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动摇(1 / 1)

元琼虽然拉开了这张弓,却迟迟没有放手。

她没信心能射中靶子。

不止是因为她只练习了两个月,还因为这张弓的弓力远胜于她练习时用的那张。拉开它已经是元琼咬牙用了蛮力的结果,这直接导致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瞄准。

可若是现在放下手,不只是她,这小胖墩怕也要被嘲得更厉害了。

这办得叫个什么事儿,骑虎难下了。

她有点后悔,此时竟无比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变成个厉害的人。

背上已渗出薄薄一层汗。

那些人的目光都还聚集在她的身上,如针扎一般。

她咬紧后槽牙,打算先把这支箭放出去再说。

闷热的风未能拂去徐夙眼中的波澜。

他望着元琼,明明不久前还因为宫禁进不去宫门而垂头泄气,那时还是自己把她带进去的。那时候脾气那么大的小公主今日都有了替其他人挺身而出的本事了。

倒不知,原来小孩长大这么快。

小人儿衣下的肩不受控地微微颤抖,他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垂眼发出一声轻哼。

刚想走近她,却已然被人抢了先。

须臾之间,程蔚便走到了元琼的身旁。

他就着她的肩头向前轻推,嘴角轻勾:“小殿下,还是由小臣来吧。”

元琼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这样被卸了手中弓箭。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整个手臂都已脱了力,发酸发疼。她陡然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太多,带着小胖墩往边上退了退。

程蔚顺着力气把弓箭接到了自己手上,却在看清公主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耳边传来那些烦人的嗡嗡议论,他没有多停顿,利落地拉开弓。

到底是经历过实战的人,这样的弓箭比起程蔚常用的箭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忽地一松手,长箭尖锐地划破燥郁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射中靶心。

立于风中的靶子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之后,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方才还因为程蔚的到来而一阵唏嘘的人突然都没了声音。

身为程老将军的大儿子,程蔚

自小便展露了比同龄人要高的天赋,彼时少年意气,鲜衣怒马,在比武时手持长剑以一挑十,令全城都为之哗然。

偏偏不知怎么这位越长越歪,一日把剑一放,做起了泡在茶楼酒馆中做游手好闲的逍遥公子,程老将军南征北战,气急却又无暇管,索性趁一次出征直接把他拖去了战场。

只是他随了几次军却没有任何长进,一回了城便又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醉生梦死。

所有人都以为,荒废了这么几年,程蔚早就变成了个扶不上的烂泥。

可刚刚那一箭,却让人胆寒。

那位程小将军的眼中,分明翻涌着杀意。

程蔚悠悠地转过身来,把弓伸到赵子逸的面前。

赵子逸黑着脸去扯自己的弓箭,却发现对方用了力气,根本扯不动。

他比程蔚小了几岁,今日被当众打了脸,本是冲动地想发作,可刚刚那一箭他也看到了,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最后,他只是脸色难看地问道:“小将军想干什么?”

程蔚紧紧盯着他,又瞥了眼此时都摆出友善样子的那几个高官子弟。

正让人心里没底的时候,他倏地就笑了,为那张端正的脸添上了不正经:“不干什么,小臣总不能因为自己厉害那么点就欺负殿下,那赵王可要说我欺软怕硬了。”

欺软怕硬,骂得可不就是以赵子逸为首的在场这些人。

赵子逸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可是听他提起赵王,又开始担心这事在程若海的庆功宴上闹大了,会惹得父皇不快。

他张了张口,到底是收着脾气一句话没多说。感觉到程蔚松了力气后,他拿了弓便走了。

剩下的人自知理亏,也纷纷找着借口散了。

莫大的练武场,突然就只剩下元琼、程蔚和程念华了。

程蔚踱着散漫的步子走到元琼面前,笑得勾魂摄魄。

这哪里像个战场上下来的将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的风流公子。

程蔚作揖道:“多谢小殿下出面帮舍弟解围。”

元琼一听这是程念华的哥哥,便转过头去看那个把她衣角都揉

皱了的小胖墩:“能把本公主的衣服松了不?要揪去揪你亲哥的。”

小胖墩一听,还真乖巧地松了手,躲到程蔚后面又揪了起来。

“……”

同是被护着长大的,她不得不感叹,这小鬼怎么傻乎乎的,一点都不机灵。

小孩也找到主了,元琼才回头去找徐夙,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她有点不乐意,也懒得在这里继续和这对不认识的兄弟磨蹭,便就打算回北沁堂找找徐夙。

结果刚转了个身,又被叫住了。

她无奈地回头:“程小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程蔚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小殿下看着很是眼熟,长得很像——。”

“小将军可千万别说我长得像是你哪位故人,”元琼立马拦住他,“本公主绝无仅有,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见多了街上那些个男子拿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去勾搭良家女,倒没想到刚刚射箭还算威风的一个人也走这个破烂套路。

小胖墩探了半个脑袋,眨眨眼,只见他的风流哥哥怔愣过后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程蔚:“公主殿下当真不记得小臣了吗?”

还挺执着。

想到这,元琼一下就乐了:“怎么?难不成本公主是上过战场吗?”

程蔚挑起一边眉:“不是战场上见的,是茶楼里。”

“套近乎,你别说得好像我与你一起喝过茶看过戏……”元琼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程蔚嘴角笑意更甚:“看来小殿下是记起来了。”

元琼仔仔细细将他端详了一番。

可不是,还真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上次在茶楼里有人说徐夙会把她大卸八块的时候,那个出来打圆场的青衣公子哥吗?

上次那青衣人手露黑线,却还在有人为徐夙愤愤而起的时候夸她真性情。

那时候她就猜他一定是哪家公子,怕得罪了宫里人才会如此。

还真让她猜对了。

程蔚看着她:“公主殿下明日还在宫中吗?”

元琼觉得他这就是句废话:“我哪日不在宫中的。”

说完她又明白过来了什么,只

见程蔚眸中墨色沉沉:“小臣近日新寻得个好地方,有趣得很,小殿下定会喜欢,不若明日出了宫去玩一转?”

这邀请虽让人心动,可谁愿意和讨厌自己的人待在一起?

再说两人认识不过半日光景,倒也没那么熟络。

元琼一口拒绝:“本公主不去。”

-

第二日,明月楼中来了两名公子。

一名是刚从韩国那一场战役上下来程小将军;而另一名,则是个脸生的白嫩小公子。

明月楼的妈妈一看到程蔚,立马迎了上去:“程公子可好久没来了,今日还是去唤阿挽吗?她空着呢。”

程蔚点点头,妈妈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便立刻为这个舍得花钱的贵客叫人去了。

他边上一身浅红的束发公子左右看了看,没好气地问道:“原来程公子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我看方才妈妈见了你就两眼放光的样子,你还是这儿的常客啊。”

程蔚看向那位公子,尾音轻转:“琼公子这还不是来了?”

元琼一噎,没说话。

后来昨日程蔚直接来了一句:“怎得方才徐正卿请您来练武场您答应得这么爽快,小臣请您出宫去个好玩地方倒是被无情拒绝了。”

她自认为将自己对徐夙的想法藏掖得很好,不可能被人轻易看透的。

但程蔚那话说得她一个心虚,鬼使神差就给答应了。

但是这一瞧,什么新寻得的有趣地方,不就是青楼女闾?

真是信了他的邪。

两人走入一间厢房,已有一位女子在那里等候。

想必就是妈妈嘴里名为“阿挽”的人了。

女子的面前放着一张琴,她见了两人后行了个礼,便一言不发地抚起琴来。

元琼见女子花容月貌,找了个正对着的她的位子坐下。

想起什么似的,她猛地转头看向程蔚:“你不会已经荼毒了人家姑娘了?”

“我倒是想,”程蔚失笑,放下了手中的剑,“不过人家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

玄铁与桌子相撞,发出铿啷一声。

元琼撇了撇嘴,而后目光下移,一脸怪异:“你这人也真是莫名其

妙,来这地方带什么剑?要与人家姑娘打架不成?”

程蔚的手在剑鞘上轻轻点了两下,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琴音有些乱,一下一下扰动人的心绪。

元琼自小好动,不通音律,却也觉得这琴声听起来不太对劲。

“唔,”她只当这是武将的习惯,没再纠结,而是唤了一声阿挽,“你这琴是不是弹错了?”

等了许久,却无人应答。

正当她想开口再唤一声的时候,程蔚说道:“没弹错,只不过她听不见,所以节奏有些不对。”

她很是诧异:“听不见?”

程蔚调笑道:“不然这么貌美的女子,怎么会总是空着没人找。”

他这么说着,笑意并不通眼底。

而他的手始终未离开过桌上的长剑。

元琼却是琢磨出了味道:“怪不得方才妈妈看见你这么开心,清倌曲艺不精,只有你常常来点阿挽,妈妈是把你当成冤大头了,傻子。”

“你叫我傻子?”程蔚轻笑着抬眼。

元琼一时嘴快,弯了弯眼睛想糊弄过去。

可方才还与她说说笑笑的人,眼神此时竟犀利得让人心惊。

那双手,忽地握紧了桌上之剑。

-

与此同时,元琛步履匆匆,敲开了徐府的门。

徐夙正坐在院中,细细擦拭着手中的一个玉带钩,只一眼就知道是很上乘的玉质。

元琛径直走到他面前,省去了一切虚礼。

“徐夙,你做事我向来不过问,”他压低声音,似是用了全部修养才克制住自己,“可这次你拿元琼做饵,是不是太过分了?”

徐夙仍是坐着,慢条斯理地:“殿下放心,臣自不会让公主受到一点伤害。”

元琛到底是被他不在意的样子激怒,抓住他的前襟将他拖了起来:“你怎么敢保证!甄夫人就连我都要赶尽杀绝,对元琼她更不会手软,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殿下明明知道,对付甄莲这样的人,程蔚是一个很重要的引子,”徐夙被抓得狼狈,盯着太子的眼中却傲然无情,“您若是这点险都不敢冒,便只有被别人嗜血食肉,连骨头都不剩。”

元琛呼吸一滞,手下不自觉松了力道。

此时,一个探子颤颤巍巍地打断两人。

徐夙后退一步,理了理衣裳,睨向来人:“程蔚动手了?”

探子:“没、没有。”

没有?

程蔚在等什么?

“程小将军确实将公主带出了宫,还拿了佩剑,但是……”探子犹犹豫豫地,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继续说道,“但是程小将军青衣飘飘,持剑为公主舞了一曲阳春白雪,哄得小公主十分开心。”

他们这种人向来不问细节,只听命行事。

今日主子说程小将军今日一旦对元琼公主出手,就直接把人押回来。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做下来,他自然明白主子若是这么说,就说明程小将军必会出手,今日这般如此大的偏差是他们从来没想过的。

徐夙面色沉了沉:“他们在哪?”

探子注意着他的神色,支吾了一声没敢说。

徐夙眼睛微眯:“怎么,听不懂话?”

他倒是想知道他们能去哪。

探子气息一滞:“明月楼。”

站在一边的元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探子。

□□.里一个男人竟敢把她妹妹带去青楼,好一个程蔚!

然而,元琛还没动,便见徐夙将手中的玉器像垃圾一样往圆桌上一丢,而后目光幽幽地朝门外走去。

桌上的玉带钩直接被磕掉了小半块。

元琛看了一眼,出声喊道:“徐夙,你去哪?”

徐夙步子未停,喉间微动:“殿下方才不是火急火燎找臣要人吗?臣现在就替您把公主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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