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疏终于得了半日清闲,就窝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话本,说实话,这时代读书的人太少,士大夫阶级不屑于写话本,大都是些落魄童生秀才写的,质量实在一般般,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大抵作者也梦想着大家小姐有一日看上他这个穷书生。
还没有她自己偶尔脑补的故事有意思。
日头西斜时,沈清疏估摸着差不多了,怕林薇止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起身去唤她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算亮堂,她挑起床帘,林薇止睡得正熟,小半张脸都拢在被里,只露出一点鼻尖,长发铺散,有几缕落在脸上,随着鼻息起落微微拂动。
她睡觉时似乎总不爱露脸。沈清疏在床畔坐下,伸手压了压被角,露出她小巧的下巴,便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下。
等了几瞬,又没有醒,沈清疏便轻轻摇着她肩膀,唤了两声,“起床了,醒醒。”
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放低,之前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真见面了,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念她的。
林薇止醒过来,被光线刺得眨了一阵眼,眸子里带了几分水润朦胧,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并不动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素日里少见这种赖床情态,倒是显得有些许呆萌,沈清疏和她视线对上,心里有一点发笑,也并不催促她,又等了片刻,估摸着她从午睡中回神了,才柔声笑说:“好了,已是黄昏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仍未做声,定定看着她,落日余晖掠过沈清疏的肩膀,映落在她清婉标志的脸庞上,勾勒了一层浅浅的柔光,神情还是有点呆怔,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瞬,才懒懒地对沈清疏抬起右手,显是要她拉她起来。
沈清疏无奈一笑,怕拉狠了,一手握住手掌,一手俯身托住她的肩膀,才使力拉她起身。
几是半拉半扶,林薇止另一手撑着,极为配合,几乎没有反方向的力,沈清疏始料不及,来不及收势,将人带到了怀里。
“抱歉,我……”她愣了一下,就要松开手,林薇止却倾身抬手抱住了她。
沈清疏身体僵住不敢动,心跳都瞬时慢了一拍,这不是两人第一个拥抱,却是不受易感期影响的清醒状态下,也是林薇止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温热柔软的身子倚在她怀里,下颔枕在她肩上,黑发如瀑落下,沈清疏嗅到她颈间带了点热度的淡淡香气,若有似无,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
沈清疏心里莫名有些恐慌,两人相接的手也觉得有些滚烫,她连忙松开垂下,规矩地落在身侧,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林薇止鼻腔里发音嗯了声,声音极轻,又带了点飘忽的尾音,委委屈屈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她侧首,轻轻在沈清疏鬓边蹭了一下。
脸上有些发痒,似乎又有些发热,沈清疏忍住了偏开头的冲动。感觉到林薇止手指蜷起,揪住了她后背的一角衣裳,心里霎时有些发软。
“不怕,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她说。
又觉得言语有些干巴巴的,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抬手在林薇止背上轻轻抚了抚。
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颈相缠,模模糊糊地融成一片,林薇止看了半响,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湿热的呼吸时不时会落在沈清疏颈上,沈清疏忍了半天,有些难耐地偏开头,温声问:“好了吗,你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先起来用晚膳,好吗?”
说着,又在林薇止背上安抚地拍了下,位置却出了点偏差没把握对,林薇止这会儿还未更衣,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她清晰地摸到一根细细的带子。
沈清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手指立时收回蜷缩起来,羞粉色一路迅速地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须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努力维持着声线平稳,催促说:“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倒没注意到这一茬,刚刚虽然是她主动的,却太不符合这时代大家闺秀的矜持,她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应了一声,便松开沈清疏。
她一松手,沈清疏像是床上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我去叫笙寒进来给你更衣。”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便急忙转身走出去了。
林薇止都来不及反应,只瞥到她仿佛被辣椒水洗涮过的脸色。
她怔了一下,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有些失笑。
沈清疏若是真的对她无意,不过是一个拥抱,何必脸红成这样子。
她施施然起身下床,心情极好地绾发更衣。
笙寒替她梳着发,镜中两个婢女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偷笑。
虽然知道她们没有看到,林薇止还是有些脸热,嗔了她一眼,“你这小妮子,笑什么笑?”
笙寒笑嘻嘻道:“姑娘和姑爷感情好,那个…琴瑟和鸣,婢子是为姑娘高兴啊。”
“前儿在京里的时候,姑娘脸上笑都要少些,”鸾影挑好簪子递过来,接话说:“今日见了姑爷,才见姑娘高兴,眉梢眼尾都扬着,又是个笑脸了。”
林薇止自己都没注意,她凑近铜镜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地问:“如此明显吗?”
“是啊,”笙寒用簪子固定发髻,笑说:“婢子觉着,姑娘虽嫁人了,却比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还要自由。婢子之前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伯府规矩多,不比我们自己府上,却不想主母和善,姑娘和姑爷也处得到一处。”
这倒确实是,林薇止嫁到沈府,就没怎么受过婆母的气,老刘氏性格比较直爽,有一说一,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连请安都免了,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
而何氏更是,性子和善,甚至有些软懦,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她眼里似乎都有些心虚和愧疚在,对她的态度都可以称得上讨好了。
沈清疏离京这一个多月,也从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待她仍是和蔼可亲。母亲教导她那些婆媳相处之道,怎么应对婆婆的刁难之类,竟是完全用不上。
她梳洗罢,厨中温着的菜便一一呈上来。
这边不比家里,二人就在院中石桌上用餐。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成一片橙红色,云朵缓慢流转,如绸如缎,晚间的清风徐徐,触落了树梢三两粒桂花,暗香浮动,佐着餐食和桂花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疏这段时间沉迷吃蟹,刘叔采买了不少,今日女主人至,厨下自然也备了这道清蒸大闸蟹。
沈清疏剥好一只放她碗里,期盼地看着她:“你尝一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原生态无污染,她总觉得这味道比她上辈子要好一些。
林薇止其实不爱吃蟹,但看她这么殷勤,都已经剥好了,便也用了一点,点点头道:“味道很好。”
她虽笑着,沈清疏不知怎么还是感受出她的勉强来,她本是因刚才那一遭想着给她介绍美食的。
她连忙夹了回来,轻轻拍了下额头,补救道:“我的错,我竟忘了,你体质寒凉,吃不得这些的。”
这只蟹林薇止只用了一小口,沈清疏看两眼,觉着扔了吧有些可惜,不符合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美德。可她接着用吧,好像又不太好,有些过于亲密了。
可是,说来也怪,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室友分享一份盒饭、一瓶水,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么想着,对美食的热爱占了上风,沈清疏换了个方向,接着和那只大闸蟹做斗争。
林薇止愣了一下,竟也没什么表示,只撑着下颔笑着看她。
被她这么看着,沈清疏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捏捏耳朵,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娘子从前在姑苏,江南美食应也是尝惯了的,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林薇止也不拆穿她,笑道:“我外祖家便在江南,母亲在这边交游广阔,我从前闲暇时,也时常跟着她游山访友,这边吃食倒也知晓一二,夫君若是感兴趣,我们回京之时,也可绕道游玩回去。”
沈清疏眼睛一亮,古代对她而言有意思的东西实在太少,而吃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见她感兴趣,林薇止便将自己听过尝过的吃食一一道来,什么赛蟹羹、锅烧河鳗、网油包鹅肝,用哪些食材,经过多少道工序,吃起来味道如何,有什么典故等等。
她亲身尝过,用词又活色生香,直让沈清疏越听越向往,边听边吃,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林薇止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其实并不怎么重口腹之欲,但她看着沈清疏眼睛清亮的样子,便也有些期待和她一起再去尝一尝。
这一餐用的时间有些长,天色有些擦黑了,两人才用毕。
下人们过来撤盘,侍奉两人净手漱口,沈清疏见她没怎么用饭,反而一壶桂花酒用了大半,不好意思地问:“可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不爱吃蟹,要不要让厨下重新做一点。”
“不用了,只是今日胃口不佳。”林薇止刚刚确实有点被螃蟹恶心到,但大半还是因为之前赶路。
她站起身,竟立足不稳踉跄了一下。
“小心!”好在沈清疏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无奈道:“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现在难受了吧。”
桂花酒看着不醉人,喝起来甚至有些甜甜的,像是果酿一般,实质有些后劲,喝多了照样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时间晚了一点,不好意思。感谢在2021-04-2714:08:33~2021-04-2816: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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