在瞬息之间阴骘了许多。
场面几度僵硬。
围观的阮朵朵不知该高兴许苍松扳回一局,还是该替自己担心。
他们两个大男人互相伤害。
可貌似无论怎么相互攻击,最后箭靶子都是她呀!
为了钱踹掉许苍松的是她,为了钱改嫁褚魇的是她,为了钱从婚礼现场跑掉的是她,为了钱又改变主意差点投奔褚魇的还是她。
阮朵朵,你怎么那么渣?
回顾她接连几番的骚操作。
阮朵朵都有点鄙夷自己了。
能渣到这种程度,阮朵朵啊阮朵朵,看来你的功力又长进了不少呢!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把选择权交给朵朵,许先生没有异议吧?”褚魇好整以暇地提出建议,他温柔目光落在化身“看客”的阮朵朵身上,比常人更显得苍白羸弱的薄唇轻启,“朵朵,没关系,跟着你的初心走。”
被点名的阮朵朵:“……”
初心?这个褚魇还真不是吃素的,言辞之间都牢牢抓住了她的要害。
瞥了眼轮椅上的褚魇,阮朵朵眼神游移,压根不敢看许苍松。
怎么选?
这不是刻意刁难她吗?
阮朵朵慌得一批。
其实她更倾向于选择许苍松,理智告诉她,这才是最保险最稳妥的路线,但是,但是——
但是为什么褚魇要诱惑她?
关键她可耻地动摇了。
左边是穷苦奋斗等待机会,右边是唾手可得的富贵。
两者皆有吉有凶。
她有选择的机会,也有改变的机会。
起码她知道许苍松会东山再起,也知道了褚魇的性情。
都对症下药的话,选哪个呢?????
阮朵朵简直要疯了。
她的世界好像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怎么选?
究竟怎么选?
这道题未免也太难了吧……
“抱歉。”低沉的嗓音仿佛天外之音,陡然打破阮朵朵封闭的个人世界。
放下抱住脑袋的双手,阮朵朵怔怔望向突然开口的许苍松。
他淡漠地看她一眼,旋即捡起脚底合同,脚步没有停,许苍松紧接着走到铁艺桌边,又将散放在桌面上的合同拾起。
许苍松要做什么?
阮朵朵疑惑地眯起眼眸,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
嘴角忽地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许苍松视线在阮朵朵娇艳的脸蛋停留半秒,然后右臂扬起,他拿在手中的合同全部像雪花一般簌簌飞出露台栏杆外。
阮朵朵惊呆了。
她仰头望着半空,眼睁睁看着她的海岛股份和飞机全部都飞走了。
别——
跟着它们坠落的弧度旋身,阮朵朵趴在栏杆边伸出手。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抓住了最后一份合同。
但她还是没有抓住。
它就这么无情地从她指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这一瞬间,阮朵朵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以及许苍松那句自信又略含笑意的话:“抱歉,我并没有同意让她选。”
还没从巨大的哀伤中缓过神,右手手腕突然被攥住。
阮朵朵傻乎乎地扭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许苍松。
“走了。”他轻声道。
“等等——”阮朵朵满含热泪地凝视着坠入水池的她的海岛股份和飞机,呜呜!也不知道坏蛋许苍松是不是早就看准了路线,怎么恰好那么巧全部都扔进了水里,她依依不舍地盯着水池里的白纸,语气凄凉,“给我三秒,我要祭奠死去的它们!”
许苍松:“……”
他受不了阮朵朵眼眶红红的矫揉造作样子:“三、二、一,好了,走。”
被动地被许苍松拽着走,阮朵朵哭唧唧地控诉:“你个骗子,三秒哪有那么快?”
许苍松蹙眉:“已经死了,下次清明你可以给它们烧纸。”
阮朵朵:“……”
两人吵吵闹闹即将离开露台。
褚魇赤目盯着他们的背影,双手青筋毕露,他猛地用力拍在轮椅上,怒吼道:“站住。”
阮朵朵背脊一僵,才想起还有褚魇这么一号人。
她有点被吓到地回眸,怔怔盯着褚魇。
他眸中似乎萦绕着血丝,几撮发丝遮挡住眼睛,苍白的唇紧抿。
那般可怖的样子,像是被穷凶恶极的魔鬼附身。
“朵朵,你会后悔的。”褚魇冷冷攫住阮朵朵娇小的身影,他嘴角轻勾,虽然是在笑,却没有一丝笑的样子,“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那种日子,别傻了,别妄自挣扎,回来,只要你回来,我可以给你王后般的待遇,你想要什么,我全部都双手为你奉上。”
阮朵朵下意识倒退半步,惊恐地望向许苍松。
两人目目相触,许苍松眸中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阮朵朵畏惧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没错,她刚才确实是被金钱和欲望冲昏了头了。
怎么会狂妄到有自信改变褚魇呢?
那样可怖的褚魇,她阮朵朵何德何能能改变?
“对不起褚魇,逃婚是我不对。”阮朵朵没办法宣泄怒火,目前的形势,她只能乖乖认怂,“我不适合你。”
“呵——”足足顿了半晌,褚魇才嘲讽地笑了几声,他眸中再无半点柔色,“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跟他走?”
阮朵朵慢吞吞点了下头。
冷厉的视线在她和许苍松脸上游走,褚魇紧拧的眉头越簇越紧,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很好,你要走就走,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
“拭目以待。”一直没再说话的许苍松突然抬起眼皮,淡淡开口道,“那就拭目以待。”
两个男人的目光又一次在半空交汇。
许苍松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褚魇,牵住阮朵朵的手,沉默地转身离去。
时间一点点逝去。
露台死般沉寂。
“朵朵,为什么要这么作践你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认清你自己!”目视两人消失在视线尽头,褚魇讽笑地低声呢喃着:“你没有灵魂,你没有心,你以为你还能找回已经出卖的东西?别傻了,我会等,等你乖乖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脸上戾气逐渐如云雾般消散,褚魇转动轮椅面朝远方。
天空很蓝,柔软的云朵随风轻拂,一切都很美好。
褚魇闭上眼眸,去感受天地之间的气息。
没关系,从阮朵朵逃出城堡婚礼的那瞬间,褚魇早已料到今天的结局。
他只是替她可惜,明明可以少吃些苦,明明可以少走些弯路,为什么偏要选择那条注定没有结局的不归路?
也好。
他的小白兔在外面受尽蹉跎折磨,才会明白他这里有多好。
紧闭的眼眸蓦然睁开。
再不见任何浑浊。
褚魇静静望着远处那两抹越变越小的身影,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朵朵,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一直在这里等你!
——
晕晕乎乎跟着许苍松离开别墅,两人沉默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阮朵朵才陡然回神。
好疼!许苍松攥着她手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大,疼死她了。
“许苍松。”阮朵朵挣扎着想从他宽大的掌中抽出左手,“你弄疼我了。”
“现在知道疼了?”
阮朵朵:“……”
她蓦地抬眸,终于看清了许苍松此刻的脸。
他神色冷漠,眉眼锋利,周身都环绕着淡淡的阴戾之气。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啊?
阮朵朵没脸没皮地挤出笑容,嗓音嗲嗲的,还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老公,好疼,有话我们好好说嘛!”
许苍松不为所动,甚至还故意又加重了两分劲道。
阮朵朵:“……”
杀千刀的许苍松!
阮朵朵心里在骂,表面上依然在笑。
她不喊疼了还不行吗?
许苍松目光凛冽地描绘着这张明艳美丽的脸蛋。
她桃花眼似含情,妩媚又性感;她秀鼻微翘,娇憨又可爱。
还有这张漂亮的嘴,一句又一句,总说着哄骗他的话。
有些问题,有些答案,许苍松都不愿去追问。
何必呢?
突然扯唇,许苍松指腹轻轻触碰阮朵朵细嫩的脸颊,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还记不记得,复婚前我警告你的话。”
阮朵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苍松,她心底有些打鼓,试探地问:“你,说的哪句?”
“我说……”许苍松俯身凑近她眼睛,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毫无间距地望着彼此,他竟然还是在笑,“我当时跟你说,我许苍松也是有底线的人,一旦复婚,你就休想再离婚,还记得吗?”
阮朵朵后背都凉了,上次许苍松说这句话时可没这么瘆人。
她想退,细腰却被许苍松有力的臂膀紧紧禁锢住。
怔怔望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许苍松,阮朵朵眸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大概对她的反应极其满意。
许苍松笑着拥住阮朵朵,他唇轻轻擦过她耳畔,含着花香的暖风中,一句轻浅的话似有若无地散落在风里,“死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