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呀!”慕悠悠紧紧跟在女子身后,不觉间抬手挠了挠后脑。
“你可以叫我麻姑。”女子仍然没有过多去看慕悠悠,而是一直警醒着精神调整机关,带着慕悠悠穿梭于漆黑中的密道。
“嗯,我记下了!”慕悠悠拍了拍胸脯,脑海中突然又产生了一个不解之谜,“话说那间芳尘殿也没多大点儿地方,我跟麻姑逃出来这么久了,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听到一点点动静呢?哪怕是他们触动密道内机关陷阱的声响也没有?”
“我督造的这条密道要是能轻易被他们发现,岂不是太辜负自己墨门机关术传人的名号?”麻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慕悠悠。
可她话音还没落,却突然间抬起机关手,一下子把慕悠悠带向了前方,“我们走!”
“啊——”慕悠悠还没喊完,就感到自己失重的身体一下子栽到一个晃晃悠悠的木板上,待她定睛凝神,才发现原来密道下方是一条暗河,她和麻姑已经跃到一条小船上了。
“啊!那里是不是出口?”慕悠悠一抬头,瞧见远处一个白色空点发出微微光芒,于是兴奋指着那个方向,轻轻拍了拍一旁的麻姑。
“老实点!等下栽到河里喂了鱼,我可是不会再度出手相救的。”麻姑将一惊一乍的慕悠悠用力按下,而后稳稳操控着船桨,顺利朝着出口处划行。
慢慢地,慕悠悠的视野越来越明亮,那处小小的光晕也渐渐扩大为一个山洞出口,流水潺潺,候鸟欢鸣,河面两岸山崖峭石,落叶藤蔓交相呼应,浓墨重彩地绘成了一幅秋色水行图。
“喂!我逃出来了!”慕悠悠跪在小船甲板上,看着眼前秋意美景,再也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她将双手捧在嘴边扩音,大声表达着自己重获自由的喜悦……
慕悠悠的顺利出逃本就在某些人的预期之内,但她出逃之后的风险,就只能由某人自己受着了。
柳三秀轻甲在身,背负一对鸳鸯刀,一进王宫,便听说了赫连城迁怒顾北征的事,于是匆匆赶来,却见宿卫营掌事堂门前,居然站着金忠义这个王八蛋,于是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老小子的衣襟,高声质问着:“金忠义!你个断子绝孙的阴阳人,你把我们头儿怎么着了!”
“姓柳的浪婆子!你可瞧瞧好儿!这是宫中宿卫营掌事堂,不是你个泼妇骂街的地方!”金忠义老脸傅粉,一瞪眼睛,紧紧攥着自己剩下的衣襟,以防柳三秀直接把自己勒死。
“你们!还有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瞧见这浪婆子发疯呢吗?”金忠义有些面露急色,立即呼喊着两旁的宿卫前来搭手。
“秀姨!您且慢动手,小心当真伤了他,最后还要被他摆一道。”
“是啊是啊!秀姨你就别跟金公公一般见识了,再说这个档口,你跟他闹翻脸,不是还得头儿来兜着这些事儿吗?”……
就在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劝着柳三秀放开金忠义时,掌事堂大门忽然打开,内中传来一记平静低沉,却又十分有力的喝止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寻声看去,但见顾北征依然马尾高束、长发飘然,可她那张脸却透着残磨消耗后的点点憔悴。
“头儿!”柳三秀和其他宿卫营的兄弟姐妹们一并上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担心的忧虑神色。
顾北征用力吸了一口气,而后略略轻扬左手,示意大伙儿安静,“宿卫营当下急务,唯有尽快逮捕宣明王女慕悠悠一条。”
“是!”顾北征在宿卫营的人望犹在,大家如此令行禁止、相互团结的势头,也正是赫连城不敢将他们连根拔起的关键所在。
毕竟,宿卫营是西夜王城的屏障,他们手里的刀……离赫连城的脖子太近了!
一旁的金忠义招了招手,将两个执行的嬷嬷唤回到身后,紧接着便露出一丝得意的样子,上前两步,对顾北征讲道:“顾大人,这次王上可是真真的动了怒,望您能够及时擒拿宣明王女,用以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说着,金忠义阴阴地一笑,转头带着两位嬷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宿卫营。
顾北征盯着金忠义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感到手臂一阵痉挛绞痛,于是不由得吞了一声,左手死死扼住右臂,不自觉地单膝蹲下了身。
柳三秀看她头上青筋暴起,不由得俯身将她搀起,“头儿,那个烂屁股的阴阳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顾北征淡然一笑,将身上所有不适咬牙咽下,而后把右手递到柳三秀面前,似乎并没有想要故意隐瞒的意思。
柳三秀不由得低头,目光一下子锁定住了顾北征的右臂:从手腕处向上,有一条沿着筋络蔓延的红色条纹,长约三寸,而她筋脉里似乎植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看着突起一个小包,却能自由地游走在筋络各处。
柳三秀见此骇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北征却漠然一笑,直接将无力按刀的手臂搭在柳三秀肩头,“我们先出去,路上同你慢慢说。”
“那你对下一步行动有什么打算吗?”柳三秀架着顾北征,看似无恙地走出了宿卫营掌事堂的大门。
“赫连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意欲除之而后快,他这次故意让金忠义露怯,所为的就是要我放走慕悠悠罢了。”顾北征的面色仍然煞白,她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无力,不觉间频频蹙眉,几度将手捂在胸前。
“头儿的意思是……他要借刀杀人?”柳三秀略略思量,极力压低了声音反问道。
“没错。但我为保苏姐姐血脉,只能将计就计,压上我一条命来跟他博弈。”顾北征靠近柳三秀耳边,小声将自己的计划复盘给她听。
“可是蠹蛊噬筋,那东西轻则废去你一身武功,重则连累你性命不保!你真的想好了吗?头儿!当初宣明王的意思是要你承袭王位、挑起重任,为保你无后顾之忧,她不惜将亲生女儿贬入市井,为的就是不给你留下拖油瓶,你何必如此固执,定要抬举那个小丫头呢?”
“你不要说了,苏姐姐不仅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是将我救出女闾娼馆,令我建功立业、成为西夜第一女将的恩主……只要我有办法,就一定会奉慕悠悠为少主,重塑一位西夜女帝来告慰苏姐姐的在天之灵。”顾北征说到此处,语调中似有一些哽咽,眼角也渐渐被热泪浸湿。
“可赫连城现在是铁了心一定要你死啊!你哪有时间去重塑一代女帝呢?”柳三秀心急如焚,只想顾北征能先解决自身危机,再去管慕悠悠那个小妮子。
“办法我有!但须秀姨助我一臂之力。”顾北征从未这样郑重其事地看着柳三秀,诚邀她相助。
柳三秀见自己劝说无效,只得长叹一声,“哎!上了你的贼船!行,我帮你,大不了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顾北征终于再一次用自己的执拗迫得秀姨松了口,于是抿唇一笑,“不用你死,你得活着给我好好守住宿卫营的人马。”
“那你要我如何?”柳三秀眉头紧皱。
“仿照当初苏姐姐和我演的那出儿,给暗中监视我们行动的金忠义再演一次。”顾北征说着,便同柳三秀一起停在了马匹跟前。
柳三秀驻足转身,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顾北征的小身板儿,“就你现在这身子骨,当真来不了那出儿。”
顾北征合眸一笑,而后翻身上马,“那就借金忠义的人,将慕悠悠和麻姑逼去百草谷方向。”
柳三秀听罢,也随之翻身上马,然后不由得给顾北征竖起了大拇指,“一箭三雕,不愧是头儿!”说着,两人相视一笑,打马出征。
骏马扬蹄绝尘,直取王宫侧门,待到那两个绝美身影跃出门外,其他待命的宿卫也调转马头,直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