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收到宋元的飞鸽传信,颇有些受宠若惊,魏五终于想起他来了。
他也是阴险,没跟马康乐打招呼,召集人手就往雍州城去了,做着州牧的活儿,也是一场难得的锻炼。
可怜马大人还在操心闫大人的伤,人已经快跑光了。
闫岳心口中了一箭,陈延朴也不敢下手去取箭,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折腾一夜,仅仅能吊着他一口气,陈延朴下了最后通牒:“找我师父来试试,她若能救,还有希望,否则准备后事吧。”
“你哪儿来的师父啊?”
马大人很意外,这家伙出了名的又独又傲,连个朋友都没有,更何况他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又拜了个师父?
“魏五少啊,忘了跟大人说,五少爷打仗的本事不及他医术的百分之一,他想救的人,阎王都不敢收,您还是赶紧去求求他,或许还有的救。”
“这……”
马康乐呲着牙花子,这个魏五,有他不会的吗?
“来人,去问问那些人回来了没有?难不成真的能打回雍州去了?除非这太阳打西边出来。”
亲卫尴尬道:“大人,还没回来,但是走的人更多了,外面都在传,雍州城打下来了,可以回去了,人都快走光了呢。”
“真的假的?”
马康乐瞪眼,走到街上一看,稀稀拉拉几个拉着牲口往回赶的百姓,原本没地方住,挤在人家屋檐下的士兵已经看不到一个。
不过是过了一夜时间而已,又不是一个月,怎么人就走光了?
“大皇子呢?”
马康乐后知后觉,好像有一阵没看到两位皇子了,齐啸跟魏五穿一条裤子,形影不离的,两位皇子哪儿去了?
“好像……,也回去了,还带走了许多差役和主事,吏目,城里得有人主持大局,大人不在,皇子最尊贵,怕是……”
随从的话没说完,怕是抢了您老的差事,这个功劳他得了去。
“快,快备马,赶紧回去啊,老爷还想升官呢,被他抢走,还升个屁啊!”
“闫大人怎么办?”
“让陈延朴想办法,一块儿带走啊,魏五在雍州呢,找到他给闫大人治伤。”
一阵兵荒马乱,差役都被大皇子带走了,收拾行李的人都不够,马大人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带着呢,加上小妾孩子,他们一家子就得十辆马车,等收拾好回到雍州城,已经是第二天早起。
马大人顾不上劳累的身体,先去了衙门,原本属于自己的书桌,此时被大皇子坐着,大皇子抬起眼帘瞄他一眼,道:“马大人回来了?”
“额……”
这让他怎么说?这是我的衙门,我的书房,你鸠占鹊巢还来问我?
“参见大皇子,闫大人伤重,我一直忙着他的事儿,有劳大皇子费心了,臣连夜赶路,担心城中百姓,大皇子,你看……”
是不是该让出位置了?
大皇子道:“马大人辛苦,城里一切安稳,此次大胜,斩杀西羌人数万人,堪称数十年不遇的大胜,我已经给父皇写了奏章,等父皇安排。
城中百姓我也安顿好了,伤亡不少,好在没有和往常一样,被西羌人劫掠大批人口,抚恤金我也发完了。
马大人赶路辛苦,不如先去休息吧,等着圣旨来,这里我先给你支应着。”
马康乐脸色黑的没法看了,不带这么抢功的!
换做别人,马大人早按捺不住要发飙的,可人家是皇子,又是皇上一直器重的长子,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皇帝,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大皇子体恤下属,臣感激不尽,那大皇子忙着,有什么需要您吩咐下官。”
大皇子很满意他的识趣,道:“这次大捷,马大人也有一份功劳,我会向父皇言明,之后朝中会派钦差来论功行赏,大人准备接待钦差吧。”
“好,下官这就去办。”
……
不管他们俩怎么抢功,在魏佳看来就是狗咬狗,只要将士们得到该有的一份,百姓能平安度过一劫,她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他被陈延朴拉来给闫岳治伤,倒不是陈延朴对闫岳多上心,想给上司拍马屁,而是想见识师父神乎其神的本事。
魏佳检查一番,有些凝重道:“倒是有一线生机,但是伤口离心脉太近了,成功率太低了。”
闫岳的长子年方十八,叫闫方,闫家的事儿都是他在做主,马上表态:“只要有一份希望,都得试一试,还请魏五少救救我父亲。”
倒是个孝顺孩子,魏佳有了决定,“拿纸笔来。”
闫方虽不知道她要纸笔干嘛用,身边就有,大夫开药方用的,魏佳道:“徒弟,我来说,你来写。
保证书……”
闫方和陈延朴看完她写的东西,面色都有些古怪,意思很简单,人治死了跟大夫无关,家属不许闹事儿。
笑话,医闹在古代就没有了吗?
魏佳很满意自己的深有远见,抬抬下巴,“闫少爷,签了吧,先小人后君子,十不存一的希望,跟你说清楚了,你要我治,就得签。
说实话,我本不想救的,风险太大,但是医者仁心,看你一片孝心,我才愿意是一时的。”
闫方无奈:“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没有逼着你必须救活,五少多虑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签了我放心些,毕竟我只是个小小流放犯人,你们闫家可是封疆大吏,不得不小心些,白纸黑字的才好说话。”
闫方麻利签了字,请她快救人。
手术室用烈酒喷洒一遍,魏佳穿好全身防护,陈延朴也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除了他俩,还有两个闫家的仆人,打打下手。
一个时辰准备就绪,开水煮过的棉布现在已经是军中常备,不像以前那样摸着就用,大大减少了感染率。
闫岳光着上身,胸口露出一截子长箭,得亏他盔甲结实,否则唐兴国一箭就能把他射个对穿。
“啧啧,闫大人,你可坚持住,在下给你取下来,真的下不了手术台,您也别怨我,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要说闫岳受这一箭,还有魏佳的推波助澜,他既然对自己有了杀意,魏佳从来不会被动防守,先下手为强,除掉敌人才是她的行事原则。
但是人没死,就另当别论了,她要尽大夫的职责,能不能活全看闫大人命够不够大。
陈延朴紧张的不行,这么大的手术容不得一点儿马虎,她还有心思絮叨,好笑道:“师父,专心点儿。”
魏佳索性给他上课:“徒弟,你不懂,当外科大夫最重要的是心态要稳,手才不会抖,哪怕患者下一刻咽气了,你这手上也不能错分毫。
一场手术下来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要有耐心,说说话开开玩笑,放松放松心情,这不是对患者不敬,是对患者负责。”
陈延朴:“……”
得亏闫大人昏迷不醒,要是有意识,你这么开玩笑,他气的病又重几分。
闫家仆人也很无语,这个魏大夫瞧着不大靠谱的样子啊!
好了,开始吧!”
魏佳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一扫散漫轻浮,认真严谨的处理伤口,闫家仆人才松口气。
胸腔被一点点打开,闫家甚至还去除了一根肋骨,那副场面常人做梦都想不到,闫家仆人受不了了,忍不住想吐。
魏佳道:“出去就不要进来了,闫家是将门,这点儿小场面都没见过吗?”
两人如蒙大赦,仓皇跑了出去。
闫方等的焦躁,“里面怎么样了?你俩为何先出来了?父亲还好吗?”
两人跑到树坑里吐了一肚子酸水,跪下求饶:“大少爷,太可怕了,小的没扛住,您责罚我们吧。”
“魏五少扒开大人的心,骨头都拿出来一根儿了,小的觉的大人凶多吉少了。”
“这……”
闫方脸色难看,盯着手术室有些无措,魏五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害父亲吧?
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了。
他们一走,反而方便魏佳行事,给他扎了两针肾上腺素,还有消炎止痛的针,都是实验室里的东西,用一点儿少一点儿,魏佳有些心疼。
陈延朴一直按着他的脉搏,当了人体检测器,汇报他的情况,心跳停止了,他们也不用忙活了。
魏佳打过针之后,原本虚弱的几乎摸不到的脉,渐渐变的有力了,陈延朴目光灼灼:“师父,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神药,师父就这么点儿存货,不是不传给你,是真没有。
不过你可以自己研究,你在药理上很有天分,师父看好你啊!”
又给徒弟画大饼,忽悠他,陈延朴眼神幽怨,您瞧着我像是三岁孩子吗?
有了这些药,魏佳顺利取下长箭,狰狞的箭头扔在了盘子里,魏佳继续缝合,这次给陈延朴详细讲解缝合法,陈延朴甚至能看到闫岳一跳一跳的心脏,心中震撼不已,行医还能这样的吗?
足足三个时辰,他们终于完成这场艰难的手术,魏佳两条腿麻木的不像是自己的了,敷上创伤药,发善心给他打两针抗生素,就算他活下来,身体也好不了了,刺史的职位保不住,想找自家麻烦也不能够,魏佳还是不希望自己辛苦一场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