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场大梦,莫诗诗捂着头醒来,环顾四周。
还是熟悉的白色墙壁,上面贴着“高考必胜”、“圆梦985”和些英语短句、明星海报。
她揉了揉眼睛,起床来到洗手间。
粉色牙刷、淡黄包装的洗面奶、长方形的镜子、头顶若明若暗的灯光……她挤了点牙膏出来,叼着牙刷望着镜子。
镜子里短发圆脸的女孩,是她看了十几年的样子,此刻却有些陌生。
莫诗诗心中突然涌起种古怪的念头:镜子里的人,也许不是我。
转念又笑了下,嘲笑自己高考考魔怔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刷完牙洗完脸,她愣了下,不知该做什么,忽如其来的自由让她有些无措。想了想,她重新躺回床上,下意识拿起本诗集,翻到最新页:
五十人忽少三,我闻陨涕江之南。
箧中都有旧墨迹,从此袭以玫瑰函。
是龚自珍的《己亥杂诗》,她下意识默念起来,念三遍,背过。
今天是6月9日,高考结束第天,她曾想过自己高考结束会如何疯狂,没想到第件事是拿起诗集……
苦笑了下,她撂开诗集,上网开始搜查学校志愿。
直到出成绩、填志愿、拖着行李箱回老家度假……她都浑浑噩噩的。
初中学过篇课文,叫《装在套子里的人》,主角别里科夫害怕外界,时时刻刻都要把自己封闭起来,用雨伞、用大衣、用墨镜……
而莫诗诗,她现在感觉自己仿佛处在套子里,和外界隔了层。
明明切都在正常运行。
这种古怪的隔离感直持续到她回老家,在镇子上住下。
小镇是爷爷奶奶生前的住处,莫诗诗小的时候来这里住过,爷爷奶奶死后就荒废下来。
高考结束,她不知该做什么,思来想去回到小镇。
现在分明是夏季,小镇却雾蒙蒙片,莫诗诗提着行李,挨家挨户辨认,才找到自家阁楼。
阁楼已经荒了,院子里长满杂草,门口的信箱都落满灰。她认命地放下书包,拿起抹布铁锹打扫起来。铁桶有些笨拙,装了水后十分沉重,莫诗诗吃力地拖着铁桶,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能帮你吗?”
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莫诗诗下意识抬头,是个长相清冽、秀美俊朗的少年。
容貌有些眼熟,可这么帅气的男孩子,只要见过面,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莫诗诗抬头感激地笑:“麻烦你了。”
两人起抬着水桶,朝远处的污水沟里走去。
“我叫万星落,是隔壁侦探社的社长。”少年第个开口,向莫诗诗释放友好的信号。
“你好,我叫莫诗诗,是这家的主人,今天刚搬进来。”
她笑了笑,心中感慨家乡的变化。
连侦探社都有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却又同时开口: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目光接触,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他们羞赧地笑了笑。
这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小时候经常住在这儿,也许我们小时候是玩伴呢。”莫诗诗半开玩笑地说道,谁知万星落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为什么?难道时间太久,你都忘了吗?”
莫诗诗侧颜看他,个没注意,踩到水沟的边角上。
“小心!”
万星落撂开铁桶,伸手去揽她。
莫诗诗惊魂未定,落入个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她急促呼吸几下,才脸红着推开万星落。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薄荷和缕茶香,这个香气也很熟悉。
万星落有些懊恼,他指了指水沟,铁桶顺着污水缓缓下沉。
“水桶……”
“没关系,我家还有很多个。要不是你,沉下去的就是我了。”莫诗诗小声安慰他。
“那……作为道歉,我帮你打扫阁楼吧。”万星落提议道。
“那就拜托你啦。”
出于微妙的信任和熟悉,莫诗诗没有拒绝,默认下来。
两人沉默了会儿,万星落开口了:
“其实我直觉得,我好像和世界隔了层,就像这个世界是假的样。”
“直如此?”莫诗诗反问。
“直如此,就连记忆都像被灌输进去的。”万星落回答。
“我听说,婴儿时期需求得不到满足的人,长大后会觉得世界是虚假的,对这个世界没有实感。”
莫诗诗想起曾经听到的话,对万星落开口解释,神情带着微微落寞。
“小时候向父母索要情感,他们拒绝了,也就斩断小孩和世界的联系。”
万星落看着她低垂的侧脸,脱口而出:
“你不该是这样的。”
“什么?”莫诗诗有些愕然: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能是……更快乐点。”
万星落也有些茫然。
今天真是太古怪了,他站在楼上看风景,看到女孩吃力地拖着铁桶,向冷漠的他,忍不住下去帮忙。
还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两人路沉默,回到阁楼。莫诗诗这才仔细去看,隔壁确实是个侦探社。
看着看着,她扑哧下笑出声:
“哪有侦探社叫这个名字的。”
她指着侦探社的招牌,上面大大五个字:
火锅侦探社。
“火锅”两个字是新加的,“侦探社”三个字歪歪斜斜,有种年久失修快掉下来的隐忧。
“可能因为,我们几个都爱吃火锅吧。”万星落羞赧地笑了笑。
“社长,她是谁?”
两人谈话之际,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撩开帘子,目光是纯然的好奇。
“她是隔壁新搬进来的邻居,未来会住两个月。”万星落解释。
“你好,我叫欧阳乔。”欧阳乔大大方方伸出手,莫诗诗迎了上去。
“你好,我叫莫诗诗。”
“没找清洁公司?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扫的过来吗?”
瞅了瞅莫诗诗杂草丛生的庭院,欧阳乔撩开帘子大喊声:
“师弈,沈天无,出来帮忙了!”
这女孩说话不太中听,可心底倒是善良。莫诗诗心里暗想,坦然接受她的好意。
她从不是这么没有警惕心的人,都怪这种微妙的熟悉感。
五个人起行动,院子很快就打扫干净。几个人擦着汗,切了几盘水果,坐在庭院暂作歇息。
“欸,那是什么?”欧阳乔指着天空大喊。
有只白鸽飞了过来,摇摇晃晃圈,最后停在门外的信箱上,把爪子里的信封投了进去。
“是谁家的信鸽?”
莫诗诗看见了,连忙跑过去,掏出信封。
信封扉页写着:
上局的礼物。
寄件人:黄巢
收件人:莫诗诗
黄巢是谁?她只知道历史上有个叫黄巢的农民起义者,貌似还是个诗人。什么又是上局的礼物?莫诗诗皱着眉,打开信封。
里面有张白纸,纸上写着几个毛笔字:
转危为安。
她收起信封,顺手装进兜里,对几位侦探解释:
“莫名其妙的东西,估计是谁的恶作剧。”
“最近的恶作剧确实比较频繁。”师弈跟着点了点头。
“没错,我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竟然看到只鸟不停吐血,叫起来特别瘆人。我过去看,发现那只鸟竟然长着人脸!”
沈天无摸了摸胳膊,脸上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别说了别说了,这鬼天气,你把诗诗吓着了怎么办。”欧阳乔忍不住反驳,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
“诗诗”这两个字,在她嘴边脱口而出,自然地就像说过无数遍样。
她觉得莫诗诗好亲切,难不成她们前世是姐妹?
不等她多想,沈天无立刻反驳:
“我这是亲身经历,用自己的血泪经验告诫大家:看见鸟的时候千万别凑上去,心理阴影了都……”
“我懂~”莫诗诗笑着点头。
万星落吃完牙甜瓜,邀请莫诗诗:“晚上来侦探社,我们请你吃火锅。”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眼前的女孩定不会拒绝。
“好。”
莫诗诗果断点头。
让人家帮忙打扫卫生还蹭人家的饭,这么无耻的举动,换做以前的莫诗诗,绝不可能做出来。
她连去亲戚家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别人。
可面对这几个“陌生人”,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几个人聊的开心,门口又有道声音传来,是信箱。
她回来的时候忘记关信箱,此时个老头拿着大袋子凑过去,在里面翻找着。
莫诗诗看见,连忙大声开口:
“老爷爷,你干什么,这不是垃圾桶是信箱。”
她以为这是个拾荒老爷爷,过来捡瓶瓶罐罐的。
老爷爷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珠瞥了她眼,继续翻找起来。
莫诗诗以为他没听清,跑过去合起信箱,对老爷爷重复遍:
“这是信箱,里面没有瓶子纸箱,垃圾桶在前面。”
老爷爷猛地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她:
“我找信,不捡垃圾。”
看到信箱空无物,老头直起身来就要进院子。庭院坐着的万星落四人赶忙起身,拦住老头。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别人家都能随便乱闯?”欧阳乔质问他。
“我找信。”老头踌躇了下,低声开口。
“你走吧,这里没有信!”沈天无直接拒绝。
谁知老头开口:“你们是侦探社的?”
“是又怎么样?”欧阳乔皱着眉,伸手想赶他离开。
“我要委托,你们给我找信。”
老头颤颤巍巍地打开袋子,莫诗诗几人凑近看,几乎被满袋的金光闪瞎。
万星落眯着眼,抓住老头的手:
“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