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做任务的方式也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要是以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那是必然想不清楚的。科利亚只是稍稍想了一下,便放弃了。
总之,他会全力协助对方的。
取得辉煌的胜利后,科利亚首先便以“神眷之人”的名义将主神殿的教皇宣来了殿堂。那教皇也知道改朝换代,他们的性命便也随时可能被夺走,此时态度十分恭敬。
但他没想到,新皇见到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你怕见到血吗?教皇大人。”
教皇背冒虚汗,腿肚子一个哆嗦便跪了下去。
高台之上的新皇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什么都没说,教皇大人怎么就行了如此大礼。”
那教皇趴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科利亚身侧的殷子平接替他问道:“血族怎么变成人?”
也许是科利亚的下马威用得太好了,也许是这教皇也如同原本的皇帝一样,就是一根软骨头。两人十分轻松地便从教皇那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最开始是没有血族这一说的,而神殿的“圣水”最开始是被称为“恶魔之水”。因为不少碰到那水的人,便如同血族一样,皮肉被腐蚀,整个人都会受到影响。甚至有一段时间,神殿都以此用作选拔合格教徒的东西。碰触到“恶魔之水”没有影响的人,就证明他内心澄澈一心向神。
但本就不大的神殿,却在某一次派系之间的斗争中分作了两派。
一派称为正统,也就是如今的神殿,另一派则被赶出了神殿,不知所踪。
但被赶走的人暗中伺机报复,烧毁了底蕴不深的神殿,也害死了不少信徒。当时的神殿主教还只是主教,担不起教皇的名号。他投入了诞生圣水的泉水眼中,并留下遗言一定会让对方永生永世都难以拂去黑暗。
于是这些虔诚的信徒们,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包括原本神殿中遗留的人。
这本应当是绝路的情形,却在在偶然中被他们发现了转变的契机。就是如果他们吸食了“神眷之人”的血,便可以重归普通人的身份。
也是从此开始,皇室与神殿渐渐地不可分割起来。因为神殿一旦脱离了被神眷顾的皇室,便就成为了血族。而皇室又确实需要神殿作为自己的利矛,以除掉血族作为保障自己地位的方式。
两者不谋而合,渐渐就形成了现在的情形。
他这一解释,殷子平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起因就是因为我接受了你的血?”
科利亚看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些许笑意:“你应当早一点听我的。”
可那时候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殷子平摇头:“现在再来说以前没有意义,只要知道了实情,即使晚一些去做也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随后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艾雅。
艾雅虽然并不打算当一个人类,但她知道不少普通血族是有着这样想法的,她问科利亚:“你愿意给我们供血吗?”
“让想成为普通人的血族成为普通人,不想成为普通人的血族则继续保持以前的生活。”
“只要你们不闹事,这没什么大问题。”科利亚答道,“只是能当普通人类,为什么不当?”
艾雅耸肩道:“不是所有人都想普通,如果你当过血族你就知道了,拥有强大的武力是非常美妙的事。”
“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你也打不过我。”科利亚指出来。
“你不一样。”艾雅摇头,她看向科利亚身侧的殷子平,“你和他都是另类……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们的身份真该换一换。”
“你强大地像个血族,而艾诺大人的脑袋却灵活地像个人类。”
殷子平用微弱的谦虚态度说道:“个体差异性。”
两边谈妥之后,殷子平也一直没说什么。
等艾雅走后,科利亚才问他:“你不阻止我和艾雅的交易吗?我可是要出血的哦。”
殷子平看着科利亚,感觉对方就像那些小时候常见到的那种因为生病而期望周围人多关爱一下自己的孩子一样,用一种类似于炫耀的口吻说着这种话。
“我相信你会明白献血周期的,而且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答道。
尽管话还是有些生硬,但他脸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科利亚明白他其实心情也很不错。
科利亚跟着笑起来:“是,你对我放心,是我对你过于担心了。”
“那是因为…”殷子平顿了下,才接着说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你关心我。”
“那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不关心我呢?”科利亚反问他。
殷子平认真思考了一会,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应该关心一下你。”
“两次献血中间最好间隔6个月,并在这段时间内注意补充自己的营养,献血前不可以熬夜,请尽量吃完饭后献血。”
科利亚听着忍俊不禁:“行啦,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我还要去准备明天的加冕礼,你也早点准备啊,我的公爵大人。”
他微微低头看着身前的人,停顿了片刻,轻轻说道:“但是我还是想看到你能多对我露出一些其他的神情啊。”
笑也好,哭也好,爱也好,恨也好。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贪婪的人,所以身前人的任何神情,他都想见一见,如果是为了他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达成这个目标。
待科利亚离开之后,殷子平也回了自己在皇宫中特批的住所。
“情绪的反馈在交友中非常重要吗?”他问系统。
系统这段时间已经快被殷子平层出不穷的各种感情类问题问炸了,它本质是一个机器,许多东西都是模拟人类而已,真要它去解释感情的构成它……真的没这个程序,也学不会。
再一次被问起的时候,它奄奄一息地答道:“要不然平平你多看看其他人?”
“我只是一个柔弱的机器人,你不要问我啊平平。”
殷子平缄默下来,不再多问。他看着桌面上那从上次之后,就一直留在他这里的水晶瓶,手轻轻按在胸口的地方。
“情绪应当是由大脑主要控制,为什么人类在提及许多东西时,常常用心来当做媒介呢?”
这里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或者说,现在他的心脏算是正常在跳动吗?
次日清晨,又是早不早地被侍女拉起来打扮,但好歹这一次,他的身份是新皇身边的得力助手,不再用像上次一样女装了。
侍女为他整理好衣冠,又将他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从左肩垂到胸前。男性的装饰比女性稍微内敛一些,但也不少,什么领扣袖扣戒指也是多而繁杂。
但好歹行走还是方便的。
打扮完后,他婉拒了侍女想要为他脸上擦粉的请求,站起身便准备出发去往加冕典礼。
一推开门,却见熟悉的身影等候在门外。
殷子平怔了怔,缓步上前。
“贵安。”他低声说道。
那人回过头,笑起来:“贵安。”
两人心照不宣,殷子平没问对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来邀请自己一同去加冕典礼,科利亚也没问对方不好奇吗。
他们在一群侍从侍女的陪护下,缓缓向着城堡外走去。
“……基础建设上,我想先修路,开始可能会有一定的亏损,所以我打算制定一个税收项目……”科利亚对于这些事情侃侃而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殷子平一边听一边为他的计划锦上添花,做一些修饰:“那么最开始要通的路应该是修路所需要的矿山那边……”
跟着科利亚他也学到了不少民生相关的问题,那人看事物会比他宏观一些,而且细枝末节方面考虑地更周全。
总体而言,聊天还是十分愉快的。不知不觉,他们便来到了城堡最外的一个装饰满鲜花与艳丽丝带的台前。
科利亚作为新王,在民众的欢呼声中,面带微笑十分从容地晃了晃手,对着所有人示意。
殷子平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直到他眼角忽然在人群之中瞥到了一抹略显诡异的亮光。
来不及多想,甚至是身体快过了思想与语言。
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挡在了科利亚的身侧。
脖颈上传来的剧痛勉强唤醒了殷子平的大脑,但他最先想的却是“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事?”。
尖叫、怒吼、痛苦、慌张,在这样极端的情绪之中,他却像是解脱了一样,垂下眼,掩去眼中的鲜红,将口腔之中的浊气呼了出来。
有人从身后抱起了他,脚步慌乱,喊着“医生”这样的话。
还有被捉住的人在高呼着“你该为安东尼娜赔罪!”这样的话。
还有他头靠在某人身上,听到过于快速却又沉闷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这是杂乱之中他能清晰分辨出的三种声音。
连系统的警报声也好像消失了。
渐渐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一切都开始远去。
最后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回归了系统空间。
那只通体白皙的雪貂扑到他脸上,抱着他的脑袋哇哇大哭着:“平平!你干什么啊平平!我要是是人就被你吓死了!”
“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
殷子平将扒拉这自己脑袋的小雪貂抱了下来,尽管刚刚才经历一次非自然因素的死亡,他却显得十分坦然,甚至眼底的情绪也变得鲜活起来。
“我好像感觉到了。”
他说:“也许我明白科利亚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