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没有说话,她此刻并没有和晏既交谈的。
她想趁着他还在的时候,快一些睡着,便不必受困意深重,却无法入睡的苦了。
在她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她眼前却忽而闪过了裴俶手臂上系着的那条白色丝带,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阿若,你怎么了?”她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见她快要睡着,放下心来,打算等她熟睡了之后,再离开这里的。
观若坐起来,她的青丝从晏既指尖滑过。她侧过身去望着他,“裴府西北角的花园里关着裴氏剩余的人,那……裴灵献的母亲呢?”
“若是裴灵献的母亲还在,他如何还能这样潇洒来去。他母亲在裴伽守城的时候就去世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不清楚。”
所以那条白色的丝带,是为了他的母亲而系的。
晏既从椅上站起来,重新坐到了她身边去,“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是裴灵献母亲的死,和裴家的人有关系,所以裴灵献今夜来复仇么?”
观若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见他今夜手臂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我觉得有些突兀,所以才想起来要问一问的。”
“想不到裴灵献还是个孝子,我以为他是心中真正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人。”
他对父亲裴沽恨之入骨,却原来与他母亲也有孺慕情深的时候。
观若却又想起来裴俶同她说,他喜爱她,心中有她的时候。
她心中一阵胆寒,在晏既怀中将自己团的更小。
晏既正要出言安慰她,有他的亲卫进了院子,在院中高声道“将军!”
听起来像是有急事。
晏既叹了口气,“阿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裴俶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晏既就站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她点了点头。
晏既很快走到了院中,那亲卫道“禀报将军,裴夫人那边来报,她夜晚遇刺,被人用白绫勒了脖颈,此时吴先生已经赶过去了。”
他们站的离观若并不远,尽管听话的人在屋中,说话的人在屋外。观若心中又冰冷下去,这一定也是裴俶的杰作,他还没有离开这里。
晏既皱着眉问他,“既然吴先生过去了,那就是人还没有死,还有救,她此刻意识还清醒么?周围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是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那亲卫答他,“裴夫人是在花园里遇袭的,花园里那时救火的人很多,她被脱到了角落里,是李家一个救火的仆妇发现的。”
今夜花园大火,烧死的都是裴氏的人,都曾经是她的家人。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去看他们的笑话,也和裴俶一样,巴不得看他们死?
“冯副将已经去发现裴夫人的地方勘察了,暂时没有消息。属下过来的时候,裴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很虚弱。”
晏既听完,很快道“你再去探听消息,等吴先生回了话,再过来报我。”
那亲卫离开之后,晏既独自一人在院中站了片刻,像是在思虑什么。
而后又折返回观若身边,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将观若拥在怀中。
“明之,你怎么不去看看高世如。”
她当然不是希望晏既去看望旁的女人,可高世如的身份,从来也不是一个女人这样简单的。
晏既打着高世如的旗号进了安邑,没有过多久,便高世如便也匆匆过世了。
无论真相如何,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是晏既的野心太大了,连掩饰都不想掩饰。
近者会畏惧他的雷霆手段,远者或许还会笑话他沉不住气,不能将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实。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不愿与他为伍。
就算是乱臣贼子,也是需要盟友的。
晏既不以为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就和“高世如摔倒了”,“高世如手臂折了”,是一样的。
“吴先生已经过去了。我一不会行医把脉,二不是她的丈夫亲人,我只等着结果就是了。”
但他心中分明也是觉得有些恼怒的。
不是恼怒万一高世如没能活下来,他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稳定河东的局势,而是那种被裴俶扇了耳光一般的无能为力。
观若这里是他亲自布的防,裴俶一样突破了。
他的语气又温和下来,“阿若,你不害怕,也不必担心什么。你快闭上眼睛,早些休息就好。”
“我的事情还没有议完,无论高世如那里需不需要我过去,我总是要先离开一阵子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叫眉瑾过来陪你。”
他顿了顿,“从此刻开始,到明日我们离开裴府,我不会让你身边断了人的。”
“只是今日到底还没有机会叫你先看一看新的住处,怕你住进去会觉得有些地方不方便,到时候我们再慢慢地改。”
等搬出裴府,搬出裴俶所熟悉的地方,他就不能再这样神通广大了。
晏既这些话,反而戳中了观若的心思。
她始终都在为穆氏的那些话感到不安,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对她说了谎。
观若侧过脸去,双手攀住了晏既的脖颈。这个姿势让他们更亲密,也更能让他听进去她说的话。
她的语气是很郑重的,“明之,你还是去高世如那里看一看。因为今夜裴灵献还对我说,他要去找一个‘朋友’,他要她替他办事。”
“我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高世如。”
观若忍不住皱了眉,“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而又要杀她,可是我想来想去,始终都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高世如,裴府里不会再有别人了。”
晏既一直呆在她身旁,她固然能得到安慰。
可若是裴俶和高世如结盟,晏既去高世如那里,或许能阻止裴俶对他们进一步的加害。
“明之,若是高世如能活下来,还能清醒着,我想我们都不能忽视她,应该多多注意她的举动。”
她鼓动着晏既,“不如你现在便去高世如那里,把这件事问清楚。也不必眉瑾来陪我了,她还有事要忙,我现在也已经不害怕了。”
更何况她也还有与他不同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