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在鸟雀的叽喳声中,沈清疏先清醒过来。
林薇止仍合着眼,被她拥在怀里,窗缝漏进来的阳光勾勒在她脸上,添了一抹柔色,显得过分静谧而温柔。
她稍抬起上半身,静静地看了一阵儿,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已经期盼等待多时了。
不过人偶尔会觉得正在发生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她知道这只是大脑的记忆处理错误。
又怔愣了一会儿,她将林薇止脸上散乱的鬓发温柔地拨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靴,捡了床畔搭着的外套出外间去了。
洗漱完毕,沈清疏没敢走太远,就在院中慢慢地走。整个沈府都还静悄悄的,清晨的空气带了些湿润凉爽,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忽然来了兴致,就在院子里摆开架势,打了一套从前学校里学的拳法。
来这边以后,她也经常锻炼身体,只是老刘氏总觉得她瞎折腾,久而久之,也就打得少了。
她打了几遍,身体开始发热,出了层薄汗,才收势停下。顿时只觉神清气爽,这几年易感期愈演愈烈带给她的压力一扫而空,心腔都更开阔了些。
就此事来说,她还是很感激林薇止的,她相信她,帮助她,即便是昨晚那样有些过分的要求也都答应了,真是让她无以为报。
又走了一圈儿,她擦擦汗,推门回去,目光寻过去,林薇止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镜前,着了一身白色镶红边的对襟收腰罗裙,红色纱带曼挑腰际,显得纤细而婀娜。一头青丝顺着姣好的身段蜿蜒落下,笙寒正在替她梳发。
沈清疏走至近前,两人视线在镜中对接,林薇止对她弯了下眼睛,正要说什么,就见她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几秒又移回来,没话找话地问:“醒了?”
说完好像自己也意识到这问题显而易见,顿了下又找补道:“时间还早,早膳还要再等一会儿,你饿了吗?”
“还好,”林薇止不好转身,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只对着镜中她的影子语气温和地问:“你今日情形好些了吗?”
沈清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病情”,心里又升起一丝心虚和愧疚来,她真的不想欺骗林薇止,可到底该怎么解释易感期这件事呢?
她低头看着脚尖,含糊地唔了声,算是回答。
林薇止不解地侧了下眸子。
沈清疏不自觉碾了下脚尖,补充说:“好多了。”
她假做若无其事地抬眸看过去,正好笙寒替林薇止将长发绾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来。
沈清疏立马又想起了昨晚那个不能称之为吻的触碰,即便林薇止后颈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她还是不自在地掠开了目光。
真是要命,她昨天怎么就控制不住做出那么过分的举动,真亏林薇止脾气好,才没有骂她流氓。
林薇止起身转过来,就见她脸上神色暗自变幻,一双耳朵红得通透。
她眨了眨眼,把沈清疏的不自在全部看在眼里,忽然才意识到她还在为昨晚的事害羞。
明明欺负人的是她,表现得可怜巴巴的却也是她。
她无奈勾唇一笑,充分体谅了这个人别扭的性格,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温柔柔道:“那就好,过去膳堂那边吧。”
等老刘氏起来,用罢早膳没多久,孙太医就过来了。
他仍是那身太医署官袍,背个药箱,笑眯眯地跟沈清疏打招呼,“伯爷,咋们又见面了。”
沈清疏面上微笑颔首,心里却腹诽,谁会喜欢见到医生,最好一辈子都不需要见才好。
孙太医是妇科圣手,明显也清楚今日主要是为谁把脉,等林薇止坐下伸出手,他道一声得罪了,取了一方白净的丝帕搭在她腕上,这才将手指按上去把脉。
旁边围观的三人神色各异,老刘氏是又紧张又期待,沈清疏是老神在在,知道什么也把不出来,何氏则面色纠结复杂,不知在想什么,眉头都要打结了。
片刻后,孙太医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丝帕收好叠起,才笑着摇摇头说:“夫人身体并无异样。”
即使之前也知道可能性不大,老刘氏眉目间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哦……麻烦孙太医了。”
“无妨,老夫职责所在,只是,”孙太医细细打量着林薇止的眉眼,有些疑惑,下意识地伸手揪胡子,“夫人她……”
他停顿着没有继续说下去,陷入了思索之中,沈清疏心里一惊,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老大夫该不会是看出了林薇止还是处子之身吧?
她和林薇止对视一眼,连忙上前一步,握紧孙太医的手腕,似是急切地问:“夫人她怎样?”
孙太医被她打断思绪,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确定。又见她这样担心关切,伉俪情深,只道是自己多心。
“伯爷勿忧,”他把揪着的胡子放开,心疼地捋了捋,只笑说:“夫人体质偏寒,想必之前葵水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并无大碍,我给夫人开几剂方药,好好调理一下便是。”
“多谢孙太医。”沈清疏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老刘氏听了,皱了下眉头,往前倾身,有些忧虑地问:“太医,这体质偏寒可会影响子嗣?”
下人送来笔墨,孙太医执了笔,知道老人心理,笑着宽慰道:“老夫人放心,这是女子常见之症,并不影响。”
又偏头问林薇止,“之前可有吃得什么药?”
林薇止点点头,如实回答,“在苏州时,一直用着一位大夫的方子。”
孙太医早有所料,颔首道:“方子可还在,拿来我看看。”
“尚还记得。”林薇止取了笔,在纸上一一默写出来。
孙太医接过来看过,笑着赞同道:“不错,这方子倒也妙。”
又提笔改了几笔,“只这几味药,份量稍作变动效果会更好。”
林薇止谢过,孙太医又给老刘氏二人把过脉,同样提了些建议,又约了下次过来的时间,便告辞离开了。
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在桌边坐下,沈清疏刚刚被吓了一跳,此刻见桌上刚好倒有一杯茶,顿觉口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哎,等等……”林薇止晚进来一步,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喝光了那杯茶水。
那是她用过的杯子,那杯茶只抿了一口,下人便传话说孙太医到了。
“怎么了?”沈清疏放下杯子,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眼神无辜地看她。
林薇止耳根发热,偏开头,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没什么。”
沈清疏想了想,也没在意,又喝了一大口茶,才松了口气说:“刚才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后世的影视剧里,太医遇到病症总是无能为力,被侍卫拉下去处斩,仿佛太医署里都是群酒囊饭袋一般。
实际上太医署作为古代国家最高医疗机构,为统治阶级服务,汇聚了最好的大夫,最多的医书,最全的药材。
孙太医常年为女性治病,察觉到什么不对也是有可能的,她都不知道刚刚孙太医是被糊弄过去了,还是看出什么有意替她隐瞒。
林薇止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没有看她,双手规矩地搭在腹部,长长的袖口堆叠,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问道:“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端倪的,下次又该如何呢?”
“再过几日,我就要回祖籍参加乡试,我不在家,祖母肯定也无话可说,至于以后,”沈清疏沉吟道:“新妇过门,少说也得一年时间不孕才好发作,那时已是殿试之后,无论我中不中……”
她闭了闭眼,喉咙滚动了一下,还是叹气说:“我们都离开京城吧。”
“孙大夫那边,我会再去暗示打点一二,他常年在勋贵公侯之家行走,应当也是人情练达,知晓很多隐私不能探问宣扬。”
“只是,”沈清疏有些羞愧的看她,“祖母那边,你免不了要受些气了,还请你多担待。”
她转头时,白色的发带随之落在鬓边,她伸手拨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清澈又真诚,一眼就能看到底,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好似最纯粹的琉璃。
林薇止凝视她几秒,长睫垂下,没有接她的话,只问:“你真的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沈清疏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也设想过,组建家庭生下孩子。
她年少之时,有一段时间觉得特别孤独,即便是待在人群中,和学校的朋友们一起说笑,却总好像是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她那时,特别想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常常幻想,假若她以后有了孩子,她会怎样爱她、教育她。
渐渐长大以后,这种空想就少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学习和工作,连谈恋爱的对象都没有,更别说结婚组建家庭了,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来这边,也许几年一晃而过,会在军队领导或长辈安排下相亲,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omega迈入婚姻。
但她来了这边,阴差阳错又是诚意伯府的世子,和林薇止成了婚,她们两个是注定不会有孩子的,她也不可能嫁人,就再也没有想过这些了。
她想了想,模棱两可地答,“也许吧,我当然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今生恐怕没有这种缘分了。”
有一点遗憾,但也没有太过失望,她毕竟受到现代思想的影响,内心对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不是特别的执着。
相对来说,来自外部的压力倒是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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