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起到矿务办公室接待室。
刚进门,一股熏肉的味道扑面而来,纵使戴着口罩也能闻见这股味儿。
长条座椅上一个男人双手抱着一根棍子坐在上面,戴着一顶用麦条编制的草帽,帽檐压的很低,板凳上放着一个什么东西,用红绸子盖住。
方主任看了一眼男人,再看了眼红绸,严肃的语气说道,“白拴牢,这件事你闹了多少年,我怎么说你就是听不进去,不是我不处理,你这事他完全不……”
男人并无理会方主任所说,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令人不适,“方红年,你终于肯来了。”
说罢,缓缓揭下草帽,既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当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几人已经按捺不住连连作呕。
一个好像被火烧过的肉球,是他的脑袋。
黄黑色皮肤到处都是烂疮,到处沾满纱布,可仍抵不住浓水渗出来与纱布粘合结成土黄色痂片,一双眼睛黑洞洞,红肉从里面翻出来,这种人活在世上一天,无法想象他忍受的痛苦。
几名干事忍不住已经冲去厕所,只有方主任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旁边干事强忍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方主任,他……”正想说点什么,方主任摆摆手自己朝前走去。
男人抬起头颅,这哪里是张脸,就像一只被踩碎的蛤蟆脊背。
“方红年,我不是来要说法的,我已经这副模样,就算问你要到说法又如何?”
方主任很诧异,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让刚结的痂片又裂开,浓水又流淌下来。
“你让你身边人先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干事看此情形急忙阻拦,“白拴牢,你有什么话不能说?”随即劝阻方主任,“方主任,你可别听他的,我看他一点都不对劲。”
男人继续笑道,“方红年,我想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这副模样能对你做点什么?”
这句话说的旁边干事也一头雾水,什么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乱七八糟说的什么,真的是疯了。
说着,男人用手抹了抹旁边红绸子遮盖的东西,方主任大被这话似乎说到心坎里,“你们
先出去,我看看他倒有什么事。”
干事还想劝阻,但架不住领导命令。
房间内就剩下他俩,我们站在外面窗户前清清楚楚看见里面每个举动但听不见说什么。
男人缓缓揭开红绸子,一个黑色石像出现在眼前。
这石像,怎么那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黑色的石像面目狰狞,腰间缠着一条黑龙。
对,是那个梦,那天住进医院那个梦!
这世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梦里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现实中来。哎,好像少点什么,我明明记得梦里那座石像的额头有一个像山子草书的符号。
我死死盯着那座石像,方主任竟然也与我一同盯着石像,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一定知道这东西。
男人缓缓说着什么,方主任面如死灰死死盯着,生怕漏掉点什么。
……
门被打开了,先出来的是男人,白拴牢。
所有人注视着他离开,虽然瞎了双眼,但依靠手中那把木棍,并不影响他找到回去的路。
过道内鸦雀无声,突然他猛然回头,一双黑洞洞眼睛冲着我,微微一笑,脸上结痂裂开翻出红肉,这一画面任何人也会被吓的半死。
一个哆嗦,靠在墙上,咚!
在墙上碰出一声闷声。
白拴牢刚走,干事们围上方主任询问情况,可方主任却什么也没说,沉着脸色回去办公室。
白瞎子?
我赶紧追上去,他没走远。
“白拴牢。”
他听见我在叫他,停住脚步。
强忍着对他外观散发出的不适,“李志虎让我来找你。”
白瞎子没说话,又继续向前走去,我紧跟其后。
矿行政大楼四楼,窗户开了一道小缝,一张冷冰冰的脸挂在玻璃上,死死盯着楼下两个人。
……
快要出行政大院时,他将胸前挂着的草帽戴起,用一只手帕将面部包裹起来。
沿途我问了很多遍,他似乎把我当空气一样,不说一句话,我仍不放弃一直跟着他。
一直到出了煤矿,转入到南佛寺村的小路上,他停下脚步,“孩子,南佛寺煤矿不是你
看到的样子,刚才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此语一出,我立刻意会到,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而眼前的白瞎子肯定知道为人不知的一幕。
迫切焦急以至于我发出的声音都带有哭腔,“白叔,按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叔,您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先回家吧。”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一段小路,杂草丛生,大概走了几分钟一个荒芜的村子裸露到眼前,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老弱病残,一路上用孤独的眼光看着我。
大部分房屋用木头支撑,感觉随时都有倒掉的可能,破败的土墙到处是伤疤,仿佛白瞎子的脸一样,土路走的人少了,荒草就肆虐起来,就连墙根都长着一人高的蒿草。
走进村里,几个天坑一下提起我的好奇心,怎么好好的哪来这么多大坑,有的更是将房屋吞噬,越往前走,天坑大小足足有七八个。
“不要在边上去,别掉下去。”
我不知道白瞎子是真瞎还是假瞎,刚凑到天坑旁想看看,被他一语拉了回去。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煤矿这些年越挖越深,越挖越远,这些坑就是挖矿的恶果,死了好几号人,村里人闹到矿里去,但是大部分人都在煤矿上班,这事情赔了点钱也就没深究,后来干脆重新选了片地方,由煤矿补贴搬迁过去,剩下的这些都是些老弱病残,不受待见的老废物就留在这里。”
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一堆!
前面一个小院,半边已经塌陷,剩下半边就是白瞎子的住处。
一进院门又问道一股熏肉味道,院子里东倒西歪摆放的全部是石像。
“哪里来的这么多石像?”白瞎子没理会,一把掀开门,我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