搽————
一道玄光闪过,朱鹤玄刀已然堪堪洞穿而过他的胸膛,直插在泥泞之中。
炽宁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喷出一口血来,手中长刀铛铛坠地。
林婴喘着粗气,唇色惨白,裸露的皮肤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四周散落的皆是血荆的残根败枝,不知她是如何挣脱开的,却依旧眼神狠倔的盯着他。
“你......”
鲜血,滴滴答答的从胸口淌了下来。
炽宁盯着自己被朱鹤刀刺穿的血洞,脸上一时半会儿竟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疼?
震惊?
失望?
愤怒?
他一辈子都在执着的事情,一朝全部毁于一旦。
果然,坏人死于话多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果他方才没有得意忘形,全力让冥纹玄火阵吸食灵树的力量。
他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成功了?
炽宁任由着自己的伤口鲜血漓漓,抬起头,就这么深邃而安静的望了望这周围的一切,而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林婴。”
“......”
“我输了。”
炽宁捂着胸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楚瀛,一步一步踉跄着朝林婴走去,
“如果当初,我在被那些混蛋欺辱的时候,也能有像你一样的人站出来护着我,不顾一切的护着我,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发展?”
走近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将所剩无几的魔气灌入掌中,注入林婴眉心之中,
“这本就是你爹爹的,现在还给你。”没有魔气的支撑,炽宁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向后倒去,
“我好羡慕你啊。女娲娘娘在造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给金豆子了?为什么同样是人,你就可以比我幸运那么多,而我始终是一个不被人需要的人?”
“......”
“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犯下的罪孽,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炽宁重重喘着粗气,伸手指了指楚瀛的方向。
“你知道我刚刚发现了什么吗?你的朱鹤玄刀,对法官似乎有什么共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楚瀛有可能就是当初毁你灵界的罪魁祸首,玉沧。”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离间别人吗!”林婴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厉声喝道,“什么叫幸运?身为灵树我树形枯朽,身为魔我死相惨烈,身为凡人我孑苦一生,你告诉我这叫幸运?”
“我没有经历过你承受的痛苦,我也没有这个权力要求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好人,但你去看看人间那些凡人,谁不辛苦,谁活得舒坦!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才叫做被需要吗!”
“你幼年的不幸,是,我也觉得是他们混蛋,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之人!”
林婴一把甩开他,此人满嘴谎话,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转身就要离去之时,身后却又传来炽宁的声音:
“无辜?”炽宁死死盯着她,恨之入骨般吼道,“何人无辜?!天界那群混蛋有谁是在我落魄的时候没有吐上一口口水的!就允许他们落井下石,就不允许我复仇泄愤吗!”
“我此生最恨的,就是没能让世人认清那些所谓神仙的脸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神仙也不过是凡人飞升而成的。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那些混蛋谁的身上是完全干净的!”
“林婴,他们那些人这般负你,你还要傻傻的为他们开脱吗?”
也许是幼时承受的事情太过于痛苦和刻骨铭心,炽宁的声音到最后竟带着些哭腔。
开脱吗?她不是圣母,失去的,欠下的,她定会一笔笔同天界算清楚。过去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可世间千百变换,早已经是物是人非,那些仇人她又该去何处寻?
古人曾云父债子偿,可当时多少的子尚在襁褓?甚至有些都尚未来到这个世间。
那段痛入骨髓的过去,似要把林婴的五脏六腑都给撕烂,那一刻她竟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感同身受。
她颤抖着扭过头,脸色铁青,悲入骨寒,眸中的冰冷似痛断肝肠。
手中拳头早已握紧,她深深知道自己的复仇之心是多么炙热,可如果报仇,势必会伤害那些所谓的无辜之人。
但是她,也是不愿意为了那些无辜之人放弃的。
她和他,终究还是一类人。
林婴几乎是涣散的,喃喃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但,我只会杀了那些不共戴天之人。”
她转过身,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
或许是她的答案和自己的有所不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炽宁转而望向混沌的天空,拼劲最后的力气大笑出声。
“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世间的罪恶谁又能说的清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你若是饶过那些无辜之人,就是给了他们复仇的希望。”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啊!哈哈哈哈哈————”
如同鸭子被掐断了脖子般,炽宁的笑声随着他身子的消散渐渐消弭不见。
是啊,怎么说的清?
谁都说不清。
林婴眼眶蓦地湿润了。
她僵硬的跌入到泥尘里,如幼兽般凄厉怒吼着,声音沙哑的已经不成调,犹如残破的风箱,耳膜中嗡嗡的似遭惊雷滚过。
张开自己的手,因为灵树的力量伤口早已愈合,但仍然掩盖不了这曾经是一双沾满鲜血的手。
心脏蓦地剧痛,似乎有千万道利刃扎入体内,不断划开拧转,就要把她剐碎。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盖世英雄,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儿,他是那般的纯净,美好,不被尘埃所侵染。
真的。
一个,就够了。
她终于咧开嘴笑了,拍拍手上的泥泞就要站起身来。
“楚瀛!”
林婴目光一凛,忙收起玄刀,隐去气息藏匿起来。
“这儿......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阎王背着偿,和天帝正朝这儿赶来。
神纹催动,已然找不到月老和林婴的踪迹,天帝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话,余光却瞥见了枯树角下晕倒的楚瀛。
“在那儿!”阎王扶起楚瀛,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无事后终于松下一口气。
“灵树救了他?”
林婴脸色一变。
阎王点点头,把偿放下,重新背起楚瀛,“他是魔界之人,带回去多有不便。我们先回地府,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