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很快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送了晏既出门,而后自己坐在床榻边缘,对着微弱的烛光擦拭自己的头发。
晏徊始终不肯交出晏清,即便不是今夜,这一天也总会到来的。
可是……刘积莹不是还在武乡城中么?
这个发现不知为何,令观若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她即刻便披上了衣服,想要去寻眉瑾。
蒋掣也不在营中了,这是个不眠之夜,她们可以同彼此作伴,解一解心中的惶惑。
大雨已经停下来了,营地里十分安静,她才披衣走出自己的营帐,一阵凉风吹过来,她心中便又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营地之中很安静,夜深人静,这是正常的事,可观若却总是不能安心下来。
乌云蔽月,她一直走在最为晦暗的地方,就在她将要接近眉瑾的营帐的时候,她忽而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利箭划过空气的声响。
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她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等她做什么事,情况马上就变得不同了起来,敌楼之上燃起了火光,她清楚地看见有值守的士兵从楼上如同包袱一般被人丢了下来。
都到了此刻了,她不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要继续往眉瑾的营帐走,提醒她警觉起来,准备迎战,却又停住了脚步。
驻扎在此处的士兵,今夜大多都被晏既带到了武乡城去。剩下的大多都是一些伤兵,还有年长的士兵。
晏既必须要用他手上的兵马将晏徊的人控制在武乡城中,不能再祸及其他城池了。
如今虽然还不知道今夜偷袭营地的敌人能有多少,但以营地之中如今的兵力,想必是很难取胜的。
只怕都支持不了多久。
毕竟眉瑾的身体能支撑多久也是未知之数,没有将军指挥的士兵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力。
她不能死在这里,眉瑾也不能。不能让她们今夜出征的丈夫,得胜归来时面对的是她们的尸体。
让今夜的胜利蒙上一生的遗憾。
观若很快下了决心,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营地之中其余的士兵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她回了头,飞快地朝着邢炽所在的营帐跑去。
自那一次邢炽从武乡城被晏既带回来之后,他便被卸下了所有的官职,软禁在他自己的营帐之中。
此刻他的营帐之前也仍然站着两个有些惴惴不安的士兵,微微拔出了手中的剑,准备防御将要到达的进攻。
一直到看清来人是观若,他们才放下了手中的剑。“夫人。”
观若此时当然没有心思与他们寒暄,“邢副将可在营中?快去将他唤醒!”
营帐之中一片昏暗,即便观若与那两个士兵在营帐之外说话,里面也始终没有点起灯,没有任何动静。
那两个士兵面露难色“邢副将……邢副将睡前饮了些酒,只怕……只怕如今……”
观若着急起来,越发什么也顾不得了,“你们先去冯副将的营帐之中报信,我待会儿会过去寻她,请她整合营中兵马,准备抗敌,快去!”
其中一个士兵应声去了,观若便不管不顾地闯入了邢炽的营帐之中。
她适应了片刻营帐之中的光线,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之上的一个黑影,她带着满腔的怒气朝着他走过去,“邢嘉盛!你快给我起来!”
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发了疯,推搡着床榻上的人,掀去了他的被褥,几乎想要将他从床榻上拖下来。
“有敌人来犯了,你不能就这样睡死过去!邢嘉盛,你给我起来!”
男子的身体本来应该沉重,可自从蔺玉觅离世之后,他憔悴消瘦,即便观若一介弱质女流,想要将他从床榻上拖下来,也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
即便被观若拖到了地上,重重地摔了摔,邢炽也仍然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他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你在说什么,不要吵我,我见到了阿寻……我见到了她……”
观若更是心头火起,扬起手,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邢嘉盛!你清醒一点!你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不光是你,我、眉瑾,还有今夜留在这营地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到地底下去了。”
力气之大,她的虎口还在隐隐发疼。
“你就是这样给阿寻报仇的么?你除了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他人的性命,究竟还做了什么?”
可邢炽的眼神还是茫然无光的。
她的目光一瞥,看见了桌上还有一壶残酒,便干脆拿起来,尽数泼到了邢炽的面上。
他好像终于有些清醒了,口中不再喃喃,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观若。
周围的火光与呼喊之声越来越清晰了,不必观若再说什么,他也应该知道此刻他周围究竟在发生些什么事了。
“若是阿寻知道你如今变成了这样……她的牺牲又算什么?”
观若说完这句话,邢炽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观若心中的怒气自然不会比他少,也同样回望着他。终究是邢炽的气焰先低了下去,他转移了目光,望向了营帐之外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那烈火也同样燃烧在他眼睛里,烧得他发疼。“今夜将军带着人去了武乡城,对不对?”
观若不想再和他废话什么,把来龙去脉都说一遍,就快要来不及了。
周围的厮杀之声越来越大了,今夜前来突袭的士兵人数绝不会少。
但为什么蒋掣与方纾会忽略了这些人呢?
“你现在赶紧去清点一些士兵,往武乡城去报信。或者一切都是晏徊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要快才行。”
邢炽没有再说什么,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或许还有泪水,快步走出了营帐。他好像终于又变回那个与晏既最为亲密的副将。
观若也不能犹豫了,她要去寻眉瑾,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同眉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