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并蒂莲
素白纤手印着藏青色愈发鲜明,承元帝眸色一深,伸手接下,细看之下方知青竹旁绣着的莲花,花开并蒂,栩栩如生。
并蒂莲印入眼底,承元帝眉头舒展,虽未笑,拥着云初的手却紧了些。
“这是给朕的?”
映上女子皎白双颊的红霞被承元帝瞧了个彻底,眼中的笑意弥漫,上扬的嘴角再低不下。
“之前那个未免太差了些,见皇上挂在腰间自然要最好的,于是奴婢就重新绣了个,这香囊中置了些茯神末能定心安神,皇上白日带着,夜里入睡会好些,绣工定然是没有针工局的好,还望皇上恕罪。”
轻柔的话语和着秋风送入耳畔,承元帝轻轻颔首。
“还请李总管待会让太医查看此香囊,确保无虞方能让皇上戴着。”
皇帝的近身之物向来是要一一查验过后方能佩戴或穿戴的,只是寻常人也不会特地点出来,云初此语虽有些僭越,却让承元帝愈觉舒心。
依偎在承元帝怀中,听着年轻的帝王无尽有力的心跳,低垂的眼眸划过一丝清明,不过一瞬便了了。
“风大了,你先回去歇着,朕先处理公务,午膳过去那边用。”
承元帝说罢便带着李茂走了。
“姐姐,我们也回去吧,今儿的风确实比昨日的大些,可别着凉了。”
“再等会吧,怕是我们现在回去会扰了别人的兴致。”
玉竹瞧着闭眼沉思的云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御清苑哪有别人。
瞧着雁过好几群,池畔的落叶又多了许多,云初方抬步往回走,与来时不一样,回去的路上依旧很多宫女太监,但再无人敢多嘴半句,皆低头擦身而过。
快行至御清苑时,一道翠绿的身影伫于宫门前,走进后瞧清人这人是何模样,玉竹瞬间横眉立目,走近些便开口道:
“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被指派到御清苑的,你莫要对我指手画脚,我们都一样,是宫女!”
此话虽是对着玉竹所说,但言语之下所指就是云初。
“你明明是被赶去浣衣局了,如何会被指派到这,随我去见内事
令,皇上命人来伺候姐姐,如何也轮不到浣衣局最下等的宫女来。”
听见浣衣局三字时,青羽便更加耐不住,欲抬手扇玉竹就被云初拦下,身子一歪便摔了下去。
“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内事令没有与你说你到这儿来就是伺候我的?我不知你以何手段蹭到这儿来的,既然你不想再回浣衣局便老实地待着,否则你能出一次浣衣局,出不了第二次。”
御清苑周边的奴才从来都是不少的,因着这是帝王时常会歇着的院落,洒扫看照的人多得是,皆被云初此番动作和言语撼住。
连玉竹也有些惊讶,这样有气势的姐姐,倒是第一次见。
云初也不顾其他人是何反应,抬脚走入院中,不过走出几步便喊了声“还不跟上。”
众人便眼瞧着着一身翠绿衣裳的青羽脸色由白转黑,好不热闹,而后不甘地跟了上去。
好戏落幕,便各自散去,意犹未尽着四处说道,谨而慎之者静守职责。
这些云初不愿多去管,只是瞧着玉竹那吃了苦瓜似的模样笑出了声。
“想问便问吧,这一脸的冏样,还以为我将胆汁给你喝了呢。”
“姐姐,她来着定是没安好心,你留着她作甚。”
轻拧着衣袖上的桃花绣样,云初弯了弯唇角。
“你觉得她如何能从浣衣局出来?送走她还有旁人,届时若送进来个表面和气实则不忠的,倒不如留着她,也可时时警惕防范。”
玉竹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而后盯着云初一会,揶揄道:
“我今日见姐姐与皇上浓情蜜意,皇上很喜欢姐姐呢,外头那些人,什么也不知道便瞎讲。”
“好了,说这些作甚,这些日子你便盯着青羽就是,有何异动定然要告诉我,别冲动。”
看着人踏出房内,云初才匆匆将身上这套衣裳换下,这幽幽花香虽沁人心脾,却无奈美人瞧了一眼后便又放回柜子。
只是这香气似乎较昨夜浓郁了些,柜门关上,隔绝所有,云初眺望着远处的白云,只道这宫中人还是急切了些。
***
御书房内批阅完奏疏的承元帝
抬首午时已过半,想起自己说过要去御清苑用膳,便让人备轿撵。
余光扫向丁一,眸中闪过不耐。
“朕上次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可有人招认?”
“回禀皇上,这些人均说自己不知何情,奴才也已打发他们去浣衣局和骂就,并让人盯着他们,若有异样,定然回禀。”
承元帝心中想着定然是没严刑拷打,不然如何会半点东西都问不到。
“明日午时前若再无人招认,便将那些人全部丢去宫正司,无人招认便一直用刑,直至有人说话为止。”
“是,奴才晓得了”
见承元帝快步走出,丁一便也对小太监说有事要办,出了御书房。
御撵朝御清苑的方向前行,稳稳当当,一丝错漏不敢出,行至莲池时承元帝喊了停。
瞧着错败的花叶,不似前些天的繁盛,承元帝轻抚了下腰间香囊的并蒂莲,太医已经确认这里头的东西无碍,且于睡眠确有助益。
美人抱莲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承元帝想了想,便吩咐李茂:
“告诉花鸟局的,在御清苑种一株莲花,并蒂莲,定要花开明艳的那种。”
莲花本是夏季花,现下已入秋,也愈发寒凉,更别说并蒂莲相较普通的更为珍贵难养活,但是这难题也只归花鸟局想,他照吩咐告知下去便是,李茂便应答了。
御撵行至御清苑时,云初已在外候着了,承元帝便瞧着上午明艳娇柔的美人又着回以前的衣裳,虽不华贵,但由云初穿来也不平庸。
“起身吧,怎么又换回这身衣裳了。”
“那衣裳太过华美,奴婢不太适应,且那衣裳是淑妃娘娘的,奴婢穿来也于礼不和,有僭越之态,皇上觉得奴婢穿这衣裳丑的很?”
身边人小女儿姿态,似有醋意似有不快,到底趁了承元帝的心,便也没说云初不敬。
“你也该适应这些衣裳了,之后都是要穿的,只是你说礼制不合也是对的,那便让针工局的早日赶制出适合你的。”
招手让小姑娘来到自己身旁,瞧着人眉眼中的喜悦,那是为自己的喜悦,心下便更加高兴,抬手拍了拍臀,在娇羞的惊呵
声中将人抱在怀里。
“倒也不丑,亭亭玉立清雅动人,朕也喜欢。”
周遭的奴才们皆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们二人,只是在角落中的青羽眼中不甘与嫉恨明显,云初将此看在眼中,脸上的娇羞便愈发明显。
“活像一只雀儿,如此胆小,罢了,用膳吧。”
话语虽有责怪之意,但承元帝的语气却是无凌厉之态,便知无大事,云初放下心来,瞧着八仙桌上的美味珍馐,感叹君王是何等有幸之人,旁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的,皇帝只当寻常。
李茂在一旁布菜,云初也只敢小口吃着碗中的饭,须臾,承元帝方才察觉云初的窘态,好笑似地让李茂替她布菜。
又瞧出云初对周围一堆太监宫女的不适应,挥退了众人,只留李茂。
“朕虽未封你的位分,也仅是因你心存芥蒂,不愿,但自你入了这御清苑,便已是主子,无须惧怕,也要适应,若无朕在时也要端起主子的姿态,不然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你,丢的是朕的脸。”
“皇上还不知吗?奴婢今儿在御清苑前耍了通威风呢,奴婢在这宫中也有两年,自然懂得生存之道,不会让旁人欺负的。”
憨憨之态愈惹喜爱,承元帝将眼前这道四喜丸子递到人眼前,瞧着她一嘴包着糕点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
“那便好,朕昨日吩咐人送个宫女可是送来了,这院中琐事便由那宫女做便是,你莫要沾染,好生歇着。”
低垂的眸泛着微光,云初状似不经意道:
“到了,奴婢今天就是教训她呢,在宫门口想打玉竹,被教训后倒是乖觉了些,皇上放心吧。”
云初话音刚落,李茂顿觉凉意更甚,抬眼就见承元帝似无波澜的眸子,打了个寒颤,心下冤枉,这事也不是他办的。
“是什么人,如此猖狂,你若不喜便打发出去,内事令是如何做事的,怎么什么人都可以伺候人了?将那个宫女重打十五大板。”
静静听完承元帝的吩咐,云初方柔柔开口道:
“奴婢觉得倒也不用打发走,先留着吧,皇上莫气。”
对打十五大板倒也没有说什么,李茂便也
懂了,静静布菜,只想着待会见到内侍令那个老家伙定要狠狠训斥一番。
御清苑内一片和乐,而隐月宫却是黑云密布,殿内一片狼藉,跪在下首的采莲浑身发抖,却还是在容贵妃逼人的双眸中继续说着莲池畔皇上与云初的一举一动。
“本宫倒要看看,皇上能宠爱她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