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儿既有话说,为何又吞吞吐吐?”姜氏眉眼带着笑意,和蔼地望着斐驰。
知子莫若母,儿子没像往常那样陪她在园子里逛,目光闪烁,一反常态地搀扶她进屋,姜氏便知,儿子遇到难事了。
“娘,……”
斐驰略微迟疑片刻,重新鼓起勇气,“孩儿想知道,无论我多努力多上进,总是被嫌弃被忽视,甚至,莫名其妙被打压,……只是因孩儿是庶子吗?”
姜氏一愣,抬眸瞅着儿子,“驰儿为何有此一问?”
斐驰脸色苍白,额头汗涔涔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孩儿……孩儿到底是不是斐家的孩子?”
“驰儿!”姜氏大惊,双手箍紧圈椅,“为何有这一问?你,知道了什么?”
“母亲,关于驰儿的身世,……”斐驰紧锁眉头,执拗地追问,“母亲,驰儿想知道真相!”
“没有什么真相!”
姜氏的脸煞白,口齿有些不清晰,“你,好自为之,……不要节外生枝!”
“好自为之?”
他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您教导孩儿,做事小心谨慎,不要与别人争,也不要与别人抢,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可是,孩儿依然不明白,如此也妨碍到了某些人,对我痛下杀手,明知我无意争斗,还紧咬不放,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什么?!”姜氏大惊失色,“他……他们,敢对你下杀手?”
“阿娘还不知道,那幕后之人端得是会算计,定要置我于死地!不惜以追捕疑犯为名诓我去那天香楼,……布下一个大局,请君入瓮,驰儿差点在那交代了。”他脸色一垮,一副死翘翘模样。
在母亲面前,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驰儿,”姜氏又好笑,又好气,更多的是愤怒,“莫耍贫!你告诉娘,你怀疑什么?”
“孩儿什么都不明白,能怀疑什么?”
斐驰脸色凝重,满腔悲愤,“天香楼那晚,派来的杀手内力浑厚,出手皆死招,刀刀致命!他们还派出一部分弓弩手,城防营有两名兄弟倒在喂了剧毒的弓弩下。孩儿不明白的是,纵然他们是杀了驰儿,既不是高官,又没有丰厚的家底伴身,……他们能得到什么?”
“驰儿,你并非一穷二贫,你是青州首富宁氏家族的唯一幸存者。待你年满二十,宁氏名下的财产,皆会归于你名下!”
姜氏抬眸,眼里噙满了泪水,“为娘害了你!”
斐驰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娘,你让我做了十八年斐氏子孙!然后,你突然告诉我,我不姓斐!”
“驰儿,你莫这样,……你莫吓娘啊!”姜氏望着他,既心疼又内疚。“娘是一介女流,没办法保护你,……害你十八年来畏畏缩缩,夹着尾巴做人。”
姜氏停下来,抹了一会眼泪,又道,“再过一年多,驰儿年满二十,咱们寄存在斐氏名下的财产全部都可收回来了。”
“娘说什么?……寄存在斐氏名下?”斐驰一愣,惊恐地望着姜氏。
可爱又善良的老娘啊,不会那么相信斐景升生,将我所有的财产都让出去了?
“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娘本是宁氏的主母,为何要嫁到这为妾?”他按耐住心里的怒火,势必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驰儿,娘实在是没法子,……”
姜氏低下头来,抹了一把伤心的泪。
姜氏神情凄切,回忆起十八年前的事,……
姜氏二八年华,嫁与青州首富宁氏,长房长孙宁江河为妻。夫妻两人性格脾气相投,琴瑟和谐。
宁家青州首富,家风淳朴,并不要求长孙媳妇立即怀上麟儿,为宁氏延续血脉。
第二年秋末,姜氏突然有了喜脉,她归结于在寺庙里拜佛佛祈福,结了善缘,菩萨显灵了。
姜氏起了个大早去还愿,等她从庙里回来,宁家却遭了大难。
“我回到家门,既然没有人来接。我心里嘀咕着,只能自己走进门。推开门,我才发现,地上躺着好多的人,到处是一团又一团的血迹,……
我吓得几乎昏倒,……总算有个老婆子走出来搀扶住我,她劝我保重,赶快走,自安天命,怎么着也比这强。我十分害怕,说什么也不肯走。婆子急得不行,只能将我藏在衣橱后。没一会,来了一队当兵的,他们谁来帮收尸的,……”
姜氏说到这,已泣不成声。
“宁家,被人屠戮血洗?”他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突突跳,“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是什么人那么大胆?娘,你那时候应该去告!”
“娘也想过,……为你的爹爹,你爷爷,还有叔伯。他们死的太冤了。”姜氏低眸,“那时我刚刚怀上你,胎还没坐稳,……又怎能四处颠簸?”
“娘!”
斐驰紧紧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娘毕竟是吃了很大的苦头,想方设法才生下孩儿的吧!”
“嗯,宁家被灭门,可是又不知道仇人在何处。我怎么敢让人知道怀了宁家的骨肉?”
姜氏神情悲凄,“无论如何,娘要保护你。娘就是装傻充愣,别人说啥就是啥,你也不反驳。尤其怀着你,……会越来越显怀,……娘是没办法,急匆匆再嫁,……”
“那时候,斐景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团练。”姜氏蹙眉沉思,“我为了笼络他,为他买通关节,让他青云直上,步步高升,是宁家的钱财。”
“娘啊!你手里有这么一笔财富,为何要托给斐家?不能将钱财托付回娘家吗?”
“唉,宁家被屠了满门。”姜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宁家的事儿,我娘家亲戚全知道了!都怕惹祸呀,都不敢揽这个事。”
“娘,……你受累了。”
“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着命也要将你抚养成人。”姜氏抬眸,慈爱地说道,“现在多好啊,孩儿已经长大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只要孩儿好,娘心里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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