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留下了一句放出去足以惊动所有存在的话后,便离开了。
殷子平还坐在科利亚的帐篷里,看着手里的羊皮卷出神。
科利亚见状，挪了凳子坐到他对面,双手放在桌面上试探着问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问我，虽然我在研究方面不如你，但人情世故我还是稍微擅长一点的。”
殷子平思忖片刻问道：“艾雅所说的‘神’是什么？”
科利亚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纠结在了这一点上。
“血族也有信仰？他们所认为的神与神殿所认为的神是什么关系？”殷子平追问道。
这些事情科利亚可不算清楚，但至少他知道,普通血族是没有信仰,更不可能去信神的。
但刚才艾雅也确确实实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科利亚沉吟片刻道：“我对此并不了解，不过下次我会帮你问问。”
殷子平点头,顿了顿他又道：“除了艾雅,其余的血族呢？”
“她是血族的皇女，当然会顾及到自己的子民的。”科利亚微笑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全。”
“相较而言……你最近状态倒是很差。你没有用自己做什么实验吧？”
“……”殷子平沉默了会,“只是测试,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
“到底是怎么回事？”科利亚追问道。
事情真要追究起来的话，还是从他接受了一点科利亚的血开始。
虽然当时好像是恢复了精神,包括后续一段时间也很正常，但从那次之后的进食就感觉有些微妙了。
只是这件事他该怎么与科利亚说呢？直说的话,对方保不准又开始用“那就喝我的血吧”这种话。
殷子平抬眼看向他,说道：“我身体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想知道原因。”
科利亚闻言皱眉：“介意告诉我是怎么了吗？”
殷子平道：“我好像可以吃人类食物了。”
尽管现在还不足以下定结论，但目前来说,他所得到的信息是传递着这样一个讯号的。
保有一些血族的特性，例如在看到血的时候眼瞳还是会异常；同时却更加像人类，比如身体素质有所下降，对原本常喝的东西反感。
然而科利亚在听到这些后却如临大敌，十分重视起来，他追问道：“除此以外，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
“说不上不适，只是感觉我自己更像人了一些。”殷子平淡淡道。
“我担心你以后会有什么影响。”科利亚安静了会，才叹了口气道，“但如果这件事我连你都不相信可以解决的话，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能解决了吧？”
殷子平看着他，眉眼舒缓开。他对自己有信心，同时他也很高兴面前人能如此相信自己。
“确实如此。”他轻声说道，“一切都还在正常范围内。”
即使自己真的变成了血族与人类之间的存在，对于他本人而言也不会是什么大的问题。
一切事情都按照两人的计划发展了下去。
不到一周后，研发成功的火/药就被送到了科利亚面前。
而在有了这一助力之后，科利亚的行动也便跟着提前了。
又整装待发一周后，蜷居于森林之中的军团缓缓驶出了密林，向着最近的翡翠城而去。
殷子平与科利亚坐在同一辆马车当中，还在看着工匠新交给他的图纸。
有些东西作为样品做还可以，但如果要批量生产的话，其中一些地方的材料就需要变通，同时如果改变了原有的材料，那保不齐性能又会被影响。
虽说工匠自己也是有一些替代的想法，但主要抉择权还是在殷子平手上。
毕竟这位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啊！
科利亚手撑在马车窗上，看着殷子平的方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殷子平一抬头，便与他对视上。
他本想问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人之前说过喜欢自己这种话，那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着自己也没什么异样，便又垂下头去看起设计图纸。
可他愿放过此事，科利亚却不愿。
“不问我为什么看你吗？”
“为什么要问。”殷子平头也不抬地答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科利亚笑了出来：“倒也是。这么说来，我反而是该后悔老早就将这事说出来了。”
“你要是不知情，还能问一问我，多和我说上两句话。”
殷子平深吸了口气，将图纸合上，看向对面的人：“想说话不用找借口，我有很多东西想同你商讨。”
“但我不是想和你聊工作上的事。”科利亚摊手道，“我的艾诺确实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实干家，但我更希望你能与我聊一聊工作以外的事……譬如生活与情感。”
殷子平微微蹙眉：“生活上的话，最近我感觉我能很好的消化人类的食物，但是对于人血依旧没有耐受性，身体上的一些反应还是类似于血族。”
“情感方面，心态平和。说起来艾雅去哪了？”
科利亚被他这如同公事公办的汇报给哽了一下，他失笑出声，摇头道：“哪有你这么聊天的。”
只是按照之前世界的相处来看，102-21也确实在生活化的一些事物上显得比较生硬。
先前明明花了点功夫把人磨地有人味了一点，怎么换个世界又这么难办呢？
他低声道：“艾雅现在在募集血族，我同她说过你研究方面的事，她也愿意支持你。这次可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我可并未要求做什么。”
甚至那女人过来，就是为了想办法带走面前人的，不过科利亚不会说罢了。
殷子平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是什么时候见她？”
科利亚微微眯眼看向摇晃的马车窗外，说道：“很快。”
艾雅本身也不过是在血族皇室斗争中失利的弃子，能募集到的血族人数不会多，因此在他彻底解决掉神殿的事情之前，这些人应当不会轻易露面。
只是对于科利亚而言，解决神殿的问题也很快罢了。
冷兵器的时代终究是挡不住热武器的铁骑的。
而所谓的神殿信仰问题……他反倒是能利用普通民众对于神的盲目信仰，再让神眷降临自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这定了许久的天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想到这，他又扭头看向面前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的人。
虽然这次对方的身体看上去年龄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稚嫩。只是从灵魂之中迸发而出的光芒却是不会因此而消减灭亡，恰恰相反的是，一切的光都会从那人眼神之中所流淌而出，如静水深流。
这将会是他最大的助力，同时，也将会是他无法放下的珍宝。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殷子平转头看向科利亚：“现在可以告诉我理由了吗？”
“什么？”科利亚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问了一下后才记起先前的承诺。
于是他又笑起来：“艾诺，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要知道，人类是有‘一见钟情’这样的词汇的。”
“但一见钟情需要载体。”殷子平答道，“也许是样貌，也许是气质，或者是对方的某一个动作某一个神态与自己想象之中的理想情人重合，因此而刺激到神经，以至于荷尔蒙分泌旺盛。接着产生心跳过快，并误以为就是爱情。”
“一见钟情往往喜欢的只是表层，很容易在后续失望。”
他静静地看着科利亚：“您认为您是哪一种呢？”
事实上即使是从最早的陈昕开始，于科利亚——也就是秦愈而言，是不存在一见钟情的。
他对面前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见钟情，始于算计，惊于才智，而后才开始的隐约心动。然而这一切他并没有办法直言告诉面前的人，除非对方能猜到他的身份，不然按照规定，他不能以任何方式暴露系统。就算同为同事。
他找了“一见钟情”作为自己临时的遮掩，但目前看来是很难糊弄这个虽然对感情事物并不擅长，却依旧敏锐的人。
科利亚答道：“诚如你所说，我确实是算不上‘一见钟情’，而是在后续中为你的才华所倾倒……”
殷子平不认为自己有展露多少才华，而且一切对于科利亚的帮助也不过是回报而已。两人本质也是相互利用关系。
但按照先前的推测，科利亚对他的了解确实比他想象中多上不少，也许自己在这段时间并没做什么，但在以后，或者是先前做的什么惊到他了。
可即便是这样……
“我想知道地更详细一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所谓的爱情又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他语气相较于平常而言稍稍急促了一点，“我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殷子平想，没有什么事情会是凭空出现的。
即使作为情感如此丰富的人类，也是一点点进化出有关于爱的情绪。为了繁育后代保障后代存活率，动物出现了胎生和哺乳行为，由此产生了母爱或者说是爱的最基础形态。
而后同样也是为了繁育后代，雌性动物为了将雄性动物留在自己身边帮助照顾孩子，从而渐渐产生的男女之情，也笼统地被称之为爱情。在奠定家庭基础之后，父亲对子女继承自己血脉有了确定性而开始产生的舐犊之情……
这种维持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大多由女性发起，而后才开始产生于两者之间，并且几乎都与繁殖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那位老教授问他“你认为什么是爱”的时候，他会那样回答的原因。
他想不明白，如果说两者之间不存在繁殖相关的联系，那为什么一个同样是男性的人会对自己产生“爱”的情感。同时，他也对自己曾经对于演戏时产生的一些情绪而感到困惑。
“并不是所有东西的出现都能轻易说明白的。”科利亚知道面前人是一直很有求知欲的人，并且往往在一个世界中终其一生都在学习或者是研究什么。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描述清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子平却认为他应该是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对于感情上的事总是显得迟钝和手足无措。科利亚能轻易地玩弄人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证明了他是清楚这些的。
他认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便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同科利亚讲了一遍。
而科利亚在听完他所说的这些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以前还不知道原来102-21是在思考这种问题啊。
不过对方好好解释了一番之后，他倒是差不多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么纠结了。
科利亚摸着下巴问他：“虽然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答案我还是想问一下，艾诺你有朋友吗？”
殷子平愣了一下：“没有。”
不管是最开始世界的人，还是上一个世界的关系还算不错的沈雨晟，在他看来都只是同学同事之类的关系，算不得朋友。
甚至于，到底什么算是朋友，他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正是因为没有，所以这个同样也是在同性之间非常常见的情感让他给全然忽视了。
科利亚笑起来：“那我明白了。”
“如果对于艾诺来说，要一下理解为什么同性之间会诞生爱情有些困难，那便还是从友情开始吧。”
他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说道：“这样是不是容易接受多了？”
科利亚说的确实在理，而且殷子平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与一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做朋友”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点了点头，神态间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一般，轻松不少：“是的。”
如果说是和科利亚做朋友，好像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只是……他又问道：“做朋友需要注意什么吗？”
科利亚瞬间笑出声：“倒也不必这么认真，你放轻松就好。”
“一切交给我，毕竟你在这方面还什么都不了解，不是吗？”
殷子平认真地点了点头。旁听完一切的系统却是目瞪口呆：“不是啊平平，我感觉他好像在坑你。”
“坑什么？”殷子平问它。
“就是坑你接受他啊！”系统叫道。
殷子平想了想，回答道：“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我都想知道答案，或者自己详细地体会去寻找成因，并不算坑。”
人家就是算到了这点才这样说的吧……系统想着，却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根本没办法说服殷子平。
它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丧气地说道：“总之平平你小心。”
“我会的。”殷子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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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团人数不多，但就是因为人数不多，所以批量制作的防具武器顺着队伍线很快便派发到了每个人手上。
只是军械分队的人数不多，所以科利亚对几乎所有军团的士兵都耳提面命了一遍记得回收箭矢。毕竟箭矢都是为了保证发挥武器最大性能而特制的，损失一支就少一支。
在队伍没有彻底壮大起来之前，这些武器的减损都要保持在最低的水准。
武器足够精良，加上火/药弹也已经安排好了。科利亚就干脆没有走什么游击战路线，直接用武力叩开了翡翠城的城门。
而翡翠城内，接替了领主位置的昆娜却是面目狰狞。
她就知道，那个科利亚是阴险狡诈之人。临走前不知用了什么东西让整个城堡中像是被闷雷轰击过一般。整个翡翠城自那之后都心惊胆战，以为是触怒了神明，对她这个由神殿新批的领主十分不满。
而这次，又是熟悉的炸裂声，昆娜不用去见都能猜到会是谁的杰作。
她惊慌失措地从那坐了没多久的象征着权势的贵族椅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外面，想去找神殿的主教，她的教父。
然而主教大人却比她更加慌张。
“这是神的愤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老人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未受教化的愚民们终有一天会化作利剑，刺向我们。”
“神的教义！神的启示！神的抉择！”
“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昆娜实在是受不了了，越是这样大难临头的时候，两人之间本就存有间隙的关系愈发明显起来。
昆娜没有她的教父那样虔诚的信仰，或者说，她信虽然信，但内心对于各种物质上，权势上的欲望也不低。
嫁给科利亚并掌权这件事，倘若她自己一点想法也没有的话，那时候也不可能成功的。
赶下了科利亚，接手了这个城主的位置。然而她却因此得罪了贝内特，以及整个翡翠城的原居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切，难道要她在这个时候就坐以待毙地等人杀上门来？！
到时候神还会救她这个违抗了神眷之人的人吗？
对于活下来的欲望促使她迅速从盲目信仰中脱出身来。她基本是个孤家寡人，离家又那么远，她没办法拼过科利亚的。
而她的教父又成了这般模样……她必须得逃！
昆娜冲出神殿，然而外面兵荒马乱的场景映入她的眼帘。临时调去守城的士兵溃不成军，四散着逃跑，早已没能阻挡住城外的人了。
现在出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昆娜又立刻折返回去，抓住她教父的衣领：“密道呢？神殿的密道呢？”
“神明的旨意！”老人不为所动，高呼着一连串奇怪的话，什么“本就有罪”、“滥用神之名义”，昆娜完全听不进去。她一把将人推开，绕到神殿后方，去熟悉的地方寻找起密道的踪影来。
被她怒极推开的老人一头撞在了高台的石阶上，温热的血顺着他的额角流淌至地面，他睁开浑浊的双眼，瞳孔倏然变地血红，片刻后又缓缓消去。
他望着五彩斑斓的彩窗，一切映在他眼中像是蒙上了灰尘一般，开始失去色彩。
他喃喃着：“这是罪，是我们应受的罚。”
“请您原谅我……请您…饶恕我，我为我所做的恶忏悔……”
攻下翡翠城轻而易举，如此简单便取得了胜利让军团里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有些愕然，同时内心也十分地高兴。
开门红永远比初战失败要好得多，士气受到鼓舞的同时，科利亚却是看到了跟深的东西。
他坐在马上，看着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涌入城中，眼神有些深邃。
殷子平先前在马车里时间呆长了，说想出来试试骑马，便也跟着学了骑马，此时正驱使着他那头稍微温和的小母马走到科利亚身侧。
“进城后会修整一段时间吗？”他问。
“会，但不会太久，最多两天。”科利亚答道。
殷子平微微蹙眉：“会不会太短了一些？”他还想趁着这个时间让工坊那边多做些武器出来。
科利亚摇头：“不，现在正是好时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战线拖地越长对他们来说越不利。本就是一干枯朽坏的帝国，想要摧毁也并非难事。
要是真等人喘过气来了，那到时候就又会变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
殷子平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也不多说，只是跟着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等士兵都涌入了城内后，他们再跟随着最后一批一起缓步进去。
入城后，殷子平首先便同科利亚两人去了神殿。
先前火/药只是用来炸了城门那片，并未投入城内，科利亚并不打算做一个暴君，所以在手段上还是能看出几分仁慈的。
因而城内的建筑几乎都未受损。
只是来到那神殿中时，先一步进去的科利亚却立刻回身揽住了殷子平的肩膀，将人带了回去：“这里不用我们来了。”
殷子平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主教已经死了。”科利亚答道，“我不建议你去看。”
殷子平沉默了下，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了。”.
他本来还想问问主教有关神明的问题，以及对血族有什么看法，现在看来都没办法了。
刚巧由他下令去探查城内情况的士兵也回来了，并带来了“原本城中的代理城主昆娜不知所踪”的消息。
科利亚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下令让人去搜查一番神殿，看看有没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地方，而同时他也跟过去一并打算看看能不能在神殿找到些有用的资料带回去给殷子平。
昆娜跑地慌不择路，神殿原本的主人也因她失手死去。整个神殿都是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里面自然什么东西都能随意翻找。
科利亚找到了主教的书房，在里面翻到了主教的日记，草草翻了一下同另外一些神殿传教用的书籍带了回去，并下令让好好安葬主教。
毕竟他自己也是顶着神的名义在行事啊。
殷子平拿到东西之后挺高兴的，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那些书与日记都翻了一遍，最后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神殿的人…其实就是血族，你觉得有可能吗？”他问系统。
系统愣了一下：“啊？这不是对立的吗？”
虽然宏观上来看对立的是血族与人类，但事实上，矛盾最大的地方确实是集中在神殿与血族上的。仔细算来，势力划分应该算是，神殿，血族与普通人类。
神殿的传教手册上写到许多“人生而有罪”之类的话，而神父的日记里也常提到这一句。
但在先前的编史里最早的那版传教的话却并没有对此有任何提及，看上去也就是普通的教义故事。
人类与血族的区别到底在哪？神殿出现在先，而血族出现在后的话，有没有可能就是血族是叛出神殿的人？
那血族为什么到后来又只能喝血？而且身体方面与普通人产生了那么大的差异。
殷子平绕回了最开始，他开始想的是，血族是受到诅咒的人族，从生物学上来说，两者即使解刨也没有显著区别。
但“诅咒”是什么，他也是用了一个玄之又玄的词，而并未深究。
说来……他忽然顿住了，好像他自己本身也是处于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不是吗？
能吃人类的食物，看到血的时候身体却依旧有反应……那么圣水呢？
犹豫地思考不如即刻开始行动，他放下书批上外套便准备出门去神殿看看。谁想他刚一出来，便见科利亚正坐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着外面。
现在暂住的地方是翡翠城中原本的权贵们特意邀请他们进来住的地方，布置豪华，装饰精美。甚至为了避嫌，还特意举家搬去了另一个地方，以求能讨地这位“从地狱之中回归”的领主大人欢心。
只是这样相似的装修风格，刹那间好像将人带回了最开始。
殷子平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他问。
科利亚闻声回头看向他，挑了下眉：“没看什么，倒是你，这副打扮是打算去哪？”
这些本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殷子平干脆地答道：“去一趟神殿，我想弄一点圣水。”
科利亚道：“如果只是要那的话，不必去神殿，我这里就有。”
殷子平怔了怔，也是，科利亚作为原领主，手上必然是有一些这东西的。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科利亚从他的腰包里摸出一个小水晶瓶，递到殷子平面前：“这个就是，不过你拿着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它会对血族造成腐蚀性的伤害。就像……”
“就像强酸一样。”殷子平接着他的话说道。
科利亚一笑，将水晶瓶放在对方手上。
殷子平走到窗前，将东西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十分澄澈，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异样。
“你要它做什么？”科利亚走到他身边问。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想。”殷子平答道，他将手放下，准备拧开瓶口的时候又被科利亚阻止了。
“还是我来吧。”科利亚道，“我不怕这东西，你总归小心点。”
事情还没有下结论，多小心一点也不是问题。
殷子平听话地将东西交到了科利亚手里。
对方十分轻松地就拧开了上面的木塞，而后将水晶瓶小心翼翼地递到殷子平面前：“当心，不要弄到皮肤上了。”
殷子平接了过来，直言道：“我想碰一下圣水。”
科利亚闻言皱起眉：“又是实验？不是说好了不要用自己做实验吗？艾诺你…”他下意识就想旧事重提，但他忽然顿住了，改口说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不要做让朋友担心的事啊。”
这话听来有些怪异，但殷子平找不出错来。
他缄默了下，解释道：“我觉得我可能也不怕圣水了。”
科利亚不太相信：“这可不是见血眼睛变红那么简单的事，我不希望你冒险。”
“我有自己的考量。”殷子平道，“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不是盲从。”科利亚反驳道，“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重要的人平白无故受伤。”
“这不是平白无故。”殷子平感觉跟面前人解释这东西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以前科利亚也不是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啊。
他认真地说道：“我查了不少资料，目前有一个推测，就是血族会不会与神殿的人有某种关联，例如血族就是从神殿叛逃的人衍生而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可能因为什么原因而产生了一定的变化，就像是重新回归于神殿的人一样。”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科利亚道，“你大可不必用自己来进行这部分实验，等我们取得了胜利之后，我为你找血族，我们可以一点点来尝试。”
“科利亚，你知道生物方面所有的‘新东西’的出现都是从变异而来吗？而变异本身又是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性。也就是说，我出现了这种情况，但不代表以后我们再慢慢进行的尝试性实验中还能遇到第二个我这样的情况出现。”殷子平深吸了一口气，“让我放弃这个实验，我做不到。”
科利亚看着面前人坚韧的目光，皎洁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一如既往的静谧，好似两者小小的争论于这个世界都是微不足道的一般。
他感觉有些无力，毕竟这是一个冒险，而同时圣水对于血族的影响可不是单像强酸腐蚀那么简单。那只是表面上的，圣水还会对血族的身体在一定时间内产生某些影响，譬如肌肉无力之类。
利用这个特性，他们才那么轻易地抓到许多血族。不然两者□□力量上的差距摆在那，没那么轻易弥补的。
科利亚不想看见殷子平受伤，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面前人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得告诉我，你知道圣水对血族的具体影响吗？”
殷子平从容地回答了一遍，他先前也调查过，自然是比较清楚的。
再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面前人了，科利亚投降道：“好吧，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一点都不希望看到你受伤……或者是任何不好的情况。”
殷子平看了他半晌，最后点头道：“我知道，谢谢你科利亚。”
他顿了顿说道：“我也很高兴有人能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被人劝阻的感觉不赖，虽然每次殷子平都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顽固不灵。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当然早就做好了为自己的行为承担风险的准备。
在两人的注视下，殷子平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水晶瓶的瓶口，那里有一部分的残余液体。
很少，但按理来说已经足够对血族产生影响了。
可是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殷子平指尖的皮肤却丝毫未受到影响。
殷子平盯着那瓶子，将手指慢慢伸向瓶中，准备去触碰瓶内的液体。
“到现在已经可以了吧？”科利亚提心吊胆地问道。
“初步验证了可能。”殷子平安抚道，“我已经碰到一些了，但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我知道……”科利亚无声地答道，可是说不让他担心也不可能啊。
白皙中透着微微血哄的指尖触到水面，微微带动液体表面一晃，没有出现什么焦灼的场景，更不用提什么“强酸腐蚀”。殷子平的手就像是普通人的手碰到普通的水，什么反应也没有。
科利亚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而与此同时殷子平脸上也多出几分笑意。
“还差最后一个实验。”他低声说道。
“什么？”科利亚问，他真的怕了面前人了，生怕对方还要冒什么险。
“对照组。”殷子平解释道，“还得证明这瓶圣水是对血族来说有效果的圣水。”
不管怎么样，不是用他自己做实验了就好。科利亚松下口气，思索了一番道：“我知道翡翠城是哪里存放血族的尸体，我们可以现在去看一看。”
说走就走，科利亚也披了披风，带着人拎着油灯，以及一小队士兵便去了先前关押过殷子平的地牢。
“在那上面便是血族的停尸间，每过一段时间便会集中处理一次。”他解释道。
殷子平点头，他对这地方可没什么怀念的情感。将士兵留在了下面，两人一同上了二楼，黑漆漆的屋子一进去便闻到十分难闻的腐烂味。
尽管已经证实了殷子平不怕这瓶圣水，但科利亚依旧揽走了洒圣水的工作。
他让人跟在自己身后，就近找了一具应该是血族的尸体，将手中的水晶瓶微微倾斜，倒了一些下去。
那纯净地好似普通水的液体一触及到血族皮肤表面，便瞬间爆发出一阵“滋滋”声，与此同时，一股白烟从上面飘了起来。
殷子平也稍稍松下一口气：“还好，对血族的尸体也有用。”
万一对血族尸体没用，他还得去找活着的人才能继续这个对比试验了。
而找到一个自愿解除圣水的血族可是困难多了。
回去之后，殷子平便将自己的结论大致告诉给了科利亚。
“……血族和神殿的关系必然很密切，如果说一个血族不怕神殿最大的利器，也就是圣水的话，那么神殿的存在也没有意义。”殷子平说道，“只是当血族不怕圣水的时候，这个血族也不喝血了……这不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吗？”
“所以我猜测神殿中的主掌权人，很有可能就是和我一样，发生了某种变异的血族。”
“如果要验证的话，可以试试让对方见血，看他们眼睛会不会红。”
科利亚沉思了片刻后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因为神殿向来养尊处优，是没见过血。”
即使发生小规模战争之类，也往往是被保护地最好的人。人类内斗归内斗，外面可是还有着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血族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这个“利器”给抛弃掉。
“现在还需要确认的就是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等你攻下皇城之后，再问神殿的人也不迟。”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患，殷子平嘴角难免也带上了些许笑容。
科利亚看着周身情绪十分轻松的人，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这是当然。”他轻声说着。
随着时间进入夏季，科利亚的军队也像是惊蛰声中掠过的一柄利刃，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一路冲到了皇城，直逼皇室。
早先逃回家的昆娜将事情已经上报给了皇室，然而昏庸无能的皇帝却认为自己依旧是受神眷顾之人，反倒是对昆娜有所不满。
“像是对我身份的质疑。”他这么说着，将还想解释科利亚身上出现过神眷这件事的昆娜送进了囚牢。
等科利亚都冲到城下，用炮火叩开城门之时，这位无知而又自认为受神庇佑的皇帝才猛然觉悟过来。
但一切为时已晚。
科利亚依靠着“受神眷顾之人”的名号，坐拥着被压迫依旧的民众的呼声，被拥上了皇位，改朝换代，成为新的帝国皇帝。
他的任务完成了，那么102-21的呢？
他还不知道102-21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好了（躺）
谢谢南泽有渊的地雷鸭！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