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静柔睡得极安稳。
躺在陌生床上,陌生环境,还是在她一直认为冷冰冰的医院里,女孩却睡得很好。
“那杯牛奶可真好喝。”她很想去问问是什么牌子,特别细腻甜润,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早上醒来,护士已经推门在查房,快速测过体温脉搏,笑吟吟地递给钰竹早饭时要服用的药。
“啊!今天怎么多了种药?”钰竹噘着嘴,瞧着五颜六色的药盘生气,她实在是看到药就反胃。
“那不是你的。”莫护士微微笑着,把装有红色胶囊的药盒取出来,冲静柔晃晃,“是给陪护的这个小姑娘。”
“我的药?”
“记得现在就吃,半小时后再吃早餐。”
“什么药,”她最怕苦,“难吃吗?”
“药哪有好吃的,”钰竹哈哈大笑:“真没想到陪护也要吃药。”
“是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对你的胃好,不苦。”莫护士也笑道:“温医生早上开的,快吃了吧。”
温景逸开的啊!她顺从地接过来。
钰竹正大把塞着药,喃喃地问:“温医生?哪个温医生。”
“你没见过温景逸医生吗?”
“没有啊,都是寇医生来。”
“哦。我昨天胃不舒服,碰到值班的温医生,他才给我开的。”
钰竹吃完大把药,浑身上下不自在,不停灌着水,“哎,天天吃药就能吃饱。”
她这么可爱年轻,却先天性心脏不好,静柔有点惋惜。
钰竹看见她眼里充满怜惜,小小的嘴巴开朗地笑起来,“你以后要做护士,这样容易动情可不好。”扔过来一颗糖,自己也含着,“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不需要担心,静柔你要多笑笑。”
“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笑?”
“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特别温柔吧,会减轻病患痛苦。”
“那以后病人不需要什么止疼药,我笑笑就可以了。”
“是的啊,止疼药厂都省事啦。”
两个人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门被突然推开,温景逸快步走进来。
钰竹眉欢眼笑的脸瞬间凝固,没想到居然不是寇医
生。而且——这位男医生的眉眼,让她微微一忖。
“钰竹,对吗?”
“嗯。”点头瞬间,刷地脸红。
“今天寇医生开会,我来负责你,感觉好吗?”
“挺好的,没事。”声音比平时低好几度。
林静柔站在一边,用手默默摩挲着水杯,心里偷笑,让这么帅的男人做心外科医生真的好吗,病人不会心跳加速吗?
“你呢?”
“啊!?”
“你的胃好些吗?”他突然看向静柔。
“好多了。”女孩赶紧回答:“谢谢。”
温景逸查完房后准备离开,与静柔擦肩而过的瞬间,淡淡地留了句:“你总是在发呆,要怎么毕业。”
她一愣,心里随即呐喊:我的成绩可是一流的。
还没等她开口喊,却有人在护士站不停地呼唤她:“林静柔,十二床的陪护林静柔。”
她们的房间离护士站很近,静柔赶紧走出去。
莫护士摇着电话,冲女孩挥手:“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她一脸莫名其妙:谁会给我打电话,打到心外科!满腹狐疑地拿起话筒:“你好,我是林静柔。请问你是——”
“我是苏凌语。”
“凌语学长!”
自从林静柔进入航医大,苏凌语彻底陷入痛苦中,心想这还不如高中时期,那会儿起码还能见个面。
航医大是出了名的管理严格,不允许非直系亲属探视,不可以出校门,尤其是护理系,写信收不到,打电话没人接,放假女孩照例要回奶奶家,又不会给他报备。
他几乎以为这个人要凭空消失。
有好几次周末,男子一个人坐车提上礼物,来到偏僻的航空医学院,望向威严耸立大门,束手无策。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护理队都是女生吧,没什么需要担心!
林静柔的课程是三年高等护理,最后一年实习,那会儿总不可能再见不到,而且男孩还坚持不懈地试着隔三差五打电话。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日终于让他打通,却被告知女孩已经去第五医院陪护。
第五医院就在市区里,他兴奋不已。
苏凌语学长穿着深紫色外套,手捧着木槿紫蛋糕,此时就风流倜傥的站在心外科大楼下,给她打着电话。
“静柔,你好吗?”
“我挺好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心外科?”
“给你们队里打电话知道的。”
她心里有点感动,知道自己大队的电话有多难打通。
“静柔,我去看看你吧。”
“不用了,我在陪护,也不方便。”
“别担心,我现在上来,给你个好东西。”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
现在?他在这里。
静柔不敢相信。
两分钟后,她还没来得及离开护士站,就看到俊美的苏凌语出现在心外科电梯前的大厅里。
他笑笑,伸手招呼她出来。
静柔非常不好意思地接过蛋糕:“学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语看着她短短的头发,还是那样美丽,“照顾好自己。”
“谢谢。”
“总是这么客气,让我难过。”语气里透出一丝伤心,“好啦,快回去吧,不是还在陪护。”
男孩其实心里舍不得走,可是又不愿意耽误静柔,只好温柔地拍拍女孩肩膀,用尽所有的力气走进电梯。
短暂会面,不过五分钟。护士站正对着大厅,莫护士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对着静柔感叹:“男朋友好帅!”
她捧着蛋糕,刚想说不是。
温景逸查完房,像阵风似地从静柔身后走过来,瞥眼看见蛋糕,冷冷地说:“莫护士,十五床病历拿过来看一下。”
小护士赶紧停止八卦,转身去取病历。
“现在的航医院校风可真差。”男子扶着护士台,继续冷淡地:“还没毕业,居然允许谈恋爱。”
林静柔知道他在说自己。
“我没谈恋爱。”似乎有点生气。
“总想着恋爱,”自顾自地:“可怎么毕业。”
“我没谈恋爱,”她更气了:“而且我的成绩一流。”
“是吗?”不屑的口气让高傲的女孩要发疯,她咬着嘴唇:“当然。”
“那就考进心外科让我看看。”
“一定考进来。”
温医
生轻轻侧过身,还是那样礼貌的微笑,突然伸手将蛋糕一把拿过来,“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甜食。”
“我——我不吃,也可以分给别人吃啊。”
“那不如给我吃。”
“您吃甜食吗?”
“不吃。”
静柔无语。
温景逸一手接过病历,一手提着木槿紫蛋糕,玉树临风的身影消失在值班室。
林静柔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向莫护士,“这个,温医生总是这样难以捉摸吗?”
莫护士明显也愣了愣,“不——不知道。”
林静柔涨红脸,她是真爱那个木槿紫蛋糕。静柔对于甜食,尤其是蛋糕有一种天然的不可抗拒,所以她也是牙医常客。
牙也就罢了,老实说胃不舒服和吃蛋糕有关系吗?女孩满脸不高兴,觉得温景逸八成是个庸医。
她想到苏凌语学长。
自从第一次在高中校园遇见凌语,男孩永远那样柔情似水。
彼时他刚从绵阳国回到这所古城,一件简单朴素的校服也能穿得光芒万丈。
美目中春水荡漾,柔光潋滟,眼角入鬓,白净肤色仿若与衣衫融合一体,被霞光吻上红晕,让人想起那句:天然一段风骚尽在眉梢,平生万种情丝悉堆眼角。
不只成绩出类拔萃,还是运动健将,业余爱好是小提琴,再加上温文尔雅性情,真是名副其实的校草。
爱慕之人众多,可惜苏校草对冷淡的林静柔动了凡心。
这个小丫头明明一副柔美样子,眼底却写满了生人勿近,全部生活只有考试读书,其他的一切都是浪费时间。
他对她有点无奈。
如果一个女生只是难追,凭他苏凌语的魅力,需要的不过就是时间而已。
可是这个女孩是完全没有这根筋,你还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管你是英俊潇洒,还是柔情似水,好比一扇关紧的门,但上面却没有锁,你即使有一万把钥匙,又要往哪里插呢。
等她长大吧——她会长大的!他不自由甜蜜地笑着,桃花浅笑的眼睛璀璨潋滟。我等着你啊,林静柔。
苏凌语决定要小心翼翼地守着林静柔,不
敢过多打扰,却也难以忘怀。好不容易等她念大学,谁知竟是全封闭式航医院。
难道还要等!他心里也如打翻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x大学的深秋,令人心醉得美。金黄,深红的树叶在秋风里摇摇欲坠,花坛里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花,点点开放。
菊花香气四溢,笑颜嫣然。年轻的学子们或捧着书,或提起乐器,还有三五成群飞驰在操场的运动爱好者。
校园似乎永远都该是青春洋溢的地方,除了偶尔为成绩发愁之外,烦恼与这里并不相符,即便是有,也应是淡淡地,为赋新词强说愁般的扰人而已。
几棵连排枫树下,苏凌语将书盖在脸上,懒洋洋地半躺着休息。
湖蓝色毛衫套在月白衬衣上,被红蝴蝶般的枫叶缀满,牛仔裤显出修长双腿。后面还有几个勤奋的学生带着耳机,在背诵英文单词。
他没心思看书,不过做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