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看?听说县里传说,这是阴兵借银,跟上上月德化藩库,饶安府秋粮无翼而飞是一回事,那是阴兵借粮。你们说,阴兵,一群死鬼,为什么要来阳间借活人吃的用的东西,难道他们要转世还阳?”
岑国璋笑着说道。
丘好问不屑道:“什么阴兵借银,阴兵借粮,都是糊弄愚妇村夫的话。”
曾葆华赞同地点点头:“无稽之谈!栽到鬼神头上,正说明幕后之人别有用心。”
宋公亮这人读书没有读到一定境界。对阴兵鬼神之事原本有些信,看到丘好问和曾葆华都不信,老上司岑国璋就不用说。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表示自己也不信。
“那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件案子不是鬼神所为,而是凡人所作。”
三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岑国璋的话。
“有了这一点共识,下面就好说了。其实,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想必设计这个案子的人,是匆匆上马。不过能在短时间里想出这么一个,既能糊弄对手,又能糊弄自己人的作案法子,确实也不容易。”
曾葆华一脸的诧异,他转头看了看丘好问和宋公亮,两人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难道习以为常了?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岑大人,你已经看出来贼人作案的法子?”
岑国璋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看破作案的法子很简单,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找出幕后黑手,还有就是那二十一万两藩银。钱进了那些人的口袋里,等于是猪掉进了狼窝虎穴。要想完好无损地找回来,不容易啊。但是对于朝廷来说,找到这二十一万两藩银,比破案和找到主犯更重要。”
“岑大人是不是早就有了定计?”丘好问好奇地问道,“我一直觉得岑大人是算无遗策!”
“定计?岑某人经过这次牢狱之灾,已经不敢再那样自得自满了。这世上,光凭聪慧才智,还是成不了事。术、势、道。现在我只是微权无势之人,却想着可以用术搞定一切。确实可笑。”
岑国璋自嘲地说了几句,拱手道:“两人大人,本官还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拜访,先
告辞了。公亮,你先陪着两位大人在周围转转。”
“岑大人,你这是要去见谁?”曾葆华好奇地问道。
“去拜谢韩尚书芝山公,感谢他拼尽全力,搭救我出狱。”说到这里,岑国璋拱手道,“曾大人,你为在下平反雪冤,这份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韩尚书那里,只是糊弄他而已,为的是获取二十一万藩银的下落。”
岑国璋郑重地向曾葆华弯腰作揖。
“岑大人,客气了。本官只是为了公理正义,勘冤纠非,也是本官的职责。而且,以后益之还请叫我茂明就好了。”
岑国璋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宋公亮关切地问道:“大人,你孤身一人去?”
“常和尚不是早几天回来了吗?现在他是潭州岳麓山慧光寺还俗的和尚,叫常无相。有他陪着我去,还怕韩老贼吃了我不成?”
“那就好!”宋公亮放心了。
看到岑国璋登岸远去,曾葆华笑着问道:“岑大人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宋公亮也笑着答道:“岑大人总是如此。他脑子转得太快,让人跟不上。”
曾葆华没有再问,而是好奇地问道:“你们杨典史呢?有事出去吗?”
“大人有事交代给他去办?”
“看来岑大人果真是看破了贼人的诡计,现在就开始布局了。观澜兄,这位岑大人厉害啊!”
看到曾葆华和丘好问似乎有话要谈,宋公亮找了个借口,带着牟仲连去南湖口岸边。
“观澜兄,这位岑国璋确实有过人之处,这几日我在富口县除了是大开眼界,更是两耳灌满了他的名字。只是我有些好奇,观澜,这位岑国璋破的案子,真的那么神奇吗?”
“茂明,你是还没有来得及看那些卷宗。如果你看了那些卷宗,就会知道,他破的那些案子,鬼神都要头大。”
“如果是这样,这位岑国璋还真是聪慧过人。还有这城西码头区扩建成商业区,我这两天特意了解过,果真是深思远虑。不是精通经济理财之人是想不出这番计划来的。而且不是非常有手段的人,也办不成这么复杂的事宜。”
“是聪慧,可惜在
经义上,跟我一样,是个木头。”丘好问忿忿地说道。
曾葆华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观澜兄,我看你的言语间,对岑国璋似乎有些芥蒂?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家伙过于势利圆滑。你看,都知道他这次下狱,韩苾脱离不了干系。可他一出狱,就眼巴巴地去登府拜访,还腆着脸表示所谓的感谢。我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观澜兄还是这般狷介耿直。说实话,我倒有点赞同岑国璋的做法。”
“赞同?”丘好问冷笑了一声,“现在还奈何不了韩尚书,于是就虚与委蛇?登门拜访一番,就能让韩尚书放过他?”
“观澜兄又说笑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岑国璋会信以为然吗?拜访韩府,不仅是给韩尚书看,主要是给别人看。”
“又在玩这种阴谋诡计!”丘好问的脸上满满的不屑。
曾葆华笑了,“观澜兄,你心中的阴谋诡计比我还要多,只是不屑用而已。我可是听恩师说起过,当年你在龙泉书院读书时,帮着剿灭附近的沙匪,阴谋诡计可没少用。据说祁连山的盗匪们给你取外号叫沙狐?”
听师弟提起往事,丘好问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以及几分自得之色。
岑国璋上了岸,与赶回来的常无相汇合,向城东韩府走去。他一身便服,普通士人打扮,不认识的人还真不知道这位是本县的父母官。
“无相,一段时间没见,你壮实不少,还满脸红光。看你嘴角有油,是不是偷偷地吃荤?”岑国璋打着趣问道。
“老爷开玩笑了,小的在慧光寺由永辉大师傅主持,正式还俗,已经不是沙门比丘了。自然可以吃肉开荤。”
“哈哈,难怪这段时间长得这么壮实!对了无相,肉食里面,什么最好吃!”
“鸡腿和猪脚!”常无相毫不迟疑地答道。
“哈哈,志同道合之人啊!无相,过几天,叫陈二婶帮你张罗找个婆娘,然后结婚生几个小和尚。荤戒都破了,色戒也顺便一起破了!”
常无相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六根不清的和
尚啊。”
“所以我还俗了老爷。”
“哈哈!”岑国璋仰首大笑,笑完之后,他转过头来郑重说道:“无相,谢谢你!”
“老爷客气了。是你帮我从一阵风解救出来,还帮我洗刷了过去,让我能够有机会重见天日,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师父跟前磕几个头。这个大恩,和尚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岑国璋看着常无相那憨厚又诚恳的脸,长叹了一口气,“疾风知劲草啊。对了,无相,齐豪那王八蛋是你打伤的吧。前几日,这厮喝醉酒了,居然到府上叫嚣,出言侮辱我和玉娘。第二天那家伙刚出门,就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个半死。东林寺就教这个啊。”
常无相嘿嘿一笑,“东林寺的武僧,各个佛义不精,争强好胜,我为了自保,勉强学到一两招。”
“机灵点好,人太耿直了,容易吃亏。”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在城里的街道上走着,突然有东西砸到岑国璋头上,然后落在地上。岑国璋低头一看,是一粒带壳的花生。
嘿,居然有人用花生砸本老爷!难道我不穿上官服,你们就不知道本老爷的官威了吗?
岑国璋气愤地抬起头,看到二楼临街的窗户半开,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像是年轻女人。啊,难道大难过后必有艳福?难道本老爷要当一回西门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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