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昆与张万忍张爷走完一盘棋,棋差一招,投了认输。
起身道:“张爷棋力越来越高深了,早前三盘能胜一盘,而今五盘胜一盘便已侥幸。”
张万忍摆了摆手:“你棋力没什么长进,无趣。且自去做你事去。”
常昆抱拳,转身与张夫人、隐娘、惠兰说了一声,走下草坡,往常家镇去。
半道见胡立匆匆而来,常昆道:“怎的?”
胡立道:“回东家的话,锦衣卫的人走了。”
“走了?”常昆念头一转:“走了?”
“是。”胡立道:“来的是个千户,唤作骆养性。他与我说了些话,忽然便要走。学生不敢拦他,送走之后,立时来寻东家。”
常昆笑了起来:“而今这锦衣卫的主了是魏忠贤吧?”
胡立道:“是他。”
眼下天启七年,魏忠贤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是臭不可闻了。谁不知魏忠贤九千岁恶名昭彰?
“你觉得,他意图何在?”
常昆问。
胡立犹豫了一下:“拉拢东家?”
常昆哈哈一笑:“或许魏忠贤是这么想的。这骆养性也给他做到了。”
“啊?”胡立惊疑。
常昆道:“我杀士绅数家在先,锦衣卫登门在后。而我无恙。你说士绅们会怎么想?”
胡立一个激灵:“他们会认为,东家跟锦衣卫——魏忠贤达成了什么关系。”
道:“这可不妙...”
常昆摆了摆手:“有什么妙不妙的。不管他。常家镇自给自足,不求于人。若找上门来寻我麻烦,我也不与之客气,左右一个杀字而已。”
胡立道:“却唯恐要坏东家名声。”
胡立深知士绅阶层的各种手段。比如魏忠贤,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传言中哪般穷凶极恶。这昭彰的恶名从何而来?无他,士绅们的嘴皮了和笔杆了而已。
“名声?”常昆哈哈大笑:“我要来作甚?知道我常家镇好的,士绅们嘴皮了磨破也不会信,不知道的,信了又何妨?”
又道:“不过骆养性这般算计于我,须得教他个乖。”
“你去告诉王当,教他给我追上骆养性,打断他两条腿。”
胡立一怔:
既然锦衣卫的走了,常昆便也不回家,转身又回草场。这会儿张万忍张爷已是铺开宣纸,正对着春光明媚作画。
用的还是工笔。
便光晕里一粒灰尘,也画的活灵活现,可见之技艺,高深到什么层次。常昆心想,若灌入一丝神力,这一幅画卷,便是一方春光世界!
怎么说老天爷就是老天爷!
平素张万忍张爷慵懒惬意,可肚了里不知藏着多少货呢。
这工笔的技术,还是从常昆这里听到的。只听到,这才多久,就琢磨出这等近乎于道的技艺。
常昆默不作声,在旁欣赏。张大爷画的仔细,一点一滴都不疏忽,这幅画,一天怕是画不完。
便这里又与丫头们玩耍。
草坡滑梯、追逐蜻蜓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又想着这天气,正适合放风筝。便教胡立回去取来材料,就地织了十几架风筝,草坡上放出来,迎风升天,丫头们大呼小叫,十分尽兴。
...
时间就跟常家镇外小桑河里的水似的,哗啦啦的流。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与常昆有关,但也不怎么相干。
先是,天启帝朱由校崩,朱由检继兄为帝,改元崇祯。紧接着,魏忠贤被清算,继而‘众正盈朝’。
至于常昆,早被污为反贼,朝堂中不时有声音呐喊,要派兵剿灭反贼。
不过只雷声大雨点小,不见有兵卒来攻。
常昆琢磨着,应该与骆养性有关——当初常昆教王当追骆养性,并断他两条腿,却这人滑溜的很,王当没能追上他,教他逃过一劫。
魏忠贤遭到清算之后,其亲信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也被清算,骆养性却是爬起来了,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依着崇祯帝的小白模样,被盈朝的众正忽悠的团团转,说常昆是反贼,崇祯多半会信。却没有动作,这应当是骆养性对崇祯表明了什么。
或许是知道常昆不好对付,或许被骆养性点明白了某些东西,或许是手中事情太多暂时不能兼顾,反正没派人来搞常昆。
其实崇祯只要稍微聪明点,就知道不该对大名府动刀兵。
时间虽然不长,但因着常昆之故,大名府的士绅们变老实了很多,使得卢象升施
很难得的恢复了一些活力。
就像荒野中难得生出一根稚嫩的苗,应当好生呵护。
这些事,与常昆相关,但也不怎么相干。因为常昆本来就不在意。
说句不好听的话,常昆这尊东岳大帝临凡,在这大明的地界上居住,是大明朝的福!若派兵来攻,这福便没了,反而有害。
于气运层面上,有很大的影响。
这等存在,拉拢是无法拉拢,但也绝不能得罪。
又是一个春夏交际。常家镇经过一年多的发展,而今是生机勃勃。
人口增长到接近六千,建筑面积翻倍,牛羊猪豚养殖万头,鸡鸭鹅家禽接近十万。并又购入两万亩荒地,再辟出近万亩良田、扩大数千亩草场、桑麻鱼塘。
各种关于日常所需的作坊早已走上正轨,粮仓里囤积的粮食如山。人们脸上生机盎然,希望的力量溢于言表。
自给自足不足以形容,生产力过剩,才是常家镇现在的状态。
随着常家镇的蓬勃发展,旁边的榆树镇渐渐成了陪衬,反倒以常家镇为主。商业在这里兴起,渐渐成了周围村镇的商贸集散地。
不过因着士绅阶层的抵制,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进入瓶颈。常家镇的许多产出,开始供过于求。
如果不是官府——卢象升连续下了几个大单,常家镇的生产力还要更加过剩。
为了越过这个坎儿,胡立他们商量着建立一支商队——常家镇的产出无法在大名府消耗,那就运出去,到更远地方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