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当空,深宫寂静,慕悠悠被顾北征拖着,玩儿命折腾了一路,除了把自己搞出一身汗,旁的啥用也没有。
“顾北征!你个白眼狼!我娘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捡了你这么一个混账!还把你好吃好喝喂大,你就这么对她的宝贝女儿吗?”慕悠悠嘴里的布团有些松了,口吐芬芳骂出的字句也清晰多了。
顾北征见她这么能折腾,直接右臂回勾,将慕悠悠圈进怀里,右手用力,抬起了她的下颌,犹如寒潭一般的眼直接戳进慕悠悠的视线,“王女,芳尘殿到了,您好生歇着,若有所需,直接吩咐顾某就好。”
慕悠悠一把从顾北征怀里挣脱,而后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鬼地方杂草丛生、墙皮脱落,门窗上的塔灰仿佛积了好几寸厚。
按理说,这么个被废弃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宫人都没有的,可眼下这院子里却站了三十几个女宿卫:她们各个身着圆领,按刀束袖,身形笔挺,眸光熠熠。
“顾北征,你搞我呢吧!这么个破地方塞十个人都嫌挤得慌,你还派了三十个人把这儿里里外外围了两圈?”慕悠悠被缚双臂,前后左右扫了一眼,直接甩开嘴里的布团,跳起脚来表达不满。
因为……她说的没错,这芳尘殿名字听着还成,但其实就是个幽闭犯错宫人的小黑屋;院子呢?从殿门口到对过儿的围墙,一平尺的地砖总共铺了五块半的长度,屋里仅有一席铺位,角落里放着个供人方便的恭桶。
顾北征无谓地一挑眉,静静看着她跳脚,而后淡定迈出三步,忽而扬起嘴角,问道:“闹够了吗?”
“……我没!”慕悠悠故作淡定地一挺身,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夜叉还能把自己如何!
顾北征无奈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做了个转身的动作,看着像是不愿和慕悠悠再争辩什么了。
可慕悠悠偏不想让她如愿,直接一大步贴了上去,可还没能成功开口,后颈处便落下一记手刀。
刹那间,慕悠悠只觉得浑身力气都不见了,整个人双腿一软,身子便斜斜地朝一旁倒去,而自己涣散眼神光最终锁定的,居然是顾北征唇角边那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
头昏脑涨、后颈酸痛,耳蜗里嗡鸣乱响——慕悠悠脑袋都快被吵炸了,不觉间频频蹙额,而后手肘一用力,便直接抬了起来,下意识就要放在翼点轻轻揉压。
就在慕悠悠即将落下手的那一刻,有人却已抢先抚在了她的额头上:那只手不像普通女儿家那般娇嫩,粗粝中还带着一点点劲道。
不由得,慕悠悠落下了手,轻轻温着那只有些寒凉的手,闭着眼,嘟嘟囔囔地问着:“唔,你是谁呀?这力道手法……揉的我好舒服。”
“你先前不是叫我‘菩萨姐姐’?”
意识仍旧迷离的慕悠悠闻听此语,忽然间醒过了神来,她刚一睁眼,映着昏暗烛火晃到了一袭白衣,可还没能仔细看清楚恩人的脸,就突然被一面苏绣的团扇遮住了视线。
慕悠悠鼻尖轻轻蹭到了菩萨姐姐的手腕,紧接着,一缕淡淡檀香便慢慢沁入了心头:姐姐的体香还是那么好闻!
哎?不对?自己不是被顾北征那个男人婆扔进小黑屋了吗?那地方又臭又窄又黑暗,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呀!
满腹的疑问促使慕悠悠立即行动了起来,她忽然扬起双手抓住眼前团扇,用力一扯,扔去一旁,想要马上搞清楚自己被顾北征打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菩萨姐姐突然间团扇离手,便立即俯身制住乱动的慕悠悠,直接用双手罩住了小妮子的眼。
慕悠悠未曾料到菩萨姐姐会突然做出此举,用力起身的动作并没有马上停下,于是撞到了姐姐,但她反应极快,立即倾身向前,伸手揽住了菩萨姐姐的小蛮腰。
一时间两人紧紧相依,慕悠悠忽而美滋滋一笑,轻轻含住了下唇,默默感受着菩萨姐姐呼出的温热,悄悄溜进自己衣领。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记轻微的声响,紧接着,这处寝殿最后一缕光火也熄灭了,慕悠悠脸上的压覆感瞬间缓解。
菩萨姐姐轻轻拥着慕悠悠肩膀想要站起,可小妮子却贪恋地更加环紧了她的腰,然后撒娇般地说了声:“别嘛~菩萨姐姐就这样陪我说几句话,行不行?”
被慕悠悠这么一闹,菩萨姐姐只得无奈笑了笑,而后应着:“行!不过……赫连城欲立你为正宫,你如何看待此事?”
慕悠悠精神还在恍惚,突然被菩萨姐姐这么一问,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手,贪恋着掌心中的那抹柔软。
“啊?嗷,他那是做梦!”小妮子终于回过了神,气呼呼鼓着小脸一仰头,用以表达她对这件事的百般不愿。
“那你想好怎么逃婚了吗?”菩萨姐姐轻问着她,然后捧着那张“居心不良”的小脸,揉了揉。
菩萨姐姐太狡猾了!这寝殿烛火一熄灭,光线就只有透过纱窗映进来的点点月辉,她虽然面向着慕悠悠,可整个人却完全处在一个背光的状态,五官轮廓什么都看不清楚!
慕悠悠有些失望地一咋舌,精神头儿立即垮了一半,然后长叹一声,道:“赫连城又不是傻子!而且宫中宿卫还被顾北征那个母夜叉掌控,我就算是有想逃的心思,也得先插上一对儿能飞出宫墙的翅膀吧!”
不知自己这番话戳到菩萨姐姐什么笑点,她竟然呵呵笑个不停。
“姐姐、姐姐!好姐姐!”慕悠悠直接将脸埋在菩萨姐姐怀里,孩子气地蹭了蹭,“你快别笑话我了!就帮我想个能逃出去的好办法行不行?”
“我若不是专程来送你妙计,何苦大晚上巴巴跑来宫里呢?”菩萨姐姐说着,不由得伸出右手食指,直接勾起了慕悠悠的小脸,然后静静审视着她。
“姐姐果然有办法?”慕悠悠一激动,直接翻身将菩萨姐姐扑在榻上,两人相对位置突然改变,点点月辉一下子照亮了姐姐的侧颜。
菩萨姐姐倏地将双手扬起,直接遮住了自己的面颊,慕悠悠见她如此这般,更是心急火燎地想要知道姐姐的模样,于是前后左右地俯身插空,想要将身下的人儿看个清清楚楚。
菩萨姐姐也是拿眼前这个猴儿孩子没办法,于是倏然将手移开,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住慕悠悠后脑,直接在小妮子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慕悠悠突然间愣了,原本如常跳动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快,自己的脸、颈、身体……慢慢变得发烫!愣了片刻,她立即抬手搓了搓自己烫得发麻的耳垂。
察觉到小妮子的乱动,菩萨姐姐便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直接将她不安分的脑袋,搭在了自己肩头。
“阿慕,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菩萨姐姐呵气如兰,轻柔的声音响在慕悠悠耳畔。
“这几日,无论你听到什么动静、憋闷得有多难受,千万不要叫嚷胡闹,也一定不要尝试强闯出这道门。”听着菩萨姐姐的嘱咐,慕悠悠渐渐觉得浑身轻飘飘,意识似乎又开始慢慢涣散,“至多十日,姐姐一定还你自由之身……”
慕悠悠口齿含混不清地应了声“记下了”,然后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要说起来,这几日最难受的当属沅芷兰了,想她刚得盛宠不过区区数日,此番跑去天牢,还不是念着想要为王上问出宣明王宝藏下落,以便可以固宠;哪知道被金忠义胡乱撺掇着,稀里糊涂地触了赫连城的逆鳞,眼下她算是风光不在,只能整日里躲在泽恩殿,省得一出去就要被别的妃嫔酸上两句。
小侍女艰难迈着步子,又是咬下唇、又是深埋头,直至站到沅芷兰面前,才颤颤巍巍地说着:“娘娘,金公公他……”
沅芷兰本点上了熏香,想要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凝神,躲上半天清净,可她才刚刚合上眸子,就听侍女提起金忠义,于是立即紧着眉头一睁眼,直接摔了桌案上的香炉。
“啪”的一声,白瓷飞溅,碎渣四下崩去,其中一个瓷片直接擦破了小侍女的脚踝,渐渐印出点点血迹。
“滚!叫他滚!”沅芷兰气呼呼吼着,右手抚在胸前,被“金公公”三个字刺激的粗气直喘。
小侍女委屈得欲哭,可又不敢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只得咽下一切,弱弱地应了一句:“是……奴婢这便去回了公公。”
“咱家还以为你有多高的心气儿!感情被慕悠悠压了一次势,就甘愿这么认命了。”金忠义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看他掐着帕子、翘着小指,面色如常地直接闯到沅芷兰面前。
“王上大婚庆典在即,本宫已无力回天,还望金公公莫再叨扰。”沅芷兰因为眼前这个阴阳人,平白无故失了宠,她可不想第二次被当枪使,徒为后宫再添笑柄。
金忠义捏起锦帕,慢悠悠瞟了沅芷兰一眼,而后缓缓问道:“若是慕悠悠与人有染失了身呢?她还能成为你晋升路上的绊脚石吗?”
沅芷兰闻听此语,黯淡了数日的眼眸突然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