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说话间,一旁的季清和的手机忽然响起。开的震动模式,放在厚实的羽绒服里,铃声奄奄一息时才发觉。
点点雪落在屏幕上,她用手擦去,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仿佛也被她擦亮了。
付可今没再缠着符远南问,好奇地向季清和探过头。“谁啊?谁给你打新年第一通电话,这么有心。”她将手机上亮着的名字念出声,“徐,徐琼?徐琼!”
付可今因惊讶分贝持续走高,一侧的白嘉树听见,一愣,佯装不经意间朝季清和瞥了一眼。
季清和与徐琼连分手都是用的imessage,他们太久没联系也没通话过了。
她疑惑,不知他为何打来。电铃仍响着,坚持不懈,大有她不接就不挂的态势。
付可今在旁等着看好戏,用手肘碰碰她,用眼睛指着发亮的手机:“快接呀,肯定是来祝福你新年快乐的。”还说:“你看他真执着。”
没法,季清和摁下接通键。但不知为何,接通后,徐琼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电话里只剩微弱的电流声。
天寒地冻里,风刺骨地将她席卷,她没心情陪前男友演戏,便撂下两个字:“说话。”
那边顿了顿,然后问:“你感冒好些了吗?”
季清和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而徐琼好像猜到他的疑惑,解释道:“我昨天回国遇见了童旭,聊了会儿,他和我说的。”
想来,肯定是童旭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将她感冒的消息告诉徐琼的。
肯定也将自己编造幻想的谣言也告诉了徐琼,什么她感冒是因为在徐琼这受了情伤,声哑是因为思念徐琼所致。
“已经好了。”季清和长长地吸了口气,摁着太阳穴,向徐琼解释:“你别听童旭乱说。”
徐琼笑了:“我哪有那么傻。”末了,他像是自语,喃喃地说:“你要是真有那么喜欢我就好了,季清和。”
季清和听出他话语里的醉意,问他:“你喝了多少?”
“喝了一点点。”
“早点休息。”
“嗯。”徐琼说,“新年快乐清和。”
“新年快乐。”
她最后一个字落地
,身前不远处忽地传来一记摔门声。
她闻声抬眼,是白嘉树上了的士。他坐在后排,隔着水雾的车窗,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脸。他似乎也在看她,但只是淡淡一眼便收回,留给她冷漠的侧脸。
之后,车启动,在雪上驶去远处。
挂断电话后,季清和问付可今:“他去哪?”
付可今说:“去嘉元酒店,他这几天住那。”
季清和点点头,看着载着他的车的尾灯渐渐融进雪夜里。
没多久,头爱。
又一辆车向雪中驶去。
季清和站在原地,直到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转头进了小区。
路上,雷依旧在响,季清和想,怎么每次和白嘉树见面不是雷暴雨就是雷暴雪?
这到底是老天对旧情人重逢的馈赠,还是其实根本是老天爷给旧情人的惩罚。
季清和披着满身雪到家,张继宇瞧见吓一跳,问:“外面雪下这么大?我听见好像还打雷了。”
季清和点点头,嗯了声:“雷暴雪。”
张继宇看向窗外,叹一句:“这怪天气。”
季清和的外套被雪沾湿,张继宇将她的外套拿去烘干。季姝本要入睡,听见季清和回来,假借接水出来。瞧见清和,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她一句:“嘉树呢?”
季清和为季姝倒了杯水,又为自己接了一杯。
她的手早已被寒风吹得通红,双手盖在散着热气的玻璃杯上,温度渐渐回暖。她捧起水杯喝了一小口,边回答季姝:“飞机高铁好像都因为暴雪停运了,他估计得等到恢复了才能回禾城。
”
季姝点点头,那他就是还要在江城待上几天才能走。
她看一眼季清和,说:“他难得来,你应该尽尽地主之谊,陪他逛逛。”
外面天气恶劣,这样大的暴雪根本无法外出。再说了,白嘉树现在对她避而远之,见到她恨不得绕八百米远走。要她来尽地主之谊,季清和想,这估计会要了白嘉树的命吧。
她假借喝水,咕噜咕噜地慢吞吞喝着,想以此逃过季姝的问题。
但这种小把戏季姝一眼便看穿,在她眼里季清和此举就是在敷衍糊弄,不想和白嘉树呆一起。她一瞬间心里就起了火,冷着声讽季清和:“难道你还舍不得甩了你的徐琼?”
季清和喝着水差点一呛。
没想到季姝教授带病在家,竟还关注八卦,连她“被劈腿”的花边新闻都知道。
而季清和这举动在季姝眼里便是被她戳中心思的心虚,她冷笑:“一看就不三不四。”她骂徐琼。
徐琼好歹是正大火的国际一线男超模,落到季姝口里,竟变成了不三不四。真不知季姝怎么就这么喜欢白嘉树。
季清和不想和她争论,便端着水杯,又喝了一口。继续躲话。
劣技又重演,看得季姝心中火气蹿,似要张口继续斥责他。战争像要拉响,张继宇赶忙过来灭火,笑脸嘻嘻地来转移话题:“在聊嘉树?嘉树确实不错,上次多亏了他。”
上次?季清和一愣。
张继宇和季姝认识结婚在她与白嘉树分手之后,按道理,他不应该见过白嘉树。而且回想起,刚才白嘉树进来时,好像还同张继宇打了招呼。
她疑惑:“您,您认识他?”
张继宇说:“之前你妈得病不肯在江城医院治疗,多亏嘉树找的关系才成功转去了禾城的医院。”
江城医院在全国排的上名号,名列前茅,是国家级大型综合医院。但季姝当时被查出乳腺癌后怎么都不肯在江城医治。
这事说来复杂。
季清和的亲生父亲程临还有一个儿子,名叫程云凯,比季清和还要大上一岁,是程临的初恋当年与程临分手后偷偷生下的。
与程临离婚后,季
姝恨极了那三人,恨意至今未断。所以在得知程云凯如今在江城医院当医生时,怎么都不肯在江城医院治疗乳腺癌。即便程云凯工作的科室离她治疗的地方根本不在一栋楼,她也不愿因,因为她连和他呼吸同一块地方的空气都嫌脏。
于是季姝便吵着要换医院。
当时季清和还在国外工作,没法处理,只能拜托付可今帮忙转院。季姝转院这事她还真没怎么操心,之前一直以为是付可今办事妥当,回国后她好好答谢了付可今一番,没想到竟是——“是白嘉树帮忙转院的?”
她怔住。
张继宇仿佛猜到季清和所想,解释道:“当时可今怀着孕,没法处理好。禾城和江城又那么远。她托朋友托来托去,最后托交给了嘉树。”
季姝转去的医院是全国治疗肿瘤最有名的禾城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转院过去不止手续麻烦,连关系都要找几层。
季姝说当时没少麻烦白嘉树,后来她住进禾城的医院后,白嘉树来探望过好几次。
好几次?
季清和一愣。
她后来忙完国外的工作后便回去禾城一直照顾季姝,但从来没有遇见过白嘉树。想来是他知道她在那,所以不来了。
张继宇看了看季清和,说:“这件事嘉树不让我们告诉你,所以就一直没说。”他拍了拍自己的嘴,懊恼着:“今天是我话多,糊涂了。”
季姝却不以为然,“她本就该知道。”季姝说完,看向季清和,此刻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仍捧着水杯,一言不发,像被定住。
季姝想起之前在八卦新闻上看到媒体大肆宣扬的季清和被徐琼甩,她如何如何悲伤,徐琼如何如何绝情,季姝便更觉得女儿遇人不淑。
季姝站在季清和身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她,指责着她眼里季清和所犯的过错:“当年我就不赞成你和嘉树肥瘦,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你有找到一个比嘉树好的男友吗?”
一顿,她又想到一件事,冷笑一声,谈起那人十分不屑的语气:“或者往前看,就是是你高中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
玻璃水杯被用力往茶
几上一方,重重地一声响打断了季姝的指责,也令室内气氛更加紧张。
季清和神色淡漠地站起身,越过季姝,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季清和的房门被合上,张继宇叹声气同季姝说:“清和难得回来,你又何必和她说那些她不想听的话,又弄得剑拔弩张。”
季姝被女儿落了面,心内郁气难解,将水杯喝到见底才堪堪消点气。她说:“我不想她和我一样,做出错误的决定。”然后终生悔恨。
张继宇却不认同:“你怎么知道什么决定对于她来说是一定正确的,什么决定又是一定错误的?”
季姝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同季清和一样沉默着进了房。
张继宇立在原地看着两扇紧合的房门,无奈又好笑。母女总爱斗气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脾性过分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