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夜里
承乾宫主殿内皇贵妃四个大宫女跪倚在地上嘤嘤抽泣哭成一片,内居外长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如此动静让她们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不过几秒,厚重木门被撞开,天子除了披风只身着明黄色寝衣出现,还没到深秋承乾宫已经用上了碳,屋内一股子热气伴着茉莉清香冲福临面上涌来。
皇贵妃董鄂氏幼年短居江南一带,最喜爱茉莉这般白团清香的花骨朵,常年以茉莉花置于内室,久而久之爱屋及乌皇上也爱上这股清香,还曾夸过皇贵妃的娴静品味。
往室内走绕过屏风看到花梨木床榻,董鄂妃闭眼静静躺在紫红丝绸被里,脸容带着久病之态。
自十五年年初皇四子夭折,董鄂妃便一病不起,久缠于床榻,皇上每每探望董鄂妃总是倚靠在床柱边清语宽慰皇上。
与爱人亲密细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还在,佳人却静躺长眠,留于他无尽悲凉心伤,皇上静站不动身后一众太监杵在屏风外不敢上前,太监总管吴良辅离皇上一丈远察言观色,心里暗道不好。
皇贵妃大宫女腊梅跪爬到皇上脚边,脸快贴地,苍然悲痛道:“皇上,娘娘薨了。”
话落,身体便被踢到一旁,一缕血丝从嘴角边流出。
顺治手颤抖着抚摸董鄂妃还有温度的脸庞,眼往下看,爱妃脖间还挂着册封那日他亲手给带上的玉坠子。
动作细腻地摘下项链打量着,睹物思情,往日恩爱场面在脑海里盘旋,顺治情绪崩溃,狠狠往地上丢去。
‘咔’一声清脆,碧绿通透的玉震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快玉坠由三个玉种镶嵌而成,和田玉做底,蓝田玉和岫岩玉雕刻成并蒂莲花的模样,质地细腻圆润,是少见的珍品。
寝内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对此毫不在意,眼不敢斜盯着头顶下的地板,生怕被皇上迁怒,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姿态。
没有人知道玉碎裂的那一刻,这块玉坠里的三个百年玉魄,与玉坠子同体同命,意识在瞬间就消逝了。
和玉、蓝雨、岫玉便是消逝的玉魄,她们在几百年前得到飞升的机会苏醒了意识,成型以来靠日月精华为源一直默默修炼,望得一日能得道。
玉碎在古以来视为噩兆,因此就算玉坠主人不停更换,玉坠也被保护得很好,万万没想到会被顺治一气之下摔碎。
玉魄们本以为自己的机缘到此结束了,一个自称龙气系统的东西以玉魄帮他收集天子龙气为筹码,作为回报系统复活了她们的意识,并承诺事成之后她们百年修为也能一并还给她。
“何为龙气?”,期间最早形成意识的玉魄和玉出声。
系统回答:“龙气乃帝王之气,当朝天子乃真龙,天子式微便生隐龙。”
“那我们要如何收集?”,另一株玉魄岫玉随后开口。
系统:“长期呆在天子身边可沾染上龙气,但花费时间长,收集可用的量也少。最好的方法便是双修之术。”
玉魄们明白双修之术为何意,虽她从未用这个方式来修炼,但如今落魄对此方法也并不排斥。
心中尚有疑惑,开口:“我们只是一抹意识,无实型如何能与凡人双修?”
系统解释会在濒死的人里找到合适的身体将意识投入。
“那身体可否挑选秀美之人?”,蓝玉静静听着,迟迟开口。
玉坠的前主人里也有几位宠妃,深知外表的重要醒,壳子越美她们的任务便越好完成。
“宿主们请放心,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宿体都是进过严格筛选的。”
“宿主们是否选择接受任务。”
玉魄们毫不犹豫;“接受。”x3
系统继续抛问:“哪位宿主第一个开始任务?”
玉魄们迟疑,“不能我们三个同时进行任务吗?”
系统:“不可,同时投放三个意识负担过大,无法承受,每次只能投放一个意识。”
“便从我先开始吧。”,和玉自荐。
蓝玉和岫玉意识再次消失,而和玉话落眼前一黑,等再次醒来,入眼的便是明亮红色秀着繁杂花纹的床帐。
和玉起身牵动被褥的动静,惊醒蜷缩睡在床脚旁的侍女娜仁。
侍女拉开床帐一角,脸往里边探,见和玉醒来惊喜万分。
“格格,您终于醒了?”
和玉还没适应新的身体僵硬点头就要起身,娜仁动作麻利收起床帐,小心翼翼摆弄好靠枕被褥让和玉倚着更舒服些,分出心思余光打量和玉。
久病卧床白得透明的脸上多了些红润,起床的动作也不似之前那样无力。
一顿忙活后,确定和玉不会冷着,一阵风儿似快步出内室吆喝站在外面的小丫头们去准备梳洗的东西,娜仁亲自去找夫人告知好消息。
环境安静下来,脑子里接收了博尔济吉特.和玉十几年的记忆,在她来之前这身体的主人从娘胎带了先心病,身子一直不好小病不断,靠着珍贵药材续命。
若是一般富贵人家,都承受不起这样大的药材开销,好在博尔济吉特.和玉有个好家世,她的母亲是当朝太皇太后亲女固伦淑慧长公主,父亲是已逝的蒙古巴林郡王。
博尔济吉特和爱新觉罗的血脉,顶尊贵的两个姓氏的结合。
正是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博尔济吉特.和玉源源不断补着各种人参珍奇拖着病弱的身子活到了十六岁。
身体底子是坏了,再多的药也无法治本,半月前博尔济吉特格格的病情加恶,来势汹涌,就要不行的时候系统将和玉送了过来。
固伦淑慧长公主育有一子一女,亲子出生便封为世子,康熙三年,老蚌生珠得幼女,全家视为珍宝。康熙七年巴林王病逝,亲子袭爵。
而后待亲子成亲长公主便带着幼女迁往自己的长公主府,全心贯注调养年幼丧父病弱的女儿。
而今年是康熙十九年一月,皇上二十七岁。
在和玉消化记忆的时候,娜仁也赶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的院子离和玉住处不远,门口小厮年纪轻轻极为机灵,最会察言观色。
往日每早仁娜来见夫人时都神色严肃,端着大丫鬟的礼数,今日见她脚步轻盈,嘴角挂着收不住的笑容,便猜到是格格病情有了好消息。
哈腰作势讨好样道:“娜仁姑娘今日来得早呀。”
清秀的脸庞,奉承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快去通报,我有事要禀告公主。”
小厮应下,转身小跑进院通告掌事佟嬷嬷。
须臾,衣着沉色蒙服的妇人从内院走出,规矩分寸滴水不漏,远远站在那里便是严肃厉害的形象。
紧跟在佟嬷嬷身后的小厮也没有刚刚说笑的样子,身子微躬,再老实不过。
佟嬷嬷脚步快速却不慌乱,连着耳坠晃动的频率都是整齐的。
娜仁乖巧上前欠身,恭敬地跟在佟嬷嬷后面进了内院。
长公主尚在梳妆,挽着蒙古妇人发髻,快半百的年纪,满头保养得极好,面容舒展端庄,天家气派灼灼。
“今日格格如何?”,念着病重的女儿,长公主眉头蹙起,她日日吃斋祈祷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熬过这关。
“格格今早清醒,奴婢瞧着精神大好,格格脸色也红润了些。”
娜仁一五一十将自己所见道出。
长公主听到喜讯,皱起的眉头舒展,喜出望外:“可是真的?林医女如何说?”
“萨仁已经去请林医女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格格院子了,公主吩咐过格格有任何风吹草动要第一时间告诉您,奴婢尚未等医女诊断便忙奏告公主。”
没有医生的确诊,长公主觉得不放心,早膳已摆桌也顾不上吃,匆匆往和玉住所赶。
长公主到的时候,林医女还在床边诊脉,见长公主亲临作势就要起身行礼,两人眼神正好交汇一起。
长公主轻摆摆手,让医女不必着急行礼。
林医女是与长公主一起陪嫁进来的女医,和玉的病一直由她调理,很清楚长公主对和玉病情的焦虑,此刻也不再乎些虚礼。
躬坐在红玉凳上细细分析和玉的脉象。
“格格可还有心悸、胸闷的情况?”
和玉摇头,林医女默不作声静静思索,长公主心里着急,女儿不疼不痛本应该是好现象,但林医女默不作声的表现又不像是有喜讯。
随即开口:“医女,和玉可是不妥?”
林医女斟酌停顿一会,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格格脉象不沉不稳、和缓有力,是缓脉之像。”
“缓脉?”长公主嘴里念着,这些年为了照顾女儿,她也有了些医学知识,缓脉乃健康的脉象。
这让长公主更是不解。
“缓脉乃好事,为何医女面有虑样?”
被问话不能不回,林医女婉转道出:“格格
“…昨晚好像梦见阿码抱在怀里,阿码把我抱在怀里暖呼呼的,早上起来便觉得开阔许多,心口也不疼了,精神也更胜从前。”
说出想好的理由,将她先心病痊愈的原因归咎于是过世巴林王对女儿的庇护,这理由虽有些荒谬,也是让人找不出错处的方法了。
蒙古人信仰“长生天”,视其为永恒神明,长公主虽是满人,从小在蒙古出生的母亲耳熏目染下对“长生天”也颇为敬重。
拥抱久病的女儿,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下,又忆起亡夫,嘴里喃喃念着:“你阿码定是疼你的…”
第一次被人拥在怀里,皮肤与皮肤之间的触感,和玉感受着。与作为玉坠形态挂于胸间的触觉大有不同。
“阿码还说,他是承了外祖母的恩泽,让和玉一定要去京城给外祖母请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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