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和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之前偶然听一些婢女议论过,说是孟知让是定远大将军的嫡女,是蜜罐里长大的,府中皆极其疼爱她,将来指不准是要嫁给天家贵胄的,所以不能怠慢。
收回思绪,宋清和再抬眸看向她之时,眼中带了分复杂,回了一个哦字。
哦?
孟知让大抵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人,她欢欢喜喜地想与人交好,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但是她并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你呢?你唤什么啊?我以前在宫里好像没有见过你。”
宋清和看着她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到底还是说了:“宋清和。”
孟知让听到后,心中惊诧了一番。
宋是天家的姓氏,所以这宋清和也是天家的人了?
只是,先前的皇族宴会或者活动中,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宋清和?
突然之间,她想起来,皇帝似乎是有一个鲜少出现在人前的公主的,据说是因为皇帝不太待见她?
可是为什么呢?
孟知让不禁抬头又瞄了几眼宋清和,宋清和脸蛋白皙,长眉连娟,唇红齿白,衣着散花如意云烟白裙,气质出奇的清冷。鹿眸虽说好像没有什么神韵,却也让她觉得这女郎足够的好看。
她在心中感叹着,忽而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长得真好看。而且你给我的感觉特别像一个人。”
宋清和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谦让,也没回应。
孟知让瞬间觉得有些无趣,耷拉着脑袋:“你怎么不说话啊?”
“说什么?”
“你应该问我,你像谁?不然,我刚刚说的那话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愿意像我的。”
孟知让:“……”
真是无可救药了。
“那我告诉你吧,你特别像一个我喜欢的人。他浑身上下给我感觉和你给我的感觉差不多,就是他的脾气比你好些,起码他还会接我的话。”
“会接话就是脾气好了吗?”宋清和见她一直在说话,心知自己如果继续保持原态的话,她便会一直这样下去,于是随口问道。
“这倒也不能说的那么绝,我父
亲之前和我说,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有距离感,但是实际上接触起来后却是极好的人。而有些人看起来很好相处,说的话也甚合你心意,实际上可能会给你背后捅刀子。”
宋清和默然。
时近午时,她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明媚的光线,觉得自己在这里耽误的时辰有些久,也甚是无趣,便道:“孟女郎,我该回去用膳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孟知让瞠目结舌,杏眼跟随着宋清和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窘迫,不自觉地轻轻蹬了蹬脚。
她自认自己脾气不坏。
况且,之前谁见她不是笑脸相迎的,她还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
……
而那边宋清和一回到揽月殿,降香便快步走到她的身边,精神有些振奋,眼睛里像是带着星星,不似以前,总有些没精打采:“公主,方才陛下遣人送来了一套衣裙,您快穿上试试。”
宋清和瞥了眼那套衣裙,是一件茜素青色碎花纹襦裙,披帛是淡蓝色绣着水纹的,做工细致,比她之前的那些衣裳不知好了多少,她问:“为何要送?”
她并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这是父皇在表达他的愧疚。
一物换一物,父皇将这送过来,她可不认为是白送的,她猜必然是她在父皇眼里有了价值。
降香道:“赵公公说了,过些天陛下会在梨园马球场展开马球比赛,皇子大臣们都会参加比赛。而女眷们坐在场外的坐席上观战。公主您到时只要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便好了。”
天家贵胄大多皆爱马球,他们驰骋在赛马之上,每击中一球便能带来极大的愉悦感,故宫中时常举办马球比赛。可宋清和之前也没见过皇帝让她去观战的。
这次突然唤她前去,她心底有些不明白,也抵触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降香正欲替宋清和宽衣,却直接被她抬手拦住。
“不用。你去放在衣架上。”
降香微怔,她跟了公主这么多年,到如今还是很难理解公主的举动。不过她还是依言照做。
云瑞此时进来将午膳端上了食案,让宋清和用膳,气鼓鼓地说:“公主,今日午膳
有些简单,您若是不喜,婢子再去和司膳房的人说看看,能不能换一份。”
说完却又像是泄了气,哭丧着脸,歉疚地看着宋清和,犹豫片刻道:“公主,不如我们去和皇后娘娘说说吧,她那么疼您,一定不会让您受到司膳房那些人这样的对待的。”
宋清和看着面前的膳食,确实如云瑞所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连一道荤食都没有,全是素菜,却也不恼,只是道:“不许去找阿娘。”
长孙晚一直很担心她,她哪里还能在这些小事上再去打扰阿娘?
况且,这些于她,都是无所谓的东西。她也并不恼。
不过以往确实再寒碜,也鲜少连一些荤食都不给的。
于是她想了一下,眼中带着嘲讽:“今日司膳房可有说什么理由?”
云瑞瘪了瘪嘴,道:“吐谷浑派了使臣和王子前来,正是今日到了长安,陛下便摆了盛宴招待使臣。于是,司膳房的那些人就说是因为事情紧急,食材不够用了。只能苛扣宫中的人。”
说是苛扣宫中的人,谁不明白,这苛扣的无非就是那些不得宠的人。
“吐谷浑?”
“是的,公主。吐谷浑两年前便有和大胤结秦晋之好的想法,只是陛下一直未曾明确表态,这次吐谷浑直接派使者过来求亲了。陛下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大摆宴席的。”
宋清和闻言,眼眸忽地凝住,片刻后垂眸看了眼自己涂了蔻丹的指尖,神色莫辨。
半晌,她嗯了一声,抬手拿起玉箸,便挑了些菜吃。
殿中气氛莫名其妙地陡然间沉了下来。
降香和云瑞垂首瞄着默不作声用膳的宋清和,心中霎时竟然生了几分怯意,却不知从何而来。
良久,宋清和放下了手上的玉箸,随手拿了边上放着的帕子,慢慢地擦拭着唇角,只是手指攥着帕子越来越用力,眼中也愈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