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除夕,年节里走亲访友,宴饮会客,却也清闲不了。
沈清疏也陪着林薇止回了一趟娘家,虽说她并不怎么介意,但林薇止毕竟嫁到了沈家,碍于礼法,她回家次数也并不多。
用过午膳,林薇止和女眷们说话去了,沈清疏被迫陪着岳父大人在书房下棋。
她棋艺烂得可怕,可以说被林北澜杀得落花流水,好在还有林修平帮她,两人合力磕磕绊绊坚持着,输得勉强好看了一点。
去年林北澜任大理寺左少卿以来,于诉讼案狱一道颇有建树,他做事注重实绩,雷厉风行,解决了几桩难判的案子,让各方心服口服,很受当今的看重。而现任大理寺卿年岁已高,过两年致仕,倘若不出差错,就是林北澜接任了。
这换算到后世,就是沈清疏有了一个做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岳父,所以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也有一定道理。
“行了,”老是赢也没意思,下完这局,林北澜把棋子扔回棋罐里,先对着林修平道:“你这棋艺没有一点长进,还是连你妹妹都不如。”
说完目光移到沈清疏身上,半天都找不到言语评价,只叹息一声。
沈清疏羞愧了一瞬,全当做没听到,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终于不用陪下了,一直被血虐她也受不了啊。
天寒地冻的,古代又没有网络和游戏机,不下棋也没有其他事可做,林北澜又开始考较他们功课。
沈清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从前还好,她和林薇止不过是迫于婚约成婚,现在这可是实打实的岳父,得罪不得。
林修平却散漫了些,出了几处错,有沈清疏对比,林北澜愈发不满意,一点面子不留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愚笨!你长的这几岁,多读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的三处释义,我前几日才给你讲过,其中……”
沈清疏看着都心疼大舅哥,成日里这么高压的学习环境,他没有产生厌学心理还真是难得。
不过当今的大部分父母,都是这样教训孩子,因为他们小时候,也是被这样训过来的。
林修平倒是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抹一抹脸,不管他骂的什么,都恭敬地应,“您教诲的是,儿子知道了。”
林北澜骂完了,坐下来喝口茶歇了歇气,才缓和语气道:“为父严厉些也是为了你好,今年二月便是会试,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得抓紧些。”
“此次会试陛下有意着户部侍郎严大人主持,严大人一贯激进,他虽是进士出身,但依我看却是个主战派,倘若真是他做主考官,你们写策论之时,一定不可平庸保守。”
“传言不是说是礼部夏大人吗?”沈清疏有些讶异,前几日夏薄言还焦虑可能是他爹主持会试,夏薄归要回避就考不成这科了,却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的。
林北澜颔首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两日,陛下又改了主意。”
这其中缘由,也和他们这些举人无关,沈清疏没在意,想着夏薄归不用回避了,很为他高兴。
话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铺垫道:“岳父,倘若之后中了进士,我想要外放做官。”
当然,不中她也要离京,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没必要现在就说出来,除夕那晚就是个信号,很明显,老刘氏对林薇止已经有些不满了。
这本是她的责任,她不能让林薇止无端地替她承受。
“你一个京城子弟,怎么想外放,”林修平奇怪道:“是担心名次落后成了同进士吗,这还没考,以妹夫你中亚元的水准,不出意外,二甲是绝对没问题的。”
沈清疏硬着头皮道:“不是,不管名次如何,我都想外放。”
林修平更不解了,“为什么,京中哪里不比地方强,只要通过馆选入了翰林院,做上三年庶吉士,散馆以后再授官,便能远超外放一大截。况且你有爵位在身,家业都在京中,何必去地方折腾呢?”
沈清疏摇摇头,“我不想在翰林院修史,我更想去地方做点实事。”
这也是她的真心话,翰林院是个清贵地方,事情不多,整理古籍,写写诏书,以后出来做官也高人一等,升迁速度快,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说不上为百姓,她只是更想做点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毕竟都两世为人了,还不能任性一点么?
世祖开国不过几十年,大燕还处在王朝盛世之中,可这毕竟是封建社会,生产力有限,冬日里,她偶尔还是会看到衣不蔽体的街头冻死骨。
这还是京城,地方上又该是什么模样呢,恐怕会更不堪,她也不是圣人,能舍尽家财兼济天下,但她既然考了科举做官,就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官身,做一个书里张大人那样的好官。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总要试一试。
“可是……”林修平皱紧了眉,还要再劝。
“诶,”林北澜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赞赏地颔首道:“在我看来这没什么,你有外放的心思是好事,做京官,确实是条坦途,但在地方做出成绩,一样能走得更远。京官能做的事,你在地方历练了,升上来一样能做,陛下春秋正盛,他喜欢做实事的人,那外放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只你要想清楚,做事要一心一意,坚定地去做,倘若反复,则一事无成。”
林北澜当年殿试是在二甲末尾,可他外放做官有能力,如今同样是正四品高官,甚至不比当年一甲三人差。
“是,多谢岳父教诲。”沈清疏大喜,这下林家不反对,就只需说服老刘氏了。
他们两个倒是达成共识了,林修平听得怒气横生,质问道:“那我妹妹怎么办,你们还没有子嗣,倘若你外放做官,难道留她独个在京中照顾婆母?”
父母在,不远游,沈清疏家中没有其他兄弟,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带上小妾,留正妻在家中。
他语气不好,沈清疏也理解,温声解释道:“大哥误会了,娘子自然是同我一道去。”
林修平一愣,缓和下脸色,讪讪道:“那你家中长辈怎么办,舟车劳顿,总不能也同你一道赴任吧。”
沈清疏笑了笑没说话,夹在其中两头难,她也知道这太不孝,可对老刘氏来说没有子嗣更不孝,她没有两全之法,只能出此下策。
后宅之中,林夫人也说起了子嗣之事。她看着林薇止很是忧心,“薇儿,你老实跟娘说,你们夫妻两个,在房事上可还顺,女婿他……那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娘,您说什么呢?”万万没想到她娘这么直白,林薇止耳根发热,羞粉色漫到了整张脸上。
“你这孩子,都成婚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脸红的,”林夫人不以为意,直接道:“你们一直没个消息,娘替你着急啊!你虽然打小体质偏寒,但娘给你请了名医调养,按理来说没问题啊?”
看林夫人苦恼的样子,林薇止咬了咬下唇,垂下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孕了。
她嫂嫂钟氏在旁边见了,打圆场安慰道:“娘,您就别太操心了,这几次来,我看妹夫对妹妹很好,听人说,妹夫洁身自好,也从不在外面乱来。”
她说着有些羡慕,似这般不纳妾,一心一意的夫婿谁不想要。
林薇止也赶紧道:“对啊,娘,夫君她对我很好,孩子的事,我们还不着急。”
“唉,我的傻女儿啊,”林夫人握着她的手,摇摇头感慨道:“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今日喜欢能对你好上天,明日厌了就能把你弃若敝屣,我们女子嫁人,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能靠得住。正该趁现在你们感情好,他对你身子还贪恋,早点生下孩子来。”
林薇止脸色越来越红,低下头喃喃道:“娘,夫君她不一样的。”
林夫人恨铁不成钢,点了下她脑门,“哪里不一样?你不要被他一时的甜言蜜语给蒙住了,娘是过来人,男子的地位越来越高,女子却不能青春永驻,等你年老色衰,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做不得数了。”
虽不是告诫她的,钟氏一听,却也心下黯然,说不出话来了,她怀孕时候,丈夫收了她的丫鬟,前段时间也怀有身子了。
沈清疏是女子,却叫她如何说得,可林薇止转念一想,又怔住,她喜欢女子,就一定不会变心了吗?以她的样貌和身份地位,以后恐怕会有很多年轻女子愿意做她的妾,而她们之间,甚至连孩子这个纽带都没有,她随时可以用七出之罪休了她,她们的关系明明比之一般男女,还要更加脆弱才是。
她脸色变化被林夫人察觉到,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免有些心疼,语重心长道:“娘也不是要离间你们夫妻感情,只是怕你不为自己多打算些。改日再让太医给你看看,女婿那边你也警醒着,别让什么狐媚子爬了他的床。”
林薇止苦笑道:“娘,倘若是夫君她不能生呢?”
“什么?”林夫人大吃一惊,“这话可乱说不得,可是大夫说了什么?”
林薇止垂下眸子,平复了心里的思绪,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自己胡乱猜测罢了。”
林夫人松了口气,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重了,让林薇止惶恐,拍了拍她的手补救道:“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还年轻,只要抓紧,早晚都会有孩子的。”
林薇止略勾起唇笑了下,点头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家都想要个孩子,作者后面当然会安排,只是她们自己肯定不知道哇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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